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父亲(小小说)

作者: 冷色的冰 | 来源:发表于2021-07-05 10:07 被阅读0次

母亲临终前,一直叨念着父亲的名字。

没有回家的父亲,成了母亲一生的伤痛。

女儿刚出生,父亲就离家外出。

女儿是第二个孩子,大一点的是个儿子。

那时,日本强盗正在中国的国土上肆意践踏,烧杀淫掠,无恶不作。

父亲离家,久无音书。邻里的孩子时有挪耶:你爸爸不回来了。

儿子、女儿年幼无知,追问母亲:爸爸不要我们了吗?

母亲无法回答,只是掩面流泪。儿子、女儿不敢再问,只埋怨父亲弃家出走,自私无情。

母亲体弱多病,又要养家糊口,她只能去附加的一个手工坊干些零活儿,其艰难之状可想而知。一次劳累病倒,动弹不得。没有水熬药,兄妹俩硬要去给妈妈抬水熬药。其时哥哥5岁多一点,妹妹刚满4岁。大雨忽至,倾泻而来,风烈难行,地湿路滑。兄妹俩抬上半桶水,没走出两步,一下滑倒,兄妹俩顿时人仰桶翻。坐在雨海里,痛哭流涕。想起生病的母亲,想起绝情的父亲,兄妹俩哭得更加伤心。过了一阵,哥哥才重舀了小半桶水,和妹妹歪歪倒倒地抬回家。

有一天,邮递员送来一封信。信是从山西寄来的。山西?母亲带着问号拆开信。里面有一封信和一张照片。母亲默默地看着信,看着看着,泪溢出了眼眶。兄妹俩则盯着照片问:妈妈,这穿军装的人是谁呀?是爸爸。母亲哭了,又笑了。

“爸爸在外面做什么呢?”

“打小日本。”

哥哥跳起来,妹妹也跟着跳起来。

母亲把儿子女儿紧紧环抱。简陋的屋子里,空气变得温暖宜人。

自此,儿子不再怕邻居孩子。他从内衣兜儿里摸出父亲的照片,高高地举起,大声地宣告:我爸爸是英雄!我爸爸是打鬼子的英雄!

邻居孩子眼含崇拜,与英雄的儿子拉钩结友。

熬过艰难岁月,新中国终于成立。兵荒马乱的日子终于结束。

母亲接到了父亲的信,说很快可以回家。

母亲喜极而泣,对镜梳妆,喟然长叹:自己的头发已经灰中带白了。好在一双儿女争气,无病无灾快成大人。

忽一日,政府派人送来一封慰问信,告之:你丈夫已在广西剿匪斗争中牺牲。随即,将千斤之重的烈士证交给了母亲。

晴天霹雳,母亲当场昏了过去。

儿子、女儿也懵了:爸爸真的回不来了?

一家人哭作一团。

母亲关闭了感情的阀门,闷着头把儿子、女儿拉扯大。

儿子学习很用功,招考到一个电厂工作。可妹妹出嫁,他担心母亲孤单,辞了工作回乡务农。后来娶了老婆,和母亲一直生活在乡下,直到母亲去世。

母亲是带着遗憾走的。父亲牺牲了,她没能在有生之年去看看他的坟墓。她叮嘱儿子要千方百计找到父亲的墓,并把他的遗骸带回家乡。

儿子答应了母亲,找政府,找部队,找公安,都没有结果。照着烈士证上的地址去找,总是“广西查无此地”。许多年过去了,烈士的儿子也老了,儿子的儿子也长大了,他想到了网络媒体。

经过众人努力,甄别音误,终于有了结果:父亲的坟墓其实是广西某地一个集体大墓。当时父亲所在连队押送一批物资,途中遇到大股土匪的袭击。战士们和土匪展开了一场惨烈的战斗。父亲时任机枪连连长,他带领战士们英勇反击,终因寡不敌众,全部壮烈牺牲。后来,由于无法让遗体与姓名完全对上号,人们只好把牺牲的同志合葬在一个大墓里。

儿子带着儿子的儿子出现在墓地。父亲的名字在一个个烈士的名字中间,平静地注视着他们。

儿子和儿子的儿子祭拜了他,也祭拜了这个英雄的集体。

儿子沧桑的脸上没有怨色。他在心里对母亲说:

母亲,请别埋怨父亲。父亲的英灵属于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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