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家乡,过去过年或是办喜事的餐桌上曾有一道菜叫“看菜”,这道“大菜”一般是一条鱼或是一只鸡,但这道菜只是聋子的耳朵—摆设,只能看而不能吃。
看菜,顾名思义,就是供人们欣赏的菜。这道菜的样子可丰可俭,内容可荦可素,品位可高可低,上至宫廷盛宴,下进百姓餐桌。据说看菜始于唐朝,兴于宋朝,清朝的慈禧太后则是把看菜玩到了极致,每顿饭都要上一百多道菜,而这些精心制作、精挑细选的菜肴大多则是”看了一眼的菜“。
当然,宫廷皇家的看菜那是供人观赏、象征权力、显摆阔气,而农家餐桌上的看菜,则反映过去农村的贫穷与无奈、彰显乡亲的质朴与节俭。
我知道餐桌上有“看菜”大概是在十多岁时,那次母亲带我到亲戚家”赶人情“,吃饭时桌上有一道干鱼且头朝着上席。喝酒吃饭时大人们的竹子都绕过此菜,动都不动一下,我十分好奇,就将筷子伸向那条干鱼,这时母亲则用筷子将我的筷子拦住,嘴里也没说什么,就给我在别的盘子里夹了一筷子菜,并且说:”鱼有刺,会卡喉。“看到同桌吃饭的人们都在笑,母亲的脸上却红一阵白一阵,我也不知为什么,在母亲的催促下,吃完饭和大人们同时放下筷子就回家。
走在路上,我问母亲为什么大家都不吃鱼时,母亲告诉我,那是一道看菜,是不能吃的,主人家里困难,实在是拿不出菜,但为了面子只好用看菜来凑数,如果客人吃了就是对主人不尊重,主人会感到难堪。虽然母亲没有责怪我,但在回家的路上,我仍然为我的无知而懊恼,也为在餐桌上让母亲失面子而自责。
据母亲讲,从前农村在过年时,每户总要想办法买一条鱼或杀一只鸡,做成一盘鱼和一钵全鸡,意为”年年有余“”大吉大利“,主要是过年图个吉利。在请吃春酒时,主人则将这道菜端出,客人也知道这道”大菜“是主人家唯一的看菜,也不往这盘里伸筷子。就这样,这盘看菜端出端进、端上端下,一直循环到正月十五把客人待完了,一家人才把那盘大菜回锅后分了吃。
在女儿五、六岁时,我向她”忆苦思甜“,讲起看菜的故事,讲过去爷爷奶奶们怎么怎么艰难,经常是吃了上顿愁下顿,女儿天真的说:”真笨,没有米,怎么不拿钱到街上买去。“
看到女儿一脸的天真和认真,我无言以对!是啊,她们这一代看到的是现在商场超市里琳琅满目的商品、逢年过节餐桌上品类多样的菜肴,怎么会明白老一辈在物质匮乏年代的艰辛呢。
看菜,因时间、因地点、因家庭,发挥着应有的作用,在一些上档次的宴会上仍然展示着自身的魅力,但在农村却成为了历史的印记。现在的农村无论是过年还是办喜事,虽然仍有象征”年年有余“和”大吉大利“的鱼和鸡,但已不是过去的只能看而不能食了,尤其是随着社会的进步、人们消费习惯的改变,”光盘“意识逐渐进入人们的心中,吃多少做多少已渐成习惯。
我现在经常听到人们说:”现在吃已经不重要了,关键是心情。”是啊,现在不管是城市还是农村,在吃的问题上不再像过去那样城乡“泾渭分明”,城里超市有的,乡村集市也不缺,在城里人担心吃上“有害食品”时,乡村群众正在享受新鲜的“绿色食品”。
吃心情、吃情调、吃环境、吃温馨、吃环保已经成为城乡群众在享受物质富足同时的最大精神追求,我祈愿过去那种“干鱼”式的看菜永远进入我心中的记忆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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