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每当不快,他就画这些东西,话也很少说。他的话都表达在他的画里。这是他对待心灵的某种方式。
2.这条街,像我们一般年纪四处捣乱的人成群结队。我和徐放都不属于其中的人,我们不屑和这帮人交友。
3.房间的墙面贴满了何小的画像。他画她坐在甲板上望着远方,脚下就是那条忧愁的河流。他画她低眉浅笑的刹那,画她走路时的轻歌曼舞。画她一手搭在吧台上,一手优雅地端着透明的玻璃杯,喝着芳香馥郁的红酒。
Part5
整整一天,胡茵都没去上课。 放学后,我回到出租屋,徐放正在画画,不过,画面不是何小,尽是些粗细不一的线条构成的图像。每当不快,他就画这些东西,话也很少说。他的话都表达在他的画里。这是他对待心灵的某种方式。
“画的什么呀?鬼画成符一样。”我笑哈哈地大叫道:“如果没有人讲解,我真的一点都看不懂。”
“看不懂就对了。”
“画面透露出一种说不出来的美感啊。”我联想到几天前看过的一幅黑白色调的油画说。
“哦,是吗?”
“风格有点像毕加索的《格尔尼卡》。”
“暴行、断裂和绝望,对吗?”
“大概是吧,我虽然画不了,但你可别低估我的鉴赏能力。”
我企图以这样的开场白使徐放忘记上午发生的事,或许我想的更多的是,为引入下面的话题让彼此轻松一些才这样说的吧。
“胡茵一整天都没去上课呢。”我把这事告诉了徐放。
“甭管她了。 早了结早好。”
“但你解决问题的方式有些过分。”
“那能怎么办?”
“不可以温和一些吗?”
“我想不出更好的方式。”
“她是个没心没肺的人,过不了几天,她会重新找上你的。”
“不说了。”过了一会,徐放又说:“我想,我们今晚该大醉一回。”
“好勒,念在明天你要走的份上,我必须得去。”
我们又去了巴人饭馆,我们又倚墙对面而坐。
平时逛馆子,两盘炒粉,再吧唧两瓶啤酒就别走风味。我盘算了一下,口袋里的钱足够这一顿晚餐。我叫了单后,这才认真端详了他好一会儿。他瘦了,下巴尖了,眼眶陷下去了,头发糊成一团。
“别这样盯着我。”他苦涩地笑着说。
“你很反常,其实,我可以成为你倾诉的对象。”我想到那副毕加索式的图像说。
徐放浅浅地回笑,嘴角又挂着一层悲凉的意思。
“你一定还有别的事。我一直在想,那位摔酒瓶的人与你的关系不浅。”我说。
“他是我的父亲。”
“你讲的那个风流故事也是在讲他吧。”我明知故问。
徐放的脸色阴郁起来,他蠕动着嘴唇,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他一定带给你不少困扰。” 我说。
他又苦笑了一下,罢了罢手,示意我不要再问下去了。他用筷子撬开瓶盖,站起来,眼睛盯着上方,仰面朝天地喝酒,一饮而尽。看着他驼峰般的喉结起起落落,我想,他的情绪,恐怕一时半刻真地沟壑难填。
“你的酒量真大。”我说。
“嗨!再来打啤酒!”他掏出一百块钱,呵叫道,样子可怕。
小饭馆老板被吓了一跳。他慌里慌张穿过狭小的过道,搬了箱啤酒放在徐放的跟前,嬉皮笑脸地说:“请慢用。”
这条街,像我们一般年纪四处捣乱的人成群结队。我和徐放都不属于其中的人,我们不屑和这帮人交友。
“真得很抱歉。”我以为,饭馆老板误会我们与街道上惹不起的二流子有一脚,于是,我起身向饭馆老板浅浅地鞠了个躬,友善地表示了歉意。
这回,徐放一言不发地撬开了所有的瓶盖。
“喝得完吗?”我说。
“一起喝啊。”他摆着一醉方休的模样说。
我意识到,此时此刻,最好的陪伴,不是倾听,更不是袖手旁观,我必须把我们俩的交情溶入酒瓶,像梁山好汉在山头那样对酒豪饮,即使我酒量有限,又很少喝酒,但算得了什么呢?必须来个痛快。
“一起喝。”我附和说。
“一起喝。”徐放高举着酒瓶。
