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馨香的气味流淌在柔和的风里，让四人的心也变得温柔，只想静心享受内心的平静，慢慢穿过这片诗意的五彩稻田。“李诚，爱是什么？”尼采突然问出了这个熟悉的问题。他放慢脚步，但没有回头，他的身体开始变得冰冷。“对我来说，爱是触手可及的一切。”他抬头，那是一座雪山。“这不是之前路过的雪山。”“当然不是啦，一个人不可能再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他们登上这座雪山的时候是没有风雪的，像是时间都凝固了，原来，没有风雪的雪山是这副模样。李诚转头向禾青发问：“你还是不记得我什么时候离开你的吗？”“我记得，在外婆的墓前。”他低下头陷入沉思，他知道禾青说的不是真话，但他不想刺激她。“我的墓，”枚瑰重新提起话题：“我死了吗？”这次换做是禾青低着头不说话了。枚瑰苦笑一声：“死亡的只是躯壳……”她一叹气，夜空里就出现了紫红色的极光。“你看到了什么？”一直不出声的尼采睁大了双眼，因为枚瑰的话点醒了她：“我看到了一朵枚瑰。”回忆是神奇的魔法，让身边的一切饱含深意，那些路过的人就是以这样微妙的方式继续生存下去。枚瑰笑了：“我没有墓，从来没有。”
禾青的担心似乎少了一些，如果下一个离开的是她的外婆，她真的能接受吗？但她似乎还是想不起李诚的离开。是他们在屋顶看海的那个黎明？还是某个睡意朦胧的早晨？还是他第一次劝她回家看看的那个早晨？这些，好像都不重要了。
他们找到了半山的木屋，将那对夫妻埋葬在屋旁的雪里。禾青跪在雪地上愣愣地说：“他们对于我来说都不重要。”“可是她在你心里，就是有原因的。”她向蓝鹿停留的方向望去：“所以我整日幻想人类的灭亡吗？”“也好，至少你能保持善良。”一条细长的极光从蓝鹿停留的方向向他们游来，像一条蓝色小溪。
禾青知道所有的答案。她不是想保持神秘，因为这里的每个人都是一本翻开的书，他们心意互通。但是知道答案不代表能理解或是接受它，像有时候做违反道德的事，像对长者的大道理置之不理。生命的神秘就在于此，从不走捷径，绕了个弯，到达的还是同一个终点。
“我还是想去一个地方，”李诚看起来有些沮丧：“虽然我不想一辈子流浪，但我还是想去追随，我是忠诚的，”他的眼神倒映着壁炉的火光：“至少在最后，为你做些什么。”听到这里，禾青忍不住高兴起来，因为她想起柳泉的话：“用自己的眼睛看清这个世界。”她想：一般肉眼是能看清物理世界的，她指的可能是别人的世界。
禾青握住李诚的双手：“虽然我知道你的遭遇，但我看不清你的真实想法，只能看到它的轮廓，你从不渴望自由，因为你的确是忠诚的。”
这时屋里的某个角落传来了婴儿的哭声，原来这里还有幸存者。禾青在其他人的注视下抱起婴儿，他的哭啼没有停止，没有食物安慰他，没有熟悉的味道。屋外传来流水声，他们走出门外。安静的夜晚里，刚刚那条蓝色极光正变得越来越宽，在月光与星光的照耀下渐渐显露它的本性，它不是光，是一条飞翔在天空晶莹剔透的河流。它发出奔流的水声，渐渐变成覆盖天边轰鸣的幕布，蓝色奔腾跳跃的水将黑夜照亮，组成一行来自于自然的诗句，眼前的一切是它洒脱的呓语，不知其意却胜过千言万语。它洒下的波光照映在他们的脸上，面对这样的景观，仿佛看到陷入极乐中的自然。它的奔放让枚瑰想起那时在医院楼顶上橙色的天空下看到的风雨，人类真的能真正看到自身以外的世界吗？它给我们的每一次震撼是否是启示？
这时禾青怀里的孩子雀跃欢呼，他高兴的欢呼与无处不在的海流声混合起来，毫无违和之感，这时它已经完全覆盖住了天空。
闪烁的波光下，李诚的眼里盛满了蓝色的海，这有黑色的瞳孔依旧深不可见。他说：“可能我只需要一片海，去眺望。”一个人，只能是一个人，去看清这个世界。他选择了追寻，飘上了天空，带着孤独消失在滚滚的海流之上。此时的海变成了更深沉的蓝，波浪涌动暗流加深着海的深度，放射状的光圈模糊了天空，让观者仿佛置身于海面之下，渴望那海上自由的阳光。
当禾青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她怀里的孩子早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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