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朋友

作者: 青鱼 | 来源:发表于2014-04-28 19:33 被阅读223次

那天在扯面店,听店老板无意中提起。虽然我们并无深交,但猛听到这样的消息,心里还是莫名地难受了一记。店老板说,李星走了。

李星是陕西宝鸡人,也算得上是菲依的老乡。我与李星的结缘,好像有这样一层关系在里面。

说李星,先得从那家扯面店说起。在扯面店吃面的,多是陕西老乡,对身在异乡为异客的人来说,有这样一个店,很宽慰人的。一来便宜,二来也对他们的胃口,几块钱,就能图个饱肚。当然也会有那么几个对异地美食接受起来完全没有障碍的舟山人。我不是,许多北方小吃对我来说都疑虑重重,但油泼扯面居然是个例外。菲依说好吃吧,我说还不错。在她听来,似乎是对包括她在内的整个北方体系的全面肯定。

八百里秦川尘土飞扬,三千万人民齐吼秦腔,吃一碗臊子面喜气洋洋,没放辣子嘟嘟囔囔。在扯面店,就是这样一些嘟嘟囔囔的陕西人。李星是其中的一个,但他从来都是闷头吃面,而且面的格式,永远是鸡蛋西红柿汤面。汤汤水水的面,让他吃起来一点响动没有,而且吃完面立刻背起皮包走人。要说的是这个包,这个看起来有点儿坚挺的皮包,把他与那些靠卖体力过活的陕西老乡明确地区别开来。

扯面店在城北书院弄口,格局狭小,有限的几张桌子,有一半还摆在外面。虽然我一个月也去不了一两趟,但因为李星每天都在那里吃面,所以偶尔还能碰上面。先是与他面熟,彼此一笑。

扯面店的事情是这样的,两个陌生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如果是陕西老乡,店老板就要出来穿针引线了。店老板对李星说,他老婆是西安人。李星的笑容里就有了一点绵甜。那天,我与李星拼了一张桌子,互相热气腾腾地吸溜着,一块儿沉默地吃面。是我先搭的腔,问他在哪里谋职,旁边的店老板马上插话说,翻译。哪里的翻译呢,老板没说。大慨老板觉得“翻译”这两个字,已经足以表达他的自豪与体面。

李星很忙,他的工作似乎与船舶有关。我没有得到过这方面的任何印证,但是每次看到他,总有强烈的有关港口与船舶的气息扑面而来。事实上我的感觉是对的。我与他之间非常有限的几次碰面,基本上都在这家扯面店。当然也有失之交臂的时候,从老板那里经常听到的一句话是,李星刚走。所以,每次去扯面店,都会有一个难以自禁的预想,李星是不是在呢。

其实他在,也不过说一些天气不坏之类的客套话,如此而已。

他经常跑别的岛屿,如果在定海,他一定会出现在这家扯面店,吃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西红柿汤扯面。一个人对单一食物迷恋如此,让我心里一直很疑惑。我曾经问过他,他的回答是,省钱呗,再说有蔬菜有鸡蛋,营养应该也跟得上。

现在想起来,我与李星的关系,缘于一趟从宁波出发的慢行火车。这趟火车到达西安,然后他再转乘长途汽车到宝鸡。李星每年坐这趟火车回家。李星说,火车票不是问题。他的意思是说,如果我对他足够信任的话,年底的时候,菲依可以跟他一块回去探亲。这应该是一件好事儿。但是菲依对火车不像我那么有感觉。在我看来,火车是一种最富文学意味的交通工具,可能轮船也是,但同样的落寞里,轮船多了一点破落显贵的意味。我更喜欢火车,她不是,飞机的速达和简单,是她要的。但是这件事,让我很感激李星,那天我记下了李星的手机号码,而且这以后,在我下馆子然后又有好心情叫朋友过来一块吃的时候,总能在手机上翻到他的名字。

李星的电话很奇怪。每次打过去,他总是先掐掉,然后用另外一个手机给我打,直接拨他的另外那个手机,结果也是这样。我的想象里,他站在一个吵杂的环境里,拿着两个手机,比对着,用拇指小心地掐我的号码。叫他吃饭,是一样不容易的事情,他经常在六横岛,或者其它小岛。约他的时候,我通常已经坐在馆子里了,黄昏一点点暗下来,然而李星还在赶回本岛的最后一班轮船上。

去年年底,我请朋友们吃饭,也叫了李星。李星很看重这份因为一顿年底饭局突然凸显出来的友谊。李星说,我能不能带一个人。我说好啊,他带来一位漂亮的姑娘。这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她是舟山人,和李星共事。饭后我偷偷向李星打听,李星说不是。李星说,这怎么可能?我说这怎么不可能?李星沉吟了会儿,说现在的姑娘都很现实。这是2006年12月31日的晚上。

这以后,他又回请了我们一顿,席间,他说他租住的房子隔壁有一家陕西羊肉泡馍店,做得很地道,我和菲依听了很感兴趣,一个劲地问他住在哪里,他说的泡馍店在哪里。李星却似乎遇到了一个问题,很让他为难。他说这样吧,哪天你们想起吃泡馍,打电话给我,我给你们送来。这件事同样让我费解。也许他并不想让我们过于接近他的生活。我说好的,只是太麻烦你,我说你还没有去过我家,顺便去喝喝茶也好。

但我知道,哪怕是以喝茶的名义,我也不可能让他专程给我送两碗泡馍过来。

因为这件事,我一直没有给他打电话。好像说什么,都绕不开两碗泡馍了。然后时间一长,感觉隔阂的存在了,起码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联系。

后来的一次见面,还是在扯面店,李星刚刚吃好,他看到我们居然有点难堪,似乎在回避什么,我也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反正彼此没怎么说话。看得出来,他心情不是很好,匆忙走了。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后来想起来跟他打电话,还是与火车票有关。我包着试试看的心情,他居然说没有问题,而且到手的还是软卧票。虽然当中出了点变故,最后还是把火车票退掉了,但心里一直想着,什么时候要请李星吃一顿。我以为什么时候都可以。我现在已经想不起来,李星离开的那天,我在做什么。我真的很难过。

那天,店老板跟我说了很多,有关李星的一些事情。店老板说,他其实比民工也好不了多少,你知道,现在混个事很难。我马上跟李星打了一个电话,他还在杭州,在杭州的一个老乡那里暂留几日。接下去的事情,他也不知道。祝他好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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