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避难所的深处传来咕咕的声音,乍听似母鸡的低鸣,侧耳细听,又好似游泳时水波拍打耳畔。近处远处的房屋玻璃碎裂、广告牌跌落以及外墙砖脱落的声响不绝于耳。牟泥睡不着,披上衣服,四处巡视。一处房屋倒塌了,喀拉——噗——轰隆——。牟泥小臂上的寒毛竖了起来,揣在口袋里的双手不由得握紧了。一块黑乎乎地驴粪一般的东西躺在盲道上,凑近看原来是一只死鸟,可能是被驴车碾过,依然呈现振翅高飞的姿态。牟泥小心地用树枝挑起黑鸟,放入灌木从中并敷上树叶,暂且让它在这里安息吧。
往回走,远远看到小莫抱着腿坐在草席上发愣。牟泥揉着酸涩的双眼,打着哈欠一屁股坐在小莫旁边,胳膊撑在地上,也不说话。
云雾遮断星光,不断向东蔓延。蝙蝠在视线里快速穿过,不等追望便消失无踪。
“还记得钟老板的笔记本电脑吧?我卖的。我。”小莫喃喃自语。
牟泥没有听明白:“买还是卖?”
“卖——偷偷卖掉的。”
“干嘛卖掉,他的电脑还在啊。”
“上一台,14寸的,我卖了五百块。”
牟泥听不明白小莫说什么,难道他又糊涂了吗?
“我缺钱,赌老虎机狮子机。”
牟泥从迷糊中惊醒,这才发现对话的是小莫,而非儿时的伙伴小国。他俩可真像啊。当然小国至少比小莫大十多岁,牟泥想不出如今小国的模样。胡子应该是有了,体格更健壮,可能还是那副娃娃脸,应该不会再流脓鼻涕了吧。
“赌急了眼,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我还偷了楼上办公室的手机好几部,中午是最好的时候。有一次被一位大哥抓住,幸亏他心软,我求他放过我,发誓再也不偷了……可我忍不住。我已经被追债一个月了,我也撑不下去了。我琢磨这几天将钟老板的新电脑偷走,可以卖个好价钱呐。我是不是不是人啊?
“林荙的手机我忍住没偷,但迟早会偷的,我被逼上绝路没救了……你可能不知道,大地震的时候我还偷偷捐了200块,我的工资你是晓得的,那时候我还是个好人。我完全变了,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早晨的阳光将牟泥刺醒。牟泥一跃坐起,差点打翻身旁的搪瓷缸。缸里装了大半缸稀饭和咸菜,小林依然在草席上呼呼大睡,而小莫的草席已经不见了。钻进帐篷,小莫的位置空空荡荡。他不辞而别,没有留下纸条。
若干天之后,牟泥在通往舒心村的小路上独行,突然想起自己的欧米伽手表。这块有些年头但走时精准的手表,是父亲的遗物,如今一定安静地躺在某个典当行的玻璃柜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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