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参加简书七大主题征文S2,
主题:谎言与真相
这世界上明明有这么多的幸福,
为什么不能分他们一份呢。
闹钟响起的时候,我也刚好醒来。睁开眼睛,对着天花板上的摄像头展露开一个标准笑容——毕竟能准时自然醒也是个幸福节点。
起床换好衣服,对着镜子上方的摄像头整理完头发,微调下笑容,也就到了该下楼去吃早餐的时候。我走到餐厅,父母和龙凤胎的妹妹已经在桌前坐好了。父亲膝盖上打开了一份报纸,正带着微笑看着母亲在一旁分餐。妹妹则在帮母亲把牛奶倒进每个人的杯子里,两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啊,哥哥。”妹妹第一个发现了我,转过头来对着我绽放了一个更为灿烂的笑容:“早安。”
我本想点点头,“嗯”一声。但一想到餐厅里放置的三台摄像头,就也露出了一抹极其自然的微笑:“早上好。”
“快坐下来吃饭吧。”母亲笑着在一旁招呼我,父亲则空出了一只手帮我把餐椅拉出来。我谢过了,就带着一个标准笑容坐下,然后用略带三分夸张的口气称赞起母亲的厨艺来。
“这孩子,快吃好饭上学去吧。”母亲脸上满溢着止不住的笑意。
妹妹听到这句话,一下子站了起来,笑着向我伸出一只青葱般的小手:“哥哥,我们走吧。”
我也开心地笑了,牵起了她的手。
走到学校的这段路,给人的感觉无疑是十分幸福的。车流有秩序地交汇,人们有礼地在街上互道早安,清洁工人们一边被路过的人们不住地称赞感谢着,一边把建筑的外墙上密密麻麻的摄像头擦拭干净——这东西在幸福镇上可以说到处都是,就连洗手间里都已经装满了,没有一个人能逃离摄像头哪怕一分钟——就在这样的环境里,我们到了学校。
“同学们,早上好。”老师带着一个教科书级的标准笑容走进来,和我们互道早安,随后拿出了一本书:“接下来就请让我们复习一下明天小测验的内容。不过当然了,在那之前,我们还有每天都要做的早课——背诵幸福法的序言。”
“记录幸福,传播幸福,创造幸福。”我和其他人一样,带着一个标准微笑,用几乎同样的音量背诵了这十二个字。
“就是这样,同学们。幸福法作为最重要的法律,是我们每个人都必须熟知的。当然,除了幸福课以外的时间,老师只会要求你们背诵序言。”老师点了点头:“不过今天老师想突击考一考大家,为什么幸福法如此重要呢?谁能回答?”
有许多人举起了手,我也不例外。
老师带着微笑看了看我们,以一个赞许的目光点出了同班的妹妹。
“因为我们每个人是否幸福,以及到底有多么幸福,直接会决定我们能否在社会中生活,以及我们每个人的地位。”妹妹站起来说。
“很好。”老师笑着称赞了她,又把目光看向了我:“不过我相信你哥哥会为你补充更深一层的解答吧?”
“当然了,老师。”我不动声色地从书桌里拿出一个标准笑容的面具戴上——一边回答问题一边维持标准笑容可不是我的专长——“幸福法如此重要,也正是因为它直接取代了旧的腐朽的以金钱和知识为本位的社会格局——在如今的幸福化社会里,幸福指数才是核定一个人的价值的唯一标准——它使得幸福指数成为了,从事任何工作,有任何身份的人们彼此之间唯一的地位判断标准。”
“基本正确。”老师笑着对我点了点头:“而负责幸福指数高低的判断的,就是幸福局了。幸福局会通过摄像头观察我们每个人的生活来加以评分,再进行整理,向每一个人直播出去。也多亏了幸福局,我们可以直接细致了解每一个我们感兴趣的人的生活,这也拉近了我们每个人的距离,为传播幸福,和制造幸福提供了完美的条件。”
“幸福万岁!”
我戴着面具,同其他人一起高喊。
放学回家的时候,妹妹走过来牵我的手:“我们一起回家吧哥哥?”
