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闷热的沼泽里,五人因为不知道哪里藏着吞人的泥潭,只好循着蓝鹿的脚印往前走。风是透不进来的,空气里厚重的水气一层层覆盖在他们的皮肤上,与渗出的汗液混合。李诚捋去额头上的一把汗:“我想起我刚刚离开家人的那段时间。那时是夏天,我住在一个闷热的果园里。每天帮他摘水果。”“他收留了你?”“对,一个老爷爷。他在收留我的一个月之后就去世了。”禾青往后看了一眼,不安地继续向前走。李诚继续说:“他也是抛弃家人的游子,无依无靠。我继续呆在果园,过着单调的生活。”枚瑰开口了:“在果园不会担心无法生存,但你总想做点什么。”枚瑰的意思是“创造”。当一个人处于一种孤立的状态时,他的思想好比静止的湖水,只要有泄口,就开始流淌。“离开家人,对家庭来说所谓破坏,对自己来说所谓创造。被老爷爷收留,是创造新的秩序。”“破坏与创造是不可割裂的。”
鹿的脚印突然消失了,他们决定向宽阔的沙漠前进。“沙漠与沼泽都危险,为什么选择沙漠?”禾青因为看不到鹿的脚印而慌张,远处流动的沙丘看起来真的很危险。“我们会脱水的。”她还是跟了上去。攀爬沙丘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费劲,只是得忍受干燥的热风。热风里夹杂着大自然的提问:“绿洲是自然的赐福,什么才是你自己的赐福?”禾青一个激灵,说:“外婆,在医院的时候,我梦里的你也问过相同的问题。”“绿洲破坏了沙漠的完整,但其实他们是完美的结合,沙漠就不是单纯的沙漠了。”“所以大自然的赐福既是对自己的破坏,也是创造。意识到不要为事物的毁坏而难过就是自己的赐福。”
热风突然变成了凉风,更奇怪的是,无数的雨滴从眼前的沙漠吸出,奔向染着灰色的天空。时间倒流了,天边飞来一根紫色稻苗插进沙漠,在旋风下疯狂地摇摆,下一刻,越来越多不同颜色的稻苗插进沙漠,随着共同的旋律摇摆,组成波浪的海洋。
禾青傻傻地站在田野的边缘,看着田野中四人放肆的旋转。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神秘的沼泽依旧在沉睡。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意识到为什么时间要倒流,意识到这片田野最终会变成什么模样。时间如果正向流动,是狂风让稻苗起舞;但时间如果倒流,催生风暴的将是这些疯狂的稻苗。她尖叫起来,快停下!不要啊!这些草是邪恶的,是人造的,是灾难!可风雨那么大,仅凭她一人的力量怎么能控制时间、拯救自然?她坐在田野边,用光了嘶喊的力气。眼前的田野变得越来越美丽,即使被灰黄的天空笼罩,它还是释放着妖艳狂肆的斑斓色彩。
风暴终于过去了。“禾青,你身上怎么还是干的?”颓坐着的女孩好像又回到了闭塞的状态,空洞的眼神迎接提问者的注视,却不开口说出自己的想法。她望向尼采,那个一直以来使自己封闭的角色。
柳泉还在跳舞,只是她的舞步变得飘忽,就连眼神也迷离了。不一会儿,她抬手向禾青的方向摆了摆,一下子飞向了天空,化作一团巨大的水。阳光下这团水透着梦幻的浅蓝,就要与天空融为一体。禾青可能知道了什么,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枚瑰抱着她,看着天空的水团变得不稳定起来,深处传来它不屈的呐喊,终于一瞬间炸开,溅射的无数水珠变成一片片蓝色的、忧伤的便签纸片。清风徐来,那么涤荡清新,吹走所有人身上的疲惫,吹散了那些蓝色纸片,飘向遥远的天空。
枚瑰的内心依旧平静,因为她懂得旅行的意义:“禾青,你看那田野,多美啊!所以我相信在大自然眼中也是同样美丽的。它的存在并不违背自然,因为存在的一切都是被应允的,像你独特的心,不应被外界抛弃,更不应将自己再次封闭。你想想看,如果你能逆着时间的脚步行走,是一件多了不起的事呀,所以千万不要再封闭自己了啊。”禾青抬起头望着消散的蓝色,她意识到即使时间倒流,毁坏与创造的循环依旧不会被破坏,路人还是会路过,在尽头还是会回归生前的虚无。
下一个离开的会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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