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头像

作者: 小小的小情绪 | 来源:发表于2022-12-20 00:00 被阅读0次

    月儿弯弯,星儿闪闪,照亮了孩子的梦幻

    蒲公英,小纸船,永远飘在孩子的童年

    看一看,孩子的脸,疲倦的身体不再疲倦

    听一听,孩子的故事,辛酸的父母不再辛酸

    孩子就是全世界,孩子就是爱的源泉

    孩子就是全世界,孩子就是人间的春天


    我和阿玉第一次听这首《孩子就是全世界》的歌曲时,是一个红叶晚萧萧的深秋。刘奶奶带着她的孙女阿玉和我还有两个小家伙,坐在稻草堆上,天上挂着一轮弯月,满天星星看着我们眨巴着眼睛,唱着歌,刘奶奶给我们讲嫦娥奔月的故事,讲万里长征的红军。阿玉坐在刘奶奶腿上,怀里抱着一只小猫咪,她指着弯月问,爸爸妈妈看到的月亮和星星和我们看到的是一样的吗?是一样的天空吗?

    从我记事起,阿玉就一直长在刘奶奶家,有时她也会问姥姥,爸爸妈妈呢?姥姥就会说,等你长大了他们就来接你家去。

    后来她就不问了,这首歌依旧挂在她的嘴边,比口头禅更口头禅,好在她好像挺没心没肺的,平时总是笑嘻嘻的,哈哈哈哈的像个开心果。

    阿玉,全名叫做刘虹玉,13岁那年我才知道她的全名,原来姓刘不姓洪,她一直喊姥姥称奶奶。

    那天,晨曦初晓,我和她坐在山顶的大石上等着看日出。阿玉细密的头发好像乌鸦翅膀那么黑油油的,浓密而又柔软的鬈发,直垂到她的肩上,前额的碎发被晨风吹得微微摆动。她闪着一双大眼睛,眨巴着看着我,说,我可能要转学了,妈妈说要来接我了。她说这话时,眼神雀跃,我知道她很高兴,村里总有些坏大人开她的玩笑说是没人要的小孩。

    月儿弯弯,星儿闪闪……阿玉又哼着歌儿,孩子就是全世界,她说,我好像早就不记得爸爸妈妈的样子了,但还是很想他们,常常会做梦梦见他们。梦见他们的梦境里,也有自己,一起看着同一个月亮,同一片繁星,同样的天空。梦见他们来接自己回家。

    我们说了很多话,直至太阳大起来才依依惜别各自回了家。

    阿玉还是没能转成学。原来是因为刘奶奶病了,她妈妈说过会回来探望的话,可终究还是没露过面。

    就这样,我们上了镇上读中学。她越来越不爱笑了,藏着的心事越来越多越来越重,和谁都不说。又能和谁说呢?奶奶一天天老了。

    我曾经尽力的,试图搞懂这个人的思想,艰难的去理解她,无数次尝试过站在她的角度去看一些事情,并渴望能带给她一些快乐。

    因为她开始变得奇奇怪怪,也一直闷闷不乐。

    高中。有一天,她在扣扣上和我说,小小,我最好的朋友,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一直觉得……我一直觉得我可能活不过20岁。

    37 8度的酷夏,我硬是惊得一身冷汗,仿若置身冰窟。我知道,她并不是一个满嘴跑火车的浮夸之人,想必又是碰到什么为难的事。

    我定了定神,努力压制住声音的颤抖,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走上前去抱抱她。可我们相离太远。

    过了18咱就成年了呀,就能做很多小孩子做不了的事呢。阿玉,你就可以自己去找爸爸妈妈了呀。

    记得我们小时候一起坐在稻草堆里听的那首歌么,孩子就是全世界,呵呵,你知道吗?就是在那天,我的爸爸和妈妈离婚了。转校?接我回家?全是骗人!他们都是骗子,骗子!

    那天的日出真的好美,我以为我等到了天亮,他们都会回家,我以后的生活也会璀璨夺目充满阳光……后来我什么都不求了,只要他们回来看我和奶奶一眼就好。为什么他们的心这么狠呢?……

    阿玉哀哀欲绝,我无言以对,默默地陪着她落泪。

    在人前,她依旧是个爱笑的小精灵,只有我知道,她心底藏着一层重重的抹不去的忧伤,在夜晚就会无所遁形弥漫开来。

    18岁那年的除夕,阿玉在扣扣上对我说,想去三亚看海,和最喜欢的人一起。她恋爱了,就连她的那只小猫咪头像都快活得闪闪发光,熠熠生辉了。那些天她好像很开心,讲班里的趣事,讲她喜欢的男生,每晚都跟我发不完的信息,互道晚安。

    我以为,只要她一直这样开心下去,那些伤肯定也都会慢慢愈合,我希望她忘记那些傻话。

    我俩从小一起长大,当我看到她和别的女生笑得很开心的时候,我也在心里为她开心。我只希望她好好的,这种开心的思绪只不过是一个孤独的灵魂,对另一个孤独的灵魂所产生的依赖罢了。可即使这样,我们还是很孤独。就算处在茫茫人海,周身都是人群,也只会感到更孤独。

    我常这样想着。

    后来,我们去了两所距离很远的大学,通过手机联络。

    她和那个男孩分手了。

    有一天下午,我正在上课,她突然给我发了几张照片:

    诊断说明,诊断结果,处方单。

    那是我第一次接触到“抑郁症”这个病,并深刻的了解到这个病的可怕之处。我看不懂那些奇奇怪怪的专业术语,也被那两份药的名字搞的稀里糊涂。药名里有几个字,我都不认识。

    “微笑抑郁症。大夫说,我病了很久了。”她给我发信息。

    “有多久了?”我问她。

    “不清楚。可能很久了吧。”

    我把那几张照片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觉得心脏很重很重,身体内部不断的晃动,就好像马上要分裂出两个我。

    他们说,这种病很容易死。我开始感到害怕。

    我干脆给她打了个电话。

    我说了很多很多话,让她一个人在外地照顾好自己,按时吃药,甚至连多喝热水都说了。

    她一直嗯嗯嗯,末尾她说了一句,我就说,我是活不过20岁的。

    我胆战心惊。

    风都开始哭了,哭成黑色,像我的心脏一样,马上要碎掉,马上要灌满气压爆炸。

    那晚,企鹅头像闪个不停,点开,是阿玉,才注意到她把小猫咪头像换成了一条金色的鱼。她说,她就像鱼,生活在漆黑的水底,周围一片黑暗,看不到光明也等不来花开。阿玉自顾自地说个不停,我嗯嗯地应着,看着一闪一闪的头像,眼皮慢慢变重,最后竟然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醒来看着她发的长长的信息,打开空间,翻到她的一条动态,才发觉不对劲。

    她从来不在朋友圈崩溃,只偶尔跟我说,她换药后副作用很大这样的话。

    她并不允许自己的阴暗面被别人察觉。

    直觉告诉我,她自杀了。

    我不知道那一整天我是怎么度过的。可能就像这差不多二十年来的每一天一样,为她煎熬,替她苦痛焦灼,像她一样,在未知里沉沦,看不到未来。

    我报了警。他们在她学校附近的那片海里,打捞出了她的尸体。我哭了很久很久。我心脏似乎要蹦出来。

    我和阿玉的聊天记录永远停留在那一句她说的,晚安。

    那条小金鱼失去了颜色,成了永久的灰,再也不会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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