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来自花瓣网
文|一叶红茶
01
那是2009年的5月，整个学校都在紧张地备战高考。
赵敏敏和周源早就约定好了，如果真的考不了同一所大学，也一定要考到一个城市去，这样的话还能常常见面。
整个高三年级谈恋爱的同学不在少数，光是赵敏敏和周源的班上，为人所知的就有四五对。而赵敏敏和周源就是其中一对。
越是接近高考，班主任越是知道也不敢说破。
只是近两次在班会上，瘦瘦的老头委婉地说了句：“你们都是成年人了，要为自己的未来负责。高考有多重要不必我说，希望有的同学能够暂时收收心，把心思放到复习课本上去。”
大家都低着头心照不宣地默不说话。
每个星期天学校不上课，赵敏敏和周源都不约而同地带着书来学校复习。
他们不会说太多话，所有的感情都藏在了看向对方的眼神里。
周源的成绩一向不行，可为了彼此的约定，这半年来也是埋头苦干，最后两次模拟考大有进步。
晚自习一起出校门的时候，他们挤在人堆里，两人脸上都挂着幸福的笑容，仿佛这就看到了美好的未来。
02
2009年9月，赵敏敏独自拖着行李坐上火车，等待她的，只有陌生的城市。
周源高考落榜，连三本也没考上，而周敏敏考上了北边的二本院校。
周源留在老家跟着他舅舅后面学修车，赵敏敏去找过他，烈日炎炎下，周源钻进车底换零件，淡蓝色的衬衫上沾满了灰，背后的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
赵敏敏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没了叫他的勇气。
她想起他们的约定，如果老天眷顾，让他们得偿所愿，那至少还有四年的时间去努把力。
可是命运就是这样爱开玩笑，现在她跟周源已经是两个不同的身份了，她的未来还有无限的可能，而周源的未来呢，赵敏敏不敢去想。
赵敏敏原路走回家，撑着太阳伞的她还是觉得这样的天气要把她蒸熟了。
在父母的耳濡目染下，赵敏敏心里刻画出的未来的生活蓝图是这样的：两个人有体面的工作和福利待遇，在市里买套房，一年至少两次旅游。
妈妈不止一次跟她抱怨过她曾经的苦日子，她告诉女儿，一定要找个生活条件比较好的人，这样两个人的日子才有奔头。
说白了，就是希望赵敏敏能嫁个有钱人。
她想起周源匍匐在车底的身影，是那样的渺小，她害怕了，怕他们两个人也撑不起一个未来。
可是她又是那样地爱着周源，那样地想跟他在未来一起生活。
她跟周源一直在qq上联系，周源学徒的日子很忙，可还是每天早中晚准时发来消息，叮嘱赵敏敏好好吃饭。
每天傍晚，赵敏敏都会来到操场跟周源通上一个小时的电话。
学徒的工作是很苦的，尤其是修车这一行。
可是周源从来没有跟她抱怨过什么，他告诉赵敏敏，他不会修一辈子的车。
赵敏敏沉默地点了点头，她说我相信你。
可是连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说出的这句话。
03
2009年寒假，赵敏敏拖着箱子回家，爸爸说会来接她。
坐在摩托车的后座上，赵敏敏看见了站在广场上的周源，几个月没见，他黑了许多，但依然向她摆摆手冲她笑着。
车子飞驰过去，周源的身影渐渐不见了。
春节前后，周源特别忙，有时候连吃饭的时间都要靠挤出来。
终于在除夕前一天，周源休假了，他约赵敏敏去了市里看电影。
他领着她走进首饰店里，为她挑选了一条银项链，亲手给她戴上。
他说，敏敏你等着，等我挣到钱了一定给你买钻石项链。
