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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分明是大白天阿,但天似乎与谁生气了,一上午都黑着脸。东村中的英嫂中午开门,举头望了一下天,跨出门栏一只脚后,欲启动另外一只脚,眼睛猛然瞥到隔壁坐门口吃饭的妯娌丽婶,端着碗嘴里正絮絮叨叨。
见此情景,英嫂的心一激灵,脚瞬间又缩了回去,并小心翼翼掩上了门。
原本打算趁着今天若有雨,无事可干,出去呼朋唤友玩几圈。
歇各,今儿个恐玩不成了。
阴雨天,那婆娘逮谁骂谁,我这要从她家门前经过,不把我骂到血淋淋止才怪,算了,我还是趁着她回家洗碗时,分分秒秒溜出去吧。
英嫂寻思道。
大家若想知天最近下不下雨,就看咱村丽婶有没有骂人,这是大家的共识。
丽婶突然莫名喋喋不休骂人,准保有雨,比中央台天气报告还精准,滴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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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说英嫂这人吧,天不怕地不怕,上与婆婆吵个你死我活,下与儿媳闹到天翻地覆,也曾与东村泼辣张姐手脚并用,雨天泥地俩人扭作一团,大干过一场,终被人拉开,未分伯仲。
独惧妯娌丽婶。
难道这丽婶妖道附身,有什么三头六臂,以至于连强悍的英嫂见之,唯恐躲避不及。
丽婶其人,那年也就三十开外,身长不足一米六,体态纤瘦,与身高体胖的英嫂站一起,形成了鲜明的喜剧效果。俩人若干起来,都不是一个吨位,完全是碾压式的。
据传丽婶小时候挺聪明可爱,只是某天莫名突然昏迷,大病一场,好不容易从死神线上拉回来了,尔后就象变了个人似的,经常一个人自言自语,尤其阴雨天,逮谁骂谁,小朋友们纷纷离她远远的,遇上陌生人,也善意提醒一下:“小心点哦,前面那人是哈婆子。”
虽然丽婶年轻时长得有模有样,但父母也深知她的这一缺陷,二十岁不到,急吼吼草草地把她嫁给了当时穷的叮当响的刘老四一英嫂的小叔子。
刘老四爹早没了,自个快三十了,依然家徒四壁,当时穷阿,明知自个媳妇脑子不太灵光,但好歹有个老婆。
老四,你就凑合着过呗,他老娘叹着气道。
未几年,生了俩儿子,这一凑合快三十年了。
小日子是越来越好。
3
别看丽婶身材瘦小,干活是一把好手,田间泥里不辞辛劳。老四泥水木匠活等样样精通,干得风生水起,在外自个揽活干,日子渐有起色,不久,盖起了二层楼房。
邻里之间大多彼此都能和睦共处,相互帮助,俗话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更何况是妯娌呢。
丽婶与英嫂两家相距不足一米,英嫂闲暇时爱打个牌阿搓搓麻将。而丽婶显然不谙此道。
那天英嫂上午把田埂上的草通通施了农药,打了一扫光,下午急怱怱去赶班子一打牌。
经过丽婶家门前,耳旁突然传来:“就知道打打打药水,草不会自己用手拔阿,家里养点羊色,赌赌赌,能发财阿……”这话显然是说给英嫂听的。
嘿!英嫂闻之极不舒服。
“我除草关你屁事阿,打你田里了吗!”
“你整天净想着打药水,草不好拔拔阿,天天赌赌赌,懒B婆娘。”
“我赌关你屁事,化你钱,吃你家饭了吗?”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吵上了。
旁人见之,纷纷小声相劝英嫂:“她脑子不好,你别和她一样阿!”
“不要以为你脑子不好,老娘就要让着你,他们处处能让着你,我可不让你。你这个哈婆子!”英嫂冲着丽婶大声吼道。
这下完了,彻底把丽婶给激怒了。
“你才是哈婆子,你们全家都是哈婆子!……”丽婶接连骂上了。
大家一看情势不妙,慌忙拖着英嫂去打牌。
打完牌回来,远远地看丽婶还坐在自家门口,骂骂咧咧,仿佛坐了一下午,余怒未消。
英嫂只得绕道而行,到家,“呯”把门严严实实关上了。
看英嫂回家,丽婶立马来了精神,嗓门高了几个分倍,冲着英嫂家门口唠唠上了,骂了一时,二时,三时,四时……
直至家家户户都关门熄灯了。
丽婶还在外面念唠,虽然音量减弱了许多。
这一夜,英嫂一宿未眠。
至于丽婶何时休息的,左邻右舍最终未个定论。
大家都未睡好。
第二天,女人们聚在一起都在声讨英嫂的不是。
英嫂唯有沉默。
接连几天,只要一看到英嫂,丽婶就坐家门口开始念经了。
如同唐僧的紧箍咒,把英嫂给念到整天昏昏沉沉,耳鸣耳聋。
无奈,一咬牙,一抖脚,咱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咱先回娘家小住一阵吧。
4
英嫂不在家的一段日子,前后左右的邻居耳根子总算清净了些。
夏去秋来,眼看着田地的稻子渐渐饱满成熟了,又到了一年收获的季节,大家争分夺秒抢收抢种。
英嫂也在其中。
按惯列,收割脱粒完稻子,门前哂哂干,装蛇皮袋内,过秤几百斤给老人。
在农村,这就是所谓的交皇粮。
英嫂也不例外,给了婆婆十斤菜籽油,200斤稻子,交差,算是完成任务了。
那天,刘老太和英嫂又吵了起来,有几个好事者断断续续听得老太在哭诉,说英嫂肯定在油中渗了水,老太炒菜吋油花四处乱溅,手上烫到起泡了,还说英嫂给的稻子都是下风口的瘪稻子,人家一担稻子出米七十多斤,英嫂给的稻子加工一袋八十多斤的稻,让加工人员络过秤了一下,四十五斤稍微翘点,足足少了十多斤一担!
