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以琳
就在洮阳镇孕育了一个人鬼结合体的生命时,远在邻县的簸箕湾也降生了一个婴儿,他的父亲也是吸血鬼。
夏季的黄昏刚刚降临,蔺怡躺在烧得温乎乎的炕上抱着高高耸起的肚子哭喊着,她的额上流下豆大的汗珠,守在一旁的何康生母子和彭丽娟慌得不知该怎么办。周边几个村只有一个接生婆,还远在十里地以外,显然是来不及了,富有经验的何大妈看出这是难产,一时也没了主意。此时的彭丽娟忽然想起了那个被关在牛棚里的牧师李约翰,兴许他能有办法。
“找李约翰试试吧,没准儿还能有办法。”
“李约翰?那个反动派?可那是个男人啊!”
何大妈迟疑地看着儿子何康生。
“他?他能行吗?”
“试试看吧。也许呢?”
“好,好吧,只能这样了。”
何康生母子俩半信半疑地接受了彭丽娟的建议。彭丽娟便飞也似地冲出门去。
“你也跟去,免得何小刚那浑小子又刁难丽娟。”
何康生也跟着彭丽娟飞奔着来到村西关押着反动派们的柴房里。
“李牧师。李牧师。”
正坐在那里晚祷的李约翰听到彭丽娟焦急的声音,便匆忙结束了晚祷来到小窗格前。这些日子,这个坚强的姑娘顶着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生下了一个男婴,成了簸箕湾一个单身的母亲。此刻彭丽娟这么焦急地找他,可能是孩子有病了。
“怎么了?小浩生病了吗?”
“不,不是小浩,是蔺怡,难产!您能看看吗?”
这时李约翰看见了匆匆跑来站在彭丽娟身边的何康生。
“是啊,请您给看看!”
何康生也附合着怯怯地说。
“好吧,试试看吧。快去跟何小刚说。”
此时何小刚已经听到动静从房里走了出来。
“什么人?狗大的胆!”
何康生忙迎了上去。
“小五子,我屋里媳妇生不下娃来,想请李约翰过去看看。”
“哈哈哈!媳妇生不下娃,要李约翰看啥?反动派一看那个洞 就能生下娃了吗?哈哈哈!康生哥你可真能说笑话。哈哈哈!”
“你……”
怒不可遏的彭丽娟真想冲上去揍这个畜牲,被何康生一把拽住了。
“兄弟,人命关天的事,你就通融通融,算兄弟求你了!”
“哎哟康生哥,这话怎么说呢?不是兄弟我不帮忙,主任不发话,我私自放出去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兄弟我实在是担不起这责任啊。”
“我去找主任。”
彭丽娟又跑回去找主任了。
“哎……给咱生了娃了,还看见我就跑。”
自从彭丽娟怀上了孩子,何小刚就一直琢磨这孩子是何剑奎的还是他何小刚的,他还曾经在一次酒场上喝高后跟同样醉熏熏的何剑奎说起过这事,当时何剑奎就断定肯定是何小刚的,因为何小刚正当青春年少,机率要比他大得多。还开玩笑说,即便是自己的也算给何小刚了,他的孩子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有多少啦。现在何剑奎已经死了,孩子似乎就更当是他何小刚的。但何小刚还是想弄清楚这孩子究竟是谁的。孩子出生后何小刚还特意去看过,孩子太小,一点也看不出来到底象谁,再说何剑奎和何小刚本也就是亲戚,多少是有些相像的。还没媳妇的何小刚最近正动心思,想着要不就把彭丽娟这个城里姑娘给娶进门算了,反正孩子都生了。他何康生能娶我咋就不能娶呢?但这彭丽娟看见他就躲,前段时间孩子生病也来找过几次李约翰,他都二话不说就把李约翰放出去瞧病了,心里总觉得那是他的孩子。可今儿竟然是何康生的媳妇,那就没那么好说话了。但本想难为一下何康生把他给打发走了,再跟这丫头亲热亲热,谁知何康生没打发走,她倒先跑了,何小刚心里难免又是一阵失落。
不一会儿,彭丽娟气喘嘘嘘地跑来,把一张纸条递给了何小刚。何小刚趁着接纸条就摸了一把彭丽娟的手,彭丽娟迅速地把手抽回去,狠狠地瞪着他。何小刚接过纸条一看,上面是主任写给他的,让他放李约翰去看病。因为前任何剑奎的暴死,新上任的主任对知青和反革命们都宽松多了,他也怕再遭何剑奎一样的报应。何小刚也温和多了,不敢再随便抡起皮鞭就打人。这会儿何小刚看到主任的字条也就不再为难,走过去掏出钥匙来开了柴房的门。
