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戒学堂ip营打卡第25天，2130/53946
文/南驰
叶知秋和胡运德分立在待产室大门的两边，各自守着面前的白墙沉默着。空气里，等待的焦急感像浪潮一样，一波又一波地打在他们的身上，激荡着他们，让心跳越来越快。
与这片寂静截然不同的，是大门里面的世界。
穗子终于等到了宫口全开的时刻，被推进了产房。她像一个战士一般躺在床上，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发出最后的一声嘶吼，终于在陶艺华的按压下成功将孩子生了下来。差一点，她就以为陶艺华放在自己肚皮上的手要把自己按穿，捅出一个大窟窿来。
“哇——”产房凄冷的空气里顿时传来孩子清脆响亮的啼哭。
这声音格外地洪亮、充满活力，它带着生命的能量蹦蹦跳跳地穿过产房，经过甬道般地走廊，叩开了待产室的大门，径直往门外的人的耳朵里钻。
叶知秋的心里一咯噔。他茫然地环顾了四周，此刻走廊上等待的，只有自己这一家。他还是不敢百分百地确定这声音就是属于他自己的孩子。尽管如此犹疑，可他的身体本能地从脚底生出一种熟悉的亲切感，全身像是通了电一样，酥酥麻麻地直冲向心头，让他在一瞬间彻底僵硬。
直到大门缓缓向两侧滑开，护士抱着一个孩子的身影逐渐在他的面前变得丰满起来，他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孩子被裹在厚厚的粉色纯棉裹布里，那是他一开始送进去的，自然不会记错。裹布很大，紧紧地包裹着孩子，只剩下一张皱皱巴巴的小脸露在外面，长长的睫毛静静地卧在阖起来的眼皮上，被走廊的白织灯照着，映出一小片暗灰色的阴影。他睡得很甜，仿佛刚刚那惊雷般得响动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他真的好小啊，脸还没有自己的巴掌大呢。叶知秋默默思忖着。
“胡穗子家属！”护士伸着头，先是对着稍远的地方漫无目的地喊了一声，见没回应，又将视线收回到近处，落到面前呆站着的男人身上，探着头不确定地再喊了一遍，“胡穗子家属？”
叶知秋依旧没有动弹。他还没有从成为父亲的震撼中缓过神来，巨大的喜悦汹涌着波涛一瞬间将他拍翻在生命河流的岸边。这个躺在襁褓中的小生命，是他和胡穗子一道从虚空之中召唤出来的礼物，他的出现让他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创造生命的神奇所在。从此以后，他的人生中除了胡穗子，还多了一个新的生命，他要担负起这个小小生命的全部。
一种天然的使命感兜头浇下来，叶知秋一时消化不了，茫然地上下翻看着摊开的两只手掌。
胡运德见女婿还在原地发愣，打算伸手去抱孩子，刚伸了一半，又犹犹豫豫地缩了回来。他倒是想要接过孩子，可孩子那么小，自己这糙手糙脚的，要是把孩子弄醒了、弄疼了可怎么办？胡运德拦在腰间的手着急地朝着自己的方向摆动着，催促着坐在凳子上的王海青，语气里略带了一点嗔怪，“穗子妈，你倒是快过来啊！”
王海青侧眼瞥了一眼李瑞英，她还是抱着手、闭着眼睛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见她这幅模样，王海青也不再理会她，几个健步就飞到了一群人面前，接过还在抱在了怀里。
“母子平安，家属签字。”说着，护士从口袋里摸出几张单子塞进叶知秋的手里。这轻微的触动就像是投进平静湖面里的小石子，叶知秋这片湖泛起了层层涟漪，悠悠地向外扩散开去，他终于转醒，回归到当下。
“医生，胡穗子怎么样了？”
“一切正常，有点虚弱。现在待产室观察，没什么问题就可以出来了。两个小时以后你们过来接她。”护士说完便转身折回了门内。
王海青看着叶知秋缓过劲儿来了，笑呵呵地招呼着把孩子送进他的怀里，“知秋，快来抱抱你的孩子。”
“哎！”
叶知秋碰到孩子的那一刹那，他觉得全身的肌肉又在一条条、一寸寸地僵硬起来，最终变成了一个硬邦邦的木偶。他的手不知道该怎么放才好，手臂弯曲成一个生硬的角度，看着孩子在双手围起来的小空间里安静地躺着，一动都不敢动。
王海青还在笑，掏出手机“咔嚓——”拍了一张照片就给胡穗子发了过去。一切弄完，她轻轻把手搭在叶知秋的“木偶”手臂上，稍微用劲，“软一点。”
叶知秋觉得王海青就像对自己施展了什么魔法，他的身子真的跟着岳母的声音一点一点地软了下来，所有支棱起来的棱角都渐渐变得圆润光滑，他的全身似乎充满了温柔的光芒。
精神放松下来，他才发觉全身的肌肉都充满了酸胀感。王海青的存在让叶知秋多了一点安全感。这个胜似母亲的女人，让他彻底松弛下来，展现出脆弱的那一面来，全身心地依赖在她身上。“妈……”叶知秋嗫嚅了一声，不知道接下来该说点什么话。
王海青一眼望穿了他的心思，也明了了那些还未开口言明的话的意思，搭在女婿手臂上的指头紧紧捏了两下算是对他这份心意的回应。末了，她笑着岔开话题，问道：“你们买的奶粉呢？快给孩子冲点儿。这孩子啊，生下来第一顿吃饱了，就不容易变黄了。”王海青半推着叶知秋转身，“快别愣着了。可别是当了爹，高兴得都糊涂了，什么事儿都不会做了呢！”
“看我！”叶知秋赶忙把孩子送回王海青的怀里，傻笑着拍着自己的后脑勺，“光顾高兴了，我这就去弄来！”
“知秋！”叶知秋还没走两步，就听到王海青在背后喊他。
“还有什么事儿吗，妈？”
王海青用下巴轻轻指了指还干坐在凳子上的李瑞英，“让她过来看看孩子吧。”
正弯着腰隔着裹布摸孩子小手的胡运德头也没抬，闷声对着王海青嘀咕了一句，“让她来看干什么。”
叶知秋原本稍露出一点欣喜的脸一下子刹住了车，蠢蠢欲动想要往上扬的嘴角停在了初始的位置，五官扭曲出一个轻微的怪异表情。
他愣在原地，面上铺了一层薄薄的绯红的膜，贴在口鼻上，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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