第171条《答罗整庵少宰书》(4)
来教谓:“如必以学不资于外求,但当反观内省以为务,则‘正心’‘诚意’四字亦何不尽之有?何必于入门之际,便困以‘格物’一段工夫也?”
诚然诚然!若语其要,则“修身”二字亦足矣,何必又言“正心”?“正心”二字亦足矣,何必又言“诚意”?“诚意”二字亦足矣,何必又言“致知”,又言“格物”?惟其工夫之详密,而要之只是一事,此所以为“精一”之学,此正不可不思者也。夫理无内外,性无内外,故学无内外。讲习讨论,未尝非内也;反观内省,未尝遗外也。夫谓学必资于外求,是以己性为有外也,是“义外”也,“用智”者也;谓反观内省为求之于内,是以己性为有内也,是“有我”也,“自私”者也,是皆不知性之无内外也。
故曰“精义入神,以致用也;利用安身,以崇德也”“性之德也,合内外之道也”,此可以知“格物”之学矣。
《大学》八目:“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罗整庵:如果说治学成圣一定不能外求,只需反观内省为要务,那么之说“正心”、“诚意”四个字就够了,《大学》何必还要强调“格物”作为入门功夫,这不是自取其扰吗?
确实如此!如果只说治学的要旨,用“修身”两个字也就够了,连说“正心”都是多余的;说了“正心”两字就够了、再说“诚意”也是多余;说了“诚意”两字就够了、再说“致知”也是多余;说了“致知”两字就够了、再说“格物”也是多余。大学举八目在于强调治学功夫必须周详细密,其实本质就是一件事,所以尚书云“惟精惟一”,这正是治学者必须思考的问题。
天理不分内外,天性不分内外,所以治学也不分内外。大家在一起讲习讨论,不能说不是求诸内;反观内省,没有说要抛弃外物。如果片面地强调治学必须外求,这是把天性看成外在的东西了,就是孟子批评的“义外”,程颢先生则称为“用智”;如果片面认为反观自省就是求之于内,这是把天性看成完全是内在的东西,这就犯了把自我与外界隔绝的毛病,程颢先生称之为“自私”。这两种看法都不懂得天性是没有内外的道理。
所以《周易·系辞下》云:“精义入神,以致用也;利用安身,以崇德也。”治学只有抓住学问的精髓,才能学以致用;经世济民、安身立命,无非就是奉行天理而已。
《中庸》有云:“诚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成己,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德也,合外内之道也,故时措之宜也。”
朱子注解说:“诚虽所以成己,然既有以自成,则自然及物,而道亦行于彼矣。仁者体之存,知者用之发,是皆吾性之固有,而无内外之殊。既得于己,则见于事者,以时措之,而皆得其宜也。”
明白了以上的教诲,则可以懂得“格物致知”的学问了。
以上,王阳明先指出罗整庵立论的偏颇之处,并引出“格物致知”的命题。这是从破入手,继而再立。下文,王阳明就要从正面阐述真正的“格物致知”之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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