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戒学堂ip营打卡第34天,2558/79839
文/南驰
四月底的周末是久违的好天气。天像水洗一样的蓝,沾着什么就都染蓝了,就连风里也透着清爽透彻的蓝意。柏油路两旁的行道树,嫩绿、浅绿、深绿、墨绿层层叠叠,充满了生命的活力,像是春天拉着夏天的手玩的正酣,不小心打翻了绿色的颜料盘。
安城已经是一片繁春初夏的景象了。
叶知秋坐在驾驶座上,悠闲地开着车。他刚从高速上下来,在安城的收费站缴了费。
叶知秋关了空调,把四扇车窗的玻璃全都放下来,车外的风夹杂着一抹暖意汩汩地倒灌进来。他单手扶着方向盘,左手歇在车门框上,弯折成锐角的手肘像高高扬起的白帆,在前方的空气里乘风破浪。
这一切,都让他觉得舒服极了。
脚下的路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胡穗子呆在安城的这小半年里,他几乎每个月都要往安城跑上三两次。那时候,他总是背着独居过后遗留的寂寞,往返在两座城市之间,在安城蜻蜓点水似的稍作停留。这条路,见证了他盈盈的期望,也记住了他转身离开时的孤单凄愁。
而现在,虽然他还是孤身一人,但他的车厢里,装满了即将要小别重逢的喜悦。
叶知秋清楚地知道,在这条路的尽头,有个巨大的幸福在等待着自己,而且会一直陪着自己,再次踏上这条路。这感觉,就像是守望航船的人已经在海岸看见了桅杆的尖头,就像等待日出的人已经在高山上远见东方已经光芒四射的天际。那种确定无疑的肯定让他的期待欢喜地躁动着。
虽然结果尚未到来,但一切都已经是必然的了。
车在巷道的尽头停了下来。胡穗子抱着孩子侧身站站大门边,看着车子往后倒了一把,停在了靠墙的车位上。叶知秋笑意满满地从车里下来。
紧跟着,穗子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也笑了。
看见叶知秋的一瞬间,穗子的心里往下一坠,又重新升起来。
小别胜新欢。每一次和叶知秋的分离都让穗子觉得无比难过,也是在反反复复上演的分分合合的戏码中,当希望和失望相互交织、起起落落之后,她的心里莫名生出一种疲倦感。现在,叶知秋带着崭新的局面来了,她才恍然觉得分离带来的压迫感消失了。
可她也知道,叶知秋这一次的出现,注定要和以往不同。他是来带她走的。他要把她从那个孩子的小世界里剥离出来,逼迫着她重新回归到那个残酷的成人世界里去了。
胡穗子想要和叶知秋一起生活。可在晋城的那个家里,婆婆李瑞英早早地就盘踞在哪里,对着他们的未来张开血盆大口。她害怕回去。一想到要重新陷入争斗里去,那种才刚刚消失的疲惫感又重新回来了。
她真的累了。一个孩子就已经让她忙得焦头烂额,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抵抗了。
看见穗子发呆似的傻笑着,叶知秋背着手踱步走到她的面前,在她眼前挥了挥手,“我回来了。”
呆在家里的胡穗子,不用出门见人,整天就围着尿布奶瓶打转,几乎有点不修边幅,随意扎起来的头发被怀里的孩子揪扯出一缕,杂乱地在头上冒出大小不一的圆圈。
“在家野惯了,也不收拾收拾。”叶知秋宠溺地用宽大的手掌摩挲着穗子的发丝,觉得手心里痒痒的。
“怕什么,你又不是外人。”穗子收回思绪,傻笑道。
叶知秋傲娇的哼了一声,接过孩子,弯下腰凑到穗子的耳朵旁边悄悄说了一句:“你什么样我都喜欢。”说完,狡黠地笑着进了门。
叶知秋的呼吸就像一片轻柔的羽毛,搔弄着穗子的耳朵,她的脸唰——地就红了。看着叶知秋的背影,穗子抿着嘴娇羞地往原地剁了一脚,小跑着跟进去了。傻瓜,怕什么呢,这不是有他在的么。
叶知秋是赶着周六回来的,只是简单和领导汇报了一下,没有正式请过假,只在安城歇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便要带着穗子、滚滚启程返回晋城。
东西都已经装上了车,穗子却一直磨磨蹭蹭出不了门。不是要喝水,就是要上厕所,找了各种理由在这间熟悉的房子里赖着不走。
胡运德抱着孩子和叶知秋站在门外面面相觑。他无奈地笑道:“女孩子,磨蹭。”
叶知秋也笑,“我知道,她不想走。”
“她从小就是这么个性子,总是长不大。”
“能做个孩子也不错。现在这个社会,多少人都被打磨圆滑了,就她还能保持着这份纯真。”
“那是有你护着她。”
“一半一半,你们没护吗?”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在胡穗子这件事上,叶知秋和胡运德几乎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要不是中间有这么层关系,两个人称兄道弟都不为过。一旁的孩子睁着天真的大眼睛,懵懂地用手抓着胡运德的嘴唇。
“你看,他还不让我妈说他妈呢!“胡运德说。
叶知秋轻轻拉下孩子的手放在手心,看向胡运德:“爸,你放心吧,穗子她通透着呢。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明镜儿似的,也算是大智若愚吧。”
“智什么智,什么都在心里憋着。要不是你妈在她身边猜着哄着,指不定要憋成什么养。”胡运德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托付道:“知秋啊,我们不在,穗子就交给你了。”
叶知秋忽然被委以重任,觉得肩上的担子被往下压了一把。这担子老早之前就已经担在他的身上了,只是现在忽然有人重新强调了一遍,让他一下子感觉的这使命的沉重。
“我会的,爸。”
另一头,王海青钻进房间里,看见胡穗子正闷头从衣柜里往外搬衣服,床上铺满了好大一堆。见王海青进来,穗子没吭声,只是自顾自地干着手头的事。
王海青拨开一个角落,往床位一坐,拿过一件衣服在手里摆弄着:“别翻了,这些都是我的衣服。”
穗子没停,“我知道,我帮你理理。”
王海青任她去弄,坐在原位说道,“知秋明天还要上班,你再怎么拖,今天也是注定要走的。无非是早走几分钟的晚走几分钟的事罢了。”
“……”
“你的根在那儿,家也在那儿,你总归是要回去的。”
穗子赌气似的把怀里的衣服扔到床上,背着母亲坐下来,“我不想走。”声音里带着微弱的哭腔。
“我知道你怕什么,可你不可能逃一辈子呀。这道坎,过去了也就过去了,要是没过去,就只会越变越深,到时候成了深渊天堑,你和知秋就完了。”王海青把屁股挪到女儿身边,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
“你知道骆驼吗?它们在沙漠里可以不喝水,人们就觉得它耐力好,一直带着它往更甚的沙漠里去。其实呢,它们是在隐忍着牺牲自己的身体。你不去面对,别人就会觉得你和骆驼一样,最后伤害的还是你自己。别怕,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难。你不去试试,就永远不知道答案是什么,没准是你杞人忧天了呢?我们都在呢。”
穗子被说动了,蜷缩着背把脸埋进王海青的大腿上,一滴眼泪沿着衣服的纹理晕开,变成一小块深色的斑点。
“去吧,他们还等着你呢。”
“我给你收回去。”穗子直起身,用袖子揩了揩眼泪。
“快走吧。”王海青拉起女儿,双手覆在她的脸颊上挤出可爱的小尖嘴,“别再给我添乱啦!”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