赵敏敏摸着脖子上的吊坠，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天他们还是去了酒店，钟点房一小时三十块。
窗帘被拉上了，房间里只透进了微弱的阳光。
赵敏敏紧闭着眼睛，周源生涩地探索着她的身体。
他们用力地吻着，舌头纠缠在一起，像是两条小蛇。
年轻的身体仿佛不知疲倦，两人都沉浸在第一次的欢愉里无法自拔。
“敏敏，我会娶你的，你一定要等我。”周源搂着赵敏敏的身子在她耳边说道。
女孩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04
2010年的春天来得很早，赵敏敏刚回到学校就听说室友苗苗交了男朋友。
开学前那天晚上，苗苗和男友一起请宿舍的姐妹出去吃大餐。
赵敏敏下楼就看见了停在面前的奥迪车，她不懂车，但是她知道能开得起奥迪的不会是穷人。
那四个圈代表的不仅仅是标志，更是一种身份。
苗苗敲了敲车门，男友从车里出来，见了大家客气地问好。
姐妹们都在偷偷打量着眼前的男人，笔挺的西装，锃亮的皮鞋，举手投足间的气质，分明就是一个成功人士的形象。
苗苗说过男友比她大五岁，开网络公司的，事业正在上升期，前途一片光明。
赵敏敏不会忘记苗苗谈论男友时一脸的骄傲感，苗苗说趁着年轻还是多交一些成功的朋友好。她们问她，敏敏你有男朋友吗？
赵敏敏几乎是斩钉截铁地说：“没有！”
她想起那个身上沾满了尘土缩在车底的少年，她的眼神闪烁了。
因为一共有七个人，车子坐不下，赵敏敏和室友王玉打车去了市中心。
五星级酒店，最好的招待，顶级的菜肴。
可是赵敏敏觉得这顿饭她吃得不开心。
室友们为这难得的一次大餐而纷纷举起手机拍照，苗苗在男友面前嘟嘴卖萌很是可爱。
她忽然想问苗苗爱身边这个男人吗？
她摇摇头，喝了一口果酒继续看着她们玩乐。
05
2011年的暑假，赵敏敏留在学校打工没回家。
周源大老远跑过来看她，穿着白衬衫牛仔裤，可是露出来的皮肤依旧是那么黑，但是宽阔的臂膀看上去也强壮了。
他伸手把赵敏敏揽在了怀里，赵敏敏感受着少年身上青春的气息，嘴上责怪他不听话非要过来，心里却是欢喜的。
每一次的久别重逢都像是慢镜头电影，他们珍惜着每一个拥抱和牵手。
周源回去的那天，赵敏敏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妈妈说，她最近才知道一个老朋友的儿子也在上大学，已经在实习了，还是外企公司，和赵敏敏的学校离得很近。
“敏敏，我已经把你的电话告诉你李阿姨的儿子了，你们俩有空出来玩玩，就当交个朋友嘛！”
“妈，你怎么都不经过我同意就把我号码给人家了？”赵敏敏有些生气。
“这有什么的，小事情啦，生气了？难道你有男朋友了？”
赵敏敏觉得很委屈，可是她还是否认着，想到周源的工作，她怎么也不敢告诉妈妈有了男朋友。
当天晚上她就收到了一条微信好友请求，不用想就知道是谁了。
“嗨，敏敏，我叫曾志。”
赵敏敏有些头疼，回了两句就睡了。
她压根就没把这人放在心上，只要妈妈那边不逼她就好，条件再好又怎样，不喜欢怎么处在一起。
06
春节回家，妈妈又提到了曾志，问女儿有没有和他见面。
赵敏敏摇摇头没说话，妈妈叹了口气，放慢了语气说：
“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倡导自由恋爱，不兴这样的介绍了。可是妈妈总想你能少走弯路少吃点苦啊，李阿姨夫妻二人都是正式单位的职工，以后就是退休了还有工资拿。你看你爸跟你妈我，你心里想想看，你想过哪种生活?”
