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将尽【连载5】

作者: 奶味盐 | 来源:发表于2019-05-16 21:43 被阅读16次

这次回到木屋我们足足呆了十五天。我似乎已经将这片乡下摸索得就像本地人一般。找到了垂钓的小溪。学会了生鱼片的制法。那个蓝牙音箱,也成为了我的乡间乐趣。当前一天鱼钓地多了,第二天我就会带着音箱去钓鱼。与其说钓鱼,不如说是将鱼竿支在石子溪边,用鱼钩给鱼投食。它们一边听着林肯公园的摇滚,一边争夺着鱼饵,着实有趣。

云彩时骤时疏,游鱼时聚失散。在彻废寝忘食复习的十五天里,我还去了那间林间小路通往的木屋。那是我确定已经没有人居住的时候。木屋的大门用着一把大铁锁,扣住了门环。这种中国风格的屋子的确少见。我沿着木屋的前院走到了侧床。没拉窗帘的玻璃窗内,还停留着生活过的痕迹。这种生活的痕迹,并不是说有食物残渣或是没洗的餐盘,相反桌上的餐具都摆放整齐,客厅中央的纸篓里也空空如也。只是一条散乱没有折叠整齐的卡其色羊毛毯被丢在了藤椅上。要是没有这条毛毯,说是已经很久没人居住,也是行得通的。

起初几日我只是闲暇的时候,才会走到这座木屋前,但到了后面,我开始好奇这座木屋住的究竟是什么人。我几次想进到屋子里面,但苦于没有不损坏门窗的方式。有一次,不知怎么,我竟然用手去推那锁好的大门,这根本就是徒劳之举。但是却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还能透过门缝去看到窗户看不到的死角。那是一只拉链尚未拉紧的行李箱。我这才意识到这户的主人还会回来。

在之后的日子里,我开始盼望着隔壁邻居的归家。彻白天都要看书,我实在没人说话。而且旁边的主人还是会说中国话的(我无法确定她是中国人)。黄泥路走到尽头,一户人家都没有,只有那条从山涧流下的小溪,那也是我每日垂钓的小溪。其实这种野外溪流是禁止垂钓的,但是这乡下实在没什么人来往,我也就放弃了对道德的挣扎。不过,我又何时对道德有过挣扎呢?

在我们即将离开木屋,彻准备搬回东京迎接考试的前一天,木屋的主人回来了。当时我正在她木屋前一百米处的小溪里钓鱼。这次我依旧带上了音响。

“这里不能钓鱼!”女人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我回过头,那是一位穿着大码纯白短袖,衣服下边半塞进浅蓝色牛仔裤里的女孩。也是那日,我同彻在摇滚乐酒吧里遇见的短发女孩。怪不得,上次离别的时候我觉得在哪见过。

“你不是?”我兴奋地站了起来。

“是什么,这里不能钓鱼。”

我一时语塞,我确认自己绝无看错的可能,但是这女孩的口气显然是认不出我来:“没钓鱼呢,谁带音响来钓鱼?我是在用鱼钩给鱼喂鱼饵呢!”

“那我要在这钓鱼,你带着你的音响离开吧。”

我突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同女人说话,接不上的话的情况这还是第一次。我开始收拾鱼竿,和小板凳,准备离开。显然她是一位不会记住任何一个同她在酒店里赤身裸体待过的男人的女人。

待我将所有东西收拾完,准备离开时,她笑出了声:“逗你呢!我记得你。你把音响关了,让我钓会鱼,你也别走了。”

“钓鱼可以,鱼竿得收费。”

“多少?”

“一条烤好的鱼!”

这是我第一次进入这间木屋,刚开门一阵清幽的薰衣草香就弥散在空气之中。那股味道淡雅,要细细分辨才能察觉。

“先坐一会?”

我点点头,坐在了那张藤椅之上,之前散乱的羊毛毯被叠放整齐地摆在一旁的地毯上。阿绿递来了一杯凉水,对了,她让我唤她阿绿。与之前在酒吧告诉我的名字截然不同。我四处张望,这便是我前些天来,一直想进的木屋。原来门缝和窗户给过的视角,是完全够得。因为这件屋子里并没有一扇通往卧室的门。

阿绿正在厨房拾到我的烤鱼,我想上前帮忙,却被她按在了藤椅上:“哪有客人下厨房的道理。”

她赤着脚就站在厨房的地板上,牛仔裤正好包裹住了脚踝的位置。白皙的脚指上没有指甲油的痕迹。手上的指甲油也是淡橘色的。恰好是我喜欢的颜色。我看着她在厨房里忙活的背影,白色大码短袖也遮不住她瘦瘦的身躯。想必这般模样和身材的女人在男人面前,应该很受欢迎。

“好了,快来吃吧。”她的声音将我从傍晚的酣睡里唤醒。我赶紧摸摸嘴边,确保没有留下的口水,才急忙站起身来:“不好意思,睡着了一会。”

“没事,快来吧。”她带着蓝色隔温手套从烤箱里拿出烤鱼,撒上胡椒粉,便端了过来。

“味道可好?”

“嗯,很有日本风味。”我放下筷子,认真地说道。

“这可是关西的做法。”她面带骄傲回答道。

“怎么,你去过关西?”

“曾在那读过几年书,现在休学了。”她看出我的疑惑,又转而说道,“精神方面出了一点小问题,所以来这修养了半年。你可别担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哪有?我一个一米八大高跟,你拿着刀我也不怕。不过你要是有枪的话,那另当别论。”

她不说话,认真地看着我。

“不会真有枪吧,对了,我家煤气好像忘关了。”

她忍不住地笑了:“别打趣我了。一看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男人。”

我沉默了半秒又问道:“你精神方面怎么了?课业压力大吗?”

她摇摇头:“不是,在学校,我原本学的是艺术设计,这专业不难,我也爱这行当,所以应该不是这方面的原因。”她用叉子从盘里的鱼挑出一块肉,送到口里。细细咀嚼,“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何,学业上,感情上都没有收到太大的不顺。人生回顾起来,虽然说不上顺风顺水,但那些挫折说起来也是无足轻重的。只是我突然有一天失眠了。”

“失眠?”

“对,失眠了。晚上躺在床上,无论如何都无法入眠,一开始我试着用最古老的方式,数羊。但是我都数到四千五百二十三只,还没有困意。相反我感觉自己度过了漫长的两个小时,那两个小时真是感觉比一天的时间都长。”

“漫长而又无聊的夜晚。”

“对,就是这种感觉,当我想去睡觉,躺在床上除了数羊什么都不干,连一点想法都没有的时候,那两个小时真的是漫长而又无聊。”

“那么你白天呢?不觉得困吗?”

“困倒是困,好几次我都趴在课桌上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早课的人都散了,黄昏到了。”

“你倒是睡了,好几堂课。”

“是的,鬼知道那些用那间教室上课的人呢怎么想的。而且最不可思议的是,在梦里,我变成了一个游动的视角,看着一个扮演着我的角色在我的梦里生活。而且我一开始都不知道那是我,直到有人叫了她我的名字,直到我发现她的生活习惯和我如出一辙。在那个世界我简直疯了,因为我只能看着“我”周遭的一切,却不知道“我”是在想些什么。”

关于阿绿梦境的事情,我们聊了很多,但直到今日我也弄不明白这是为何。我曾翻阅过大量的书籍资料,也在前往各地旅行时,扮演着阿绿对当地的心理医生述说此事,但他们也都一头雾水。我也明白,这个问题若是无法解决,阿绿便会一直留在我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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