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旧的衣物,日积月累。她说扔了可惜,还是送给需要的人吧。话是这么说,但这件事是需要我去办的,这就有点问题——如果不是单位或社区恰巧搞什么救灾活动的话。
后来,我注意到单位门口有一群整天晒太阳、等着活干的民工模样的人。他们每天在那里等候,有时候也打打牌。前阵子,相邻的单位在装修,几个人拿着电动工具上来,在电梯里碰到我,竟有些吃惊,那意思是说,咦,原来你在这里办公?其中一个说,你住在颐景园吧?我以前往你家送过纯净水。这个时候,我的内心总是羞愧无比,不知道说些什么。因为那些衣物,我开始意识到他们的存在。他们并不是固定不变的,隔个把月,站在那里的,有可能完全是另外一拨人。
那天上午,我在他们身边来回转悠,好像是要跟他们当中的某个人接头。这个人应该是小个子,最好还有点面善——不致于让我丧失跟他说话的勇气。有个人开始注意到我,悄悄地凑过来说,有活么?我摇了摇头——他过于高大,须仰视才见。后来我从对面街廊下站的一群人里选择了一位,他的个头跟我差不多——那些衣服起码都能穿。我说,旧衣服你要吗?我说的很轻,有点羞于出口,很怕不小心冒犯了别人的自尊。我甚至还想说,那些衣服其实并不旧,只是失去了主人当时买来时的新鲜劲儿。那个人说,我只收旧报纸!他的口气里有点儿不屑,又有点替自己的行当自豪的意思——但他立刻觉得自己可能出了问题,并迟疑地看我,你是说旧衣服?我说嗯。白送我?我又嗯了一声。他还是觉得什么地方不可靠——要不要跟我走一趟,他仿佛要下很大的决心。最后他说,好吧。
他随我去拿我放在车子后备箱的衣物。进单位院门的时候,门卫警惕地盯着他。我说,我的朋友。小个子看看我,我知道,我开始博得这位小兄弟的信任。我打开后备箱,我说,这些衣服你和你老婆不一定能穿——你老婆个子跟你差不多吧?他回答我的时候,有些许的沉默,不过,他说,不过我有一个很漂亮的女儿,她应该能穿——我下午就给她寄过去。他把这些衣服搂在怀里,他没有说谢谢,他甚至忽视了我的存在,立刻在院子里奔跑起来。当门卫再一次阻拦他的时候,他才停止他的脚步,站那儿回头看我。我向他摆了摆手。
中午我下班的时候,刚出大门,突然觉得眼前有一块夺目的红,定睛望去,竟是一件我无比熟悉的衣服——在此之前,我差不多已经把这件事给忘掉了。它提醒了我,以这样的方式。我的车停了片刻,然后缓缓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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