“李约翰,出来。”
然后又转身对彭丽娟说:
“你得负责把他送回来。”
彭丽娟什么也没有说。她知道这畜牲又在打什么主意。何康生接过话说:
“那当然,那当然。谢谢小五子!我们走了。”
何康生和彭丽娟扶着独臂的李约翰匆匆来到了蔺怡产难的炕前,蔺怡痛苦地攥着婆婆的手,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李约翰赶忙洗过手低头一看,孩子的头卡在骨盆处,羊水还没破,得尽快采取措施。他让何大妈找来一把剪刀,在火上烧了算是消毒,便递给何大妈,让她轻轻戳破羊水,自己则按手在蔺怡的肚子上帮助孩子往下走。何大妈颤微微地接过剪刀,这还是头一回捅羊水,何大妈看准了地方,轻轻地捅进去,一股羊水喷涌出来,孩子也似乎下来了一些。李牧师使劲地帮蔺怡往下孥,口里不住地向天父上帝祷告祈求。几个小时的折腾,蔺怡已经浑身没劲了,李牧师便让何康生从后面把蔺怡抱起来,李牧师使劲地在蔺怡的肚子上往下捋,孩子的头终于出来了。然而孩子的眼睛紧闭着,没有一点声音,大家担心的看着这个血糊糊的小生命。李牧师把孩子倒提起来,在屁股上轻轻拍了一巴掌,一声婴儿的啼哭终于让在场的人全都松了一口气。李牧师擦干净孩子身上的血水,剪断脐带,接过何大妈递过来的一枚铜钱,用沙布裹了绑在孩子的肚脐上。蔺怡此时眼睛紧闭,已累得没一点力气了,当彭丽娟把包裹好的孩子送到她枕边,轻轻告诉她是个儿子时,她憔悴地睁开眼睛,扭头看了一眼躺在枕边的孩子,这个小生命来得真不容易啊!
何大妈包了一大包煮熟的鸡蛋强塞到李牧师的怀里,又让何康生送李牧师返回柴房,彭丽娟看到母子平安也就放心地随他们一起出去回了知青宿舍。送走了李牧师,何大妈又赶快去厨房给蔺怡做一碗面吃,她从下午开始就肚子疼,连晚饭也没有吃,又经这么一番折腾肯定饿坏了。
炕上就剩了蔺怡母子了,疲惫不堪的蔺怡看一眼枕边的孩子就困倦地睡去了。
迷迷糊糊中,蔺怡被一阵低沉而又恐怖的笑声惊醒了。她睁开眼睛,一张恐怖的脸正紧贴着自己的脸注视着自己,一阵阴森的感觉让她全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还没等她叫出声来,那张脸就开口说话了。
“哈哈哈,我的功臣,你给我生了一个儿子,他,我的宝贝,是我生命的延续,我将永远活在这个世界,活在你的身边!哈哈哈……”
这时蔺怡才看清楚这张脸,竟是何剑奎那个畜牲,可他不是死了吗?鬼!啊,是鬼!蔺怡吓得面如土色,晕了过去。
何剑奎狞笑着转向躺在蔺怡身边的新生儿,伸出一根手指缓缓地放进自己的獠牙间咬破它,然后把那渗出来的血送进了孩子的小嘴里,这血就成了这孩子降生人世后吃进肚腹的第一口东西,小家伙天真地舔着自己的嘴唇,向着自己父亲的鬼魂甜甜地笑着,何剑奎就在这天真的笑容里得意地消失了。
何大妈端着一碗面走进来,把蔺怡从睡梦中喊醒过来。蔺怡惊恐地看着婆婆的笑脸,心里一阵迷茫,好可怕的一场梦啊!当蔺怡从婆婆手中接过一碗热乎乎的面条时,她便确认刚才的一幕的确是一场可怕的梦了。然而第二天,当她听说村里一个姑娘昨夜也像何剑奎一样暴死的时候,她又有点怀疑昨晚那张可怕的脸真是何剑奎的鬼魂了,还有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蔺怡看着枕边的儿子,怎么也搞不明白那些话是什么意思,然而孩子看起来很正常,也很健康地一天天成长着,蔺怡便又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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