刘老太哪个气阿,说英嫂这个女人良心太黑了。
还不如老四老婆。
老四老婆那是实打实的菜籽油,粒粒饱满的稻子。
每年送去,都是同一句话:“老太,给,欠你的喂,到年不够再说,我也有儿子的喂,将来老了也指望他们养。”
5
丽婶又怀孕了。
儿子都六岁了,她咋个又想生二胎呢?曰子才刚有起色。老四在外面听说后赶回家,死活不同意生二胎,一是怕罚款,二是担心万一又生个男孩呢。
计划生育的人三天二头找上门做思想工作,丽婶东躲西藏,整日不见人影,老四好不容易在远房亲戚家找着,连哄带拉让丽婶去引产。半路上一个愣神,丽婶人又不见了,老四气的跑外面打工干脆不管不顾了。
闲时,几个婆娘凑一块说笑丽婶:“你看你老公现在包工地做老板,等有了钱找小姑娘,他可不要你溜。”
“不要我,有钱,哼!我就再给他生个儿子。”
果真,丽婶又生了个儿子。
老四是哭笑不得,计生组的人上门催罚款,不然拆屋抓人,老四无奈,咬牙交了这些年积攒的家底五万元,上世纪九十年中后期,这可是一笔巨款。
“你这个女佬害老子不浅,这些年干得血汗钱,都他妈让你给害没了。”老四指着丽婶的鼻子骂道。
“哈哈……就要生个儿子害害你,看你还有钱不。”丽婶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老四气到无语,一屁股坐板凳上,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燃猛吸一口,嘀咕了一句:“妈的,葛女佬真是有病。”
6
生了俩儿子,丽婶更忙碌了。老四常年在外,婆婆年事己高,丽婶倒也不急不躁,这些年来,俩儿子平安健康长大,前年,孙子也有了。
快六十,早己谢顶的老四春节回家与人讲:“去年咬牙又买了一套房,小儿子的,这辈子老子恐要干到脚直。”
虽然小儿子也工作了,但此时当老子的更操劳操心了。
丽婶从来不慌不忙,也不闲着,在家守着她的三分自留地,伺候着她的鸡鸭猫狗。
去年春未的一个午后,丽婶把家里仅剩的两只鸭一只鸡以每只30元的超低价卖给了张姐。
说家里无粮了,不想再买玉米粉喂它们了,张姐好奇道:“那你送儿子媳妇吃呗。丽婶气鼓鼓地说上次送去他们的也不要,说让我自个吃,这次说啥也不送了。张姐笑着指着鸡窝说,你看看我们家也有那么多鸡鸭的。丽婶连眼也不瞧一下,顺势把鸡鸭往张姐面前一扔,扭头便走,张姐追了上去,塞给了丽婶120元,说加10元/只吧,养只鸡也不容易。
丽婶哈哈大笑:“去年你送我一大碗芝麻呢,我都不好意思了。”
几个妯娌凑一块说起了这事。
英嫂噘着嘴说:“我们老四家那个活宝,把两只老鸭一只老母鸡又贱买了。”
老大媳妇笑着说:“卖一送二,这老鸭少说也得三十元一斤哦。”
老二媳妇鼻子“哼”了一声:“谁买她的东西还真佬作只孽的。”
英嫂忿忿不平道:“就是喂,上次我跟姓张的那外地女人说了,50元/只买给我,你家鸡不多吗?何必占人便宜。那女人还取笑我,居然说,自个躺床上好好想想,你家那位能卖给你?切!待一边凉快去。”
”简直让咱家那傻B气S,家鬼搭只野双忙的喂。”
妯娌三个,止不住地摇头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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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九十五高龄的刘老太驾鹤仙逝了。出殡那天,有老者善意提醒丽婶:“四喜老婆,今天是你送婆婆最后一程,你说啥也得哭几声,取取兆,遮遮场面。”
“就是,今天轮也轮到你哭了,我们都轮着哭了几天了。”英嫂连忙附和道。
“老太在时孝才是真孝,死了哭什么哭,要哭你们哭,我才不想哭,猫哭老鼠……”丽婶瞥了一眼英嫂,后面又说了一大通话,众人皆不知所云。为了止住丽婶的“胡言乱语”,慌乱中英嫂从人群中溜走了,老者无奈,叹口气道:“好啦好啦,随你随你,算我多嘴。”
婆婆去后不久,英嫂得了那种不好的病,未几个月,形瘦骨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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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婶几乎每天早上,雷打不动,天刚朦朦亮便起床了。带上她昨天地里弄好的一小篮子菜,冬有大蒜萝卜青菜,夏有丝瓜茄子空心菜,骑上小电驴,哼着小曲,直奔老街,卖她的小菜去也。
回家时篮子里早已空空如也,路上若遇熟人,问:“强他妈,今天菜卖了多少钱阿。”
按说这小一篮子菜市场价最少也得三四十元吧。但丽婶这一篮子菜一般不会超越10元钱,人家卖的是生活,而丽婶卖的是兴趣,卖的是人情。
你只要多多赞美她,得,卖一送二,成交。
“哈哈,卖了几元钱,换了两块烧饼吃吃。哈哈哈……”每如此,丽婶便咧嘴开心大笑起来。
呵呵,一大早起床,就为了卖个几块钱,而且自个老公混那么好。这女人真佬哈的!有病!
总有人在她背后小声嘀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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