“哈哈那样很好啊,”我握住她的手,又松开:“可是今天哥哥有些事,你恐怕要自己回去了。”
说这话的时候,我衣袋里的另一只手暗暗握紧了一张字条。
“我知道了。”妹妹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就那么从另一条路回家去了。
我沿着大路走了一会,进了一个小巷子。头顶的摄像机此刻刚刚偏向外面的一侧,我有几十秒的时间确认字条最后一段的信息:“离开幸福镇:下午六点,主干道,第三城门。”我飞快地把字条收起,对着摄像机笑了笑,看了一眼手表,发觉已经是五点二十分了。我还有四十分钟赶到第三城门。
这段路并不艰辛,倒不如说,制造应付好一路的各种招呼,那就相当好走。至于我脸上笑容的缺失,一个标准笑容面具也就解决了。
所以,在离六点还差五分钟的时候,我就赶到了目的地。这里的大门是没有人把守的,因为根本不会有人想着离开这里。我把字条在读取机前扫了一下,最后一道阻止我的自动门也就向我敞开了。
我走出幸福镇高大的边门,迎面看到的,就是曾经在教科书中看到的悲伤街:这些破败肮脏的街道覆盖了大陆的大部分地方,将与之相比无比狭小的幸福镇包围在一个又一个小的区域之中。在这里的人都是吸血鬼,是靠着直播吸食我们这些幸福人的幸福才能苟延残喘的,无法制造幸福的可怜人。他们每个人都愁眉苦脸地窝在自己的小角落里,幸福直播是他们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我沿着街道走了几步,眼前出现了一个人影。来人并不比我高,身材纤细,手里握着一把刀子,正站在那里静静地等着我。
“你是这上面说的裁决者?”我疑惑地问:“来裁决我的?”
“是的,因为你占有了过多的幸福:和蔼的父亲,慈爱的母亲,乖巧的妹妹,还有和他们一起的幸福生活。像你这样的人会聚集起越来越多的幸福,使得幸福值的趋于集中,这对社会的发展不利。”阴影里,妹妹拿着刀走过来:“你懂了吗?哥哥?”
我默默地看着她,不知该说些什么。
“所以才会有我们这样的裁决者,来解决你这样的人。将你的幸福重新打散,分给那些更需要的人。我们是在维护这个社会的存续。”
“可是我们都在教科书上学过了,幸福会制造幸福……”
“那是谎言。”妹妹摇摇头:“幸福镇的面积是一定的,人口是一定的,这么大的地方上能容纳生产的幸福也是一定的。你每多幸福一分,就会有人因此更接近悲伤一步。而悲伤,就是死亡和深渊。”
“可……”我还想挣扎。
“这是幸福局默许的事,你没有力量改变你的命运。”被我称作妹妹的女孩摇了摇头:“不过你是我的哥哥,我愿意给你另一条路:离开幸福镇,在悲伤街里度过余生。当然了,没有人会在意你的离开,你大可以放心。”
我透过脸上的面具,久久地看着她。
然后我同意了。
我在破败的悲伤街中走着,这里没有问候,没有欢笑,没有城镇中繁华的景象,也看不到一个摄像头。这里的一切都是陈腐的,人们在断裂的楼梯间相拥着取暖,泪水在路面上汇成了冰冷的河。
“早上好,爸爸,妈妈。”从一处断裂的围墙那里,我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走过去看的时候,发现是个衣着肮脏的,头发都打成了结的小孩。脸上全是污渍,分不清性别。
他手里抱着一个录播终端,上面的画面正是我们一家四口在吃早餐的景象。
我走过去,轻柔地问:“你为什么在看这个啊?”
“我好羡慕这个哥哥,就每天都一直在看他的生活。但不知怎么刚刚他的直播断了,所以我在看录播。”他没有抬头:“我好想成为他,过他的生活啊。”
“他再也不会直播了。”
“你又不知道,你凭什么这么说?”他抬头看向我,我也透过面具笑着看着他。
“因为我就是他。”
“是吗?”他疑惑地观察了下我,过了一会,种种重重地摇摇头:“不,你不是他。他是一直在笑着的。你没笑,你不是他。”
“我在笑啊。”我指了指自己脸上的面具,上面画着一个幸福局裁定的标准笑容。
“不是的啊,大哥哥。”他用他脏脏的小说摸了下我下巴处面具的边界,那里不知怎么已经润湿了:“你为什么要说自己在笑呢?你在哭啊,大哥哥。”
我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他,扔掉面具嚎啕大哭了起来。
网友评论
另外有两处在下没有看明白,一是为什么有“几十年”的时间来确认纸条上的信息呢?摄像头不是立刻就转回来了么……另一处是,“这上面说的裁决者”,哪上面呢……是不是我遗漏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