“人生得酒需尽欢。”我也高举着酒瓶。
“何以解忧?惟有啤酒。”
随后,我们一句话也没说。或许,对于徐放,酒也是最好的语言吧,在这寂寥的世界里,我只要扮演好心有灵犀的角色即可。
没过多久,十多个空瓶像哨兵一样直立在桌面。
“徐放,你的脚抖得厉害呢?像是在跳舞。”我醉醺醺地说。
“酒真是蛊惑人心的好东西。”
“可不是吗?不过,可以了,你醉得比我厉害多了,我们以后再喝吧,回去吧。”我说。
“不回,我没醉。”
他没有要走的意思,我还是把他的手搭在我的肩上,让他的脸靠着我的臂膀。我们走出小饭馆。小饭馆老板在门口与我们道别。
我扶他去了附近的河边。那里搁置了一艘废弃的打捞沙石的机帆船。徐放经常在这个地方画画。我曾经也去过那里,我们偶尔在那里呆上几个时辰。
我把他放在甲板上。河面吹来凉风。他含糊不清地说了些话,我没办法把那些听不清的零碎的词语连在一起。我不明白徐放在说些什么。
“你们真的在这里。”何小随风追来。
“喝醉了?”她接着又说。
“是啊。”我说。
“我真讨厌你们这个样子。”
“看来,我们要在这里过大半个夜了。” 我望着一摊烂泥似的徐放说。
何小向我要了钥匙,回出租屋拿了几件厚些的衣服过来。徐放侧躺着,何小把衣服盖在他的身上。 何小问出了什么事。我说等徐放醒来,你问他吧。
我去了甲板的另一端坐下,何小坐在徐放的身边。我们各自多披了件长袖衬衫,双手抱膝,仰望皓月,等徐放醒来。
第二天清晨,当我醒来,我没看到他们,我只看到朝阳正从河那边的枝叶茂密的丛林中升起,阳光洒在河面上泛起耀眼的金光。我的眼睛一阵刺痛,但依然挡不住这个季节的美好。
我想,他们是不愿惊扰我的睡眠,在我熟睡之时离开吧,以至于我没能赶上徐放乘坐的那辆大巴。 我决定去找胡因,但我找遍了整座小城,连胡茵的影子都没见到。
在随之而来的周末的上午,我走在凤凰花开的校园小径上,胡因突然横眉倒竖地出现在我面前,她把自行车横在小道的中间,拦住我的去路。
“知道我去哪了吗?”胡因说。
“我到处找你,你会去哪呢?”
“河边,机帆船上。”
“去那里干嘛?”
“想问题。”
“那你想到了什么?”
“追踪、回击、反抗。”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得意洋洋。
“我要彻底弄清何小的底细,最好能收集到她的一些丑事,在徐放的面前,我才可以把她撕得粉碎。” 看上去,她真要做一次狠狠的回击。
“那结果如你所愿了吗?”我说。
“当然,我追踪了她好几天。你知道我发现了什么吗?啊哈,原来她是坐台吧女。”
“没什么大不了。我也知道。”
“我不信,徐放怎么可能和她凑到一块呢?”
“没心没肺!我带你去出租屋看看怎么一回事吧。”我把她的自行车撇在一边,拽着她,直接往出租屋的方向走去。
“看看吧。”我推开徐放的房间说。
房间的墙面贴满了何小的画像。他画她坐在甲板上望着远方,脚下就是那条忧愁的河流。他画她低眉浅笑的刹那,画她走路时的轻歌曼舞。画她一手搭在吧台上,一手优雅地端着透明的玻璃杯,喝着芳香馥郁的红酒。
“我都嗅到酒的香味了。”我漫不经心地挖苦道。
“箱子里还有一大叠呢?”我走过去打开箱子继续说:“过来啊。”
“不,我不想看了。”她的脚步情不自禁地挪了过来。
“徐放比你老练多了。”我说。
“那怎么办才好。”她急得跺起脚来。
“撕掉这些画啊。你撕画的力气大着呢。” 她摇了摇头。
“要不,向老师告发。”
“不,我不能这样做,那只会适得其反。” 她说。
我笑了,开心地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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