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旧时光

温暖旧时光

2019-02-08    星期五    小雪转阴

温暖旧时光

过年前，爸爸妈妈带着我们上街。干什么去呢？当然是去买新衣服啦。对于我来说，每年过年的新衣裳就是春节里的重中之重了。盼了一年，等了一年，一身的新，迎接新的开始。

妈说，生活再怎么苦，也要给我一身新衣裳。我哪里知道生活到底有多苦。每天上学，放学，回家，剁猪食，喂猪，烧饭，写作业，这就是我的全部。

每到冬天，妈要和邻居一起去砍毛竹，据说一百斤可以卖到三十元。妈从早上出门，到天黑了下来才到家。她一头的乱发，一身的旧衣上粘着草啊叶啊泥啊。那一身脏衣服上我已分不清哪里是补丁，哪里是原来的料子。

天气好的时候，妈回家虽说累一点苦一点还算好，休息休息，整理整理又是我可亲的好妈妈。遇上下雨，特别是这寒日里的雨，就像我家的灾星。妈累了一天不说，还被这冷冷的雨淋。回到家，她匆匆换下衣裳又要忙碌。

每每，我看到她那一身像泥水里泡着的衣服，我的心里总不是滋味。老天，你为什么不等我妈回家后再下雨呢？你为什么要把我妈淋成这样，她该多冷，她该多寒。

饭桌上，听到妈和爸的谈话，妈说下雨了，没往山里去，不然就不值这点钱了。今天妈的毛竹没有卖到一个好价钱。我不知道，那些收毛竹的人，怎么要收那么多？收那么多毛竹去做什么？只知道乡里乡亲们，一到好天气都往山里跑，早出晚归。

那一捆捆的毛竹，把妈的肩压得低低的。妈埋着头，哼哼哈哈地走进了院子里，肩膀往外一掷，肩上的毛竹就嗖地一下落了地。这一捆毛竹子不知有没有一百斤，妈说还有一捆还没扛回来，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水就又往山里去了。

就这样，白天妈上山砍毛竹，晚上我写作业的时候，她就在一边纳鞋底。那扁罗筐里的碎布条，细线，在妈的巧手之下，总会变出新玩意。

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妈已经把一只鞋底剪出了形，外一圈已经纳好了。妈说里面就一针一针织起来就好了。我说，我也来试试吧。妈说你可搞不定。我非不信，抢过了鞋底，拿到了针线，学着妈的样子，从底上往上扎。可我怎么穿也不行，这针就像和我作对似的不听话。我看看手中的针，又看看妈。妈接过我手中的活说，什么人干什么事。你写的字，我怎么也画不像，看你写得那么快，可我就是不行。

妈不识字，村里扫盲活动中她也跟着大队去学习了些日子。她说，不识字就是睁眼瞎，能认几个就多认几个。可是，每次学习回来，没过两天，那些学过的字又像还给了人家，妈又不认识了。妈不认输，又让我教她。我教她读，教她写。她看着自己写的那些字歪歪扭扭，写完后自己看着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后来，她忙了。字也丢一边了。

现在我要去学她纳鞋底，她又把这事抖落出来。我听了也不好意思，就灰溜溜地回到作业前继续写作业了。每次写作业，我就喜欢妈在一旁边静静地纳着鞋底。昏黄的灯光下，母女俩这无声的对话，让寒夜也多了一分暖意。

夜深了，我们坐着的火筒依然温暖着。妈呢，她手里还抱着那只鞋底，人已歪在了一边，鼾声细细地传来，看着她安详的样子，我真不忍心叫醒她，让她再多睡一会，再多睡一会，说不定睡梦中的她正在做着一个春天般的梦呢。

妈动了一下，惊醒过来了。她怪我不叫醒她。今夜的鞋底又没有完成预定的目标，这样下去，春节就穿不上新鞋了。妈又继续坐坐正，喝了一口茶，揉揉眼睛，拿起鞋底，又一针一针有节奏地穿来穿去了。

就这样，新布鞋终于在妈一夜又一夜地苦苦奋战中完成了。而年，也将，近了。

妈和爸商量好了，选择的这天天气特别好，带着我们一起上街买新衣。一家店一家店地寻找，一件衣服一件衣服地试穿，一条街一条街地行走。我们带着喜悦，带着希望，带着阳光而来，也带着幸福和温暖满满而归。

这一天是最幸福的，这一天是最美好的，这一天是一年当中最有盼头的。买下新衣裳的那一刻，我笑得如一朵花儿一样，也幸福得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姑娘。

多年以后，我方知，那一天对于我妈来说，是多么的不容易。为了这一天，她付出多少个日日夜夜，忙里忙外，风里来，雨里去……

而现在，每年的每年，我要换多少新衣新鞋，穿再好的新鞋也抵不上妈纳的千层底；穿再贵的衣裳也抵不上妈过年时给我买的大红大绿开心快乐啊。那些温暖的旧时光，再也找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