说到动情处，妈妈的声音都哽咽了。
赵敏敏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知道妈妈说的是事实，她无力反驳。
回到学校，面对曾志第十八次约见面，赵敏敏同意了。
下午课少，赵敏敏放了学就直接出了校门坐上公交车来到约好的甜品店。
曾志已经坐在店里等候了，她看向他，礼貌地微笑。
曾志招呼着服务员上甜点，赵敏敏说自己不爱吃甜的让他不要点太多。
“你们女孩子嘛，总是怕长胖要减肥，偶尔吃一点也没关系的嘛！”
“我不是怕长胖，是真的不喜欢吃甜食。”赵敏敏没有说自己爱吃辣。每次和周源在一起，麻辣烫是两人必不可少的食物。
想起周源，赵敏敏的心隐隐有些疼，这样背着他和别的男生约会，算是背叛吗？
曾志话很多，什么话题都能被他说上一大段，也许他自以为风趣，可是赵敏敏却觉得聒噪。
07
他们在公园走了一会，天快黑的时候曾志带着赵敏敏来了一家西餐店。
他并没有征求她的意见，甚至他也不知道她根本不会用刀叉。
赵敏敏笨拙地叉着牛排，一不小心把牛排给挤出盘子去了。
这时曾志才发现赵敏敏的窘迫，他连声道歉，说自己粗心大意没有安排好晚餐。
他走到赵敏敏身边，轻轻把手搭在她的肩上，柔声说：“那我们去别的地方吃好吗？”
他的话是问句，可表达的语气分明不容赵敏敏拒绝。
就像站在高处俯瞰着一切，他并不明白赵敏敏想要什么，也根本无心去思考她的喜好。
是啊，凑合在一起的人生大概就是就是这样吧，没有爱情，连温情都少得可怜。
赵敏敏躲开他的手，卸下了长久以来的盔甲，面无表情地说：
“不好意思，曾志，我想我们并不合适。所以，就这样吧，我先回去了。”
她以为曾志会生气，最起码会不开心，就这样被一个女生拒绝。但没想到曾志却笑了，这是在一起半天赵敏敏没见过的笑容。
“敏敏，你是个好女孩。你知道吗？我也认识一个很好的女孩，可是我妈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她爱吃甜品，爱吃牛排，也爱逛公园，可是她比我大五岁，还离过婚。”
赵敏敏听了哑然，她没想到曾志身上会有这样的故事。
08
“我们认识一年多了，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的过去，我刻意地跟她保持着距离，可是爱情来了势不可挡，我们越要逃离却越是彼此拉近。我真的爱她，好不容易让她答应跟我在一起，我妈知道了，严厉地反对我们。”
“我妈让我跟你见面，希望我跟你在一起，忘了她。可是我发现，我真的做不到，我的心里只有她的位置，只记得她喜欢的事物，再也容不下谁的名字了。”
赵敏敏听了感动不已，她想起自己和周源何尝又不是这样的。
“为什么我们都不敢为爱奋不顾身一次呢？”赵敏敏脱口而出。
“是啊，我们明明还年轻，怎么就是不敢呢？我是个男人，为什么总是畏首畏尾呢？”
他们都不再说话，都在思考着什么。
赵敏敏看着手机里周源昨晚发来的“晚安”，日复一日，每天总会收到他的晚安。
好像看到这句话，她的心也跟着安定下来了。
店里正在放着一首安静的歌：
“越长大越怀念少年时有多勇敢
骑单车摔多痛也笑着哭
越单纯越幸福心像开满花的树
努力地深爱过就不苦
……”
那晚曾志礼貌地送回了赵敏敏，他们互相道别，也真诚地祝愿对方幸福。
那晚赵敏敏站在宿舍楼下给周源打了很长很长时间的电话。她问：
“周源，你说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
“傻丫头，我一直都相信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啊，也一直在努力。你知道吗？老板认可我的工作，明年打算开家分店，说了让我当经理。”
“我说过我不会一辈子修车的，敏敏，相信我。”
“我相信你，周源。”
那晚的梧桐树下，他们互说情话，赵敏敏从未对未来如此笃定过。
两个人朝着一个方向努力的样子，虽然辛苦，但也满足。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