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人影
迷梦及其象征性
没法儿确定我是不是沉溺在迷梦之中，只是昏昏沉沉一直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汹涌澎湃的人流之河湍急而去！目之所及，广漠的天宇之下，无边无际，一点儿也看不到尽头，只觉得风起云涌的繁复的意象几乎令我晕厥。
我急得不行，拼命招手喊他们、她们：“女士们！先生们！老人小孩们！您们要不要停下来！呃哦！慢一点儿跑啊！千万别摔着！啊啊——！”
昏光迷漫中，没人顾得了理睬我；连之前那些十分熟悉包括朝夕相处的人们也不知道到底跑到哪里了；俨然我就是个无限漂浮的蜉蝣，压根就不曾存在似的，甚至连河边的一株古树都不如！唉咳，想想也是，他们、她们忙得连无比迷幻的风景都不想看，哪里会有什么心情和功夫看您？连瞥一眼都是不可能的（……唉，至于他们，还有她们到底想看什么？不得而知哦；事实上，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究竟要看什么？何况他们？她们？）。
倒也不单单因为我老朽了或者其它什么不愿揭示的原因，才时不时地挤溢出人群，踉踉跄跄地停在路边，倚在石头上喘息，只感到头晕目眩，心里面翻江倒海如同喝醉了酒那样难受，随时随地犹如枯叶一样要飘了。看着眼前千百万人流卷起呼啸飞逝的浮云，恶浪飞溅、汹涌奔腾而过，一个个疯了似的呐喊着，谁也听不见看不见谁的什么，而是走火入魔一样只顾朝他们、她们认定的目标或目的地急急奔跑。一个个汗流浃背、精疲力竭，却仍在喋喋不休的叫嚷着，疯狂得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咳，我内心不停地纠结：这么多的人，这么声嘶力竭，这么不遗余力地奔命，究竟要去何方啊！难道？难道死亡的召唤竟然有如此剧烈的魅惑力量？……这，是不是他们、她们的命运真相，合该如此，断乎不能止步的？……是啊，自人类成形以来，几百亿的人不都跑过去了？ 一个个都跑没了，无影无踪了。新生的，生长的，仍在喘息的，一个个依然如故，如同领受了什么魔咒似的，前赴后继，继续前人的足迹，如痴如醉，不知是奔跑不止，还是奔逃不止？看着他们、她们没日没夜这般没命地急急躜行，我忽然悲从中来，只好不停地朝他们、她们挥手呐喊：
“上苍！可怜可悲可叹如您们，要不要慢一点儿跑啊？千万别摔着！千万别倒下哦——！”
仍然没人听得见；忽忽然，就连他们她们的声音我也听不见了。一切都因云霭太浓，越发的暗淡、喑哑了。
我好像也疯了似的，仍然盲目不停地呼喊。
我知道，我的渺茫的呼声彻底被他们她们强大的喧嚣声浪所淹没了。
“可怜！上苍！可悲！上苍！”
我知道，他们、她们是听不见的；纵然有人听见了或意识到了点儿什么，也不会明白的；只能跟随盲流汹涌而去；我也明白，他们、她们没法儿停步。否则，就会被无以计数的乱足踏为泥浆！看来，潮流是不能逆的。所以，止步，即意味着死亡。
云翳忽儿浑厚，忽儿淡远，忽儿闪耀出异彩，忽儿又归于黑暗。人流也忽儿极其拥挤，忽儿分散稀疏。宛如奇异的弦波茫无际涯。
我十分清楚，人生没有退路。那么，我是不是也还要继续加入人流，往前走，跑，奔，冲？再不行动，似乎真的就失去了一切，湮灭进历史的尘埃。可是唉，我毕竟已经身心疲惫，不胜长途跋涉了。然而，这就意味着被她们、他们践为齑粉是迟早的事儿。对此，我已经不再恐惧什么了。事实上，每个生命时限的长与短，在我眼前奔流不息的人流之河上，实在是无关宏旨。因为，生命起源于泥土，最终归止于大地；这就是人类及其创造的社会的剧情。
我仍在无力地嘶喊：“……您们，能不能慢点儿跑啊——”
我已经力不从心了，速度明显迟缓甚至凝滞了。后面黑压压一望无际的人群传来闷雷般愤怒的吼叫，诟骂。我甚至也知道，他们还有她们的厌恶怒火或许不是针对我的；因为，我十分清楚，个人的渺小有时实在是可以忽略不计的。然而，不管怎样，是时候了！我拼尽最后一点儿气力，从人流之中挤了出来。
……
【附录】：
（■所有的，终于归于沉寂。■）
（■我死了？我怎么会知道？还是真真切切被人们踩为了渣滓？■）
（■呣，不会，至少暂且不会。因为，生命有多重褶皱的。■）
（■我醒了；而又睡了过去。■）
（■对于习惯了慢生活的人们而言，想不到极端的速度是那么的令人恐怖。是不是？速度就是力量，就是一切？还是速度只能加速睡眠的深度？还是欲速则不达？不，荒谬！一切都非常荒谬。■）
（■该跑还得跑不是？■）
（■还是那句话，我得有“自知之明”才是啊。啊？是，是的；哼！也难说。啊？哼！■）
（■……醒？还是未醒？……■）
（■恐惧源于心，源于想象。■）
（■无须为噩梦出汗。■）
（■是的，个人的渺小常常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
古 蓝
2018.6.19.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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