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村庄

作者: 白马山爱我 | 来源:发表于2022-03-16 22:38 被阅读0次

    在雪峰山的深处,有一个偏僻的小村庄,这个村庄只有三户人家,分别是我大舅我二舅和我小舅。说穿了这个村庄完全可以叫外婆的村庄。

    与其说是三户人家,不如说是一家。身处深山,交通不便,我大舅和我二舅虽说是分家另过,但都没有结婚,如马路上的电线杆,光棍一个,过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日子。外公与外婆和小舅一起生活,同时也兼顾大舅和二舅的日常生活。

    小舅比我大近二十岁,读过高中,在村小做民办老师,在这偏僻的小村也算是文化人,找对像就好办多了,娶了村支书的女儿后,老丈人家靠近任教的村小近,顺理成章地住在老丈人家,一年下来没回几次家。

    好在生的两个儿子都是随小舅姓,外公发过几次脾气后也就认了。提着他的小饭锅去了大舅家。

    二舅后跟着一个远房堂哥去了深圳,没有文化,找了一份装卸废铁的工作。汗一把水一把,钱倒没少赚,只是身体全垮了,刚过五十犯了胃癌,钱化完了,命没保住,小山村三家彻底变成了两家。

    大舅呢,有过一段倒插门的日子,但人实在是太木讷了,做牛做马呆了半年,预定的对象红杏出墙,煮熟的鸭子飞了,最后只能回到小山村,和外公外婆相依为命,基本上没有再离开过小山村。

    我最喜欢去外婆家玩,只有见到我,大舅才会偶尔笑几个声,抱抱我,然后拿上锄头,帮我去山上挖竹鼠。不知为何,小时候我对竹鼠我一种近乎痴迷的喜爱。毛绒绒的竹鼠又凶又恶,我喜欢它们发狠的样子。

    竹鼠一般不大,是一种以竹根和竹杆为食物的小怪物,一般的竹木器皿是关不住它们的。大舅把竹鼠捉回来后,关进浸酒用的酒瓮中,然后拿来竹鞭让我去喂竹鼠。

    竹鼠被关进酒瓮后,疯狂地用尖利的牙齿啃向酒瓮壁,酒瓮是用泥土烧制的瓦罐上粙而成,竹鼠的牙凿再锋利也只徒奈而何。关上一两天后,竹鼠就会老实多了。这时,我把竹鞭投入酒瓮中,竹鼠先是小心慬慎地试探着用嘴去碰碰竹鞭,确认没有危险后才开始啃起来,发出唦吵的声音,真好听。

    童年的我觉得这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每天早上起床后,我都会拿起大舅为我准备好的竹鞭或竹块,扔进酒瓮,然后静静地观赏竹鼠吃东西的样子。

    住上十天半月后,母亲会来外婆家接我回去,竹鼠的好日子也就到了尽头。外公用火钳夹住竹鼠的脖子,用锄头或刀背狠狠地敲在竹鼠的小脑袋上,竹鼠的四只爪子伸上几下,一命呜呼。

    外婆把死竹鼠扔在木水盆中,把烧好的开水倒进盆中浸透褪毛。看到洗得干干净净的竹鼠,我仿佛闻到了竹鼠肉的香味,口水不觉得流成了一条水帘。

    这时外公用他的手指头指指我的额头,说我是一只小馋猫。外婆可不依了,说我宝儿就是乖,别听外公的,过会我让宝儿吃个够。

    外婆把竹鼠肉剁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放在锅中,先用猛火把水烧开,再用文火煲上半小时,用筷子轻轻一插,能插入肉中时,竹鼠肉算是炒好了。

    闻着竹鼠的肉香,我的喉咙里仿佛能伸出一只手来似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香喷喷的竹鼠肉。外婆见后,会用碗先给我装上小半碗苞米饭,再浇上美味的竹鼠肉汤,盛上半碗的竹鼠肉递给我,让我先过过肉瘾。

    过上几个月,大舅又会走上十多里的山路到我家来接我,在母亲的叮嘱声中,我骑在大舅的肩上,雄赳赳气昂昂地向外婆家而去。

    这时一般是秋天,山里的猕猴桃、柿子、三叶木通、金刚藤等各种野果都已经成熟。大舅会把成熟的猕猴桃和三叶木通摘回放在稻谷上贮藏好,等我到来后,先拿出这些来招待我,然后再背着去山上找金刚藤果实。

    到了山上,我似一只放飞的小鸟,吃着酸甜酸甜的金刚藤红果子,穿梭在花花草草与树木之间,大舅站在一旁微笑着看着我,只要我一有危险他都会在第一时间出现在我面前,金刚般地保护着我。

    夕阳落山,倦鸟入林时,大舅又背着玩疯了的我从山上回家,快到家时,总能看到外婆站在院子中等待我回来。

    外婆倒好洗澡水,让我先去洗干净身上的汗渍,换干净衣服后,外公把做好的饭菜端上了桌子,等我来吃。

    童年里,我的笑声,是这个小山村里节日的声音。我的到来,外婆眉头的皱纹舒展了,外公的背伸直了,大舅的话也多了,不再似一个闷葫芦,和我有说有笑地聊天。用外婆的话说,只要宝儿来了,我家就是过节了。

    因此,童年的幸福是小山村中的猕猴桃,是大舅挖到的竹鼠,是外婆做好的饭菜,以及全家人欢快的笑声。可惜时光留不住,我慢慢长大了,再也没有多少时间去外婆家了。

    但只要我去,我还是外婆手心里的宝,大舅也会把平时挖到的竹鼠晾干在我到来时给我尝鲜。只是那些野果不再是我的最爱,但只要大舅拿出来,我还是装出一副非常喜欢的样子,流着囗水美滋滋地吃着。

    后来,外婆去了,外公去了,再也没有人管大舅了。大舅在饿一餐饱一餐中过了五年,也去了。

    本来在外公去世后,在我的提议下,母亲准备把大舅接到家中同住。大舅拒绝了,说是舍不得小山村中的老屋,和外公外婆栖身的那一抷黄土。我知道他是怕麻烦我们,经过苦劝,大舅住在我家的日子从来不超过三天。而且他把对我的爱又寄托在我的儿子身上,有他在的日子,他把我儿子宠得似一个高贵的王子。

    外公外婆过世后,小舅就从来没有回过家,哪怕是过年清明也不回。每年清明,大舅都会等小舅到傍晚时才会和我一起,去给外公外婆扫墓,大舅嘴上虽然不说什么,但心中肯定有许多话要对外公外婆说。

    在大舅去世后,又过了五年,外婆的老屋终于倒了。这一次小舅倒回去得很快,拍了几张照片,拍拍屁股,连外公外婆的墓地都没去又回去了。后来才知道,小舅拍照是为了政府的危房补贴。

    小山村就这样消失了,每到清明我来给外公外婆以及两个舅舅扫墓时,我都会在外婆原先厨房的地方做上一餐饭,让消失的小山村有一丝人间的烟火,做为我对外公外婆的记忆。

    消失的小山村再也没有了外公外婆以及舅舅们的身影,但在我心中,这座小山村永远都有我童年的笑声,和外公外婆以及大舅在我到来时忙碌的身影。

    山中的树知道,溪中的水知道,这是我童年最幸福的地方,让我终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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