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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据说,初恋结婚的概率是1%。
我得意洋洋地和木头分享这个信息,但他头也不抬地坐在沙发那头啪啪啪地敲着键盘。
我不以为意,像往常一样,牛皮糖似得粘上去,用甜的像蜜的声音撒着娇:“老公,咱们这种青梅竹马的初恋,结婚的概率估计更小。哈哈哈哈,婚礼请帖上我要写:这是一场概率仅为0.1%的婚礼,想想就很酷啊!”
他终于抬起头,扬起眉毛,不屑地吐出两个字:“无聊。”
我笑嘻嘻地凑过去吻他。他睫毛好看地颤了一颤 ,轻轻地吻了一下我的嘴角,随即便起身催我:“晚上要和胖钟他们吃饭,你怎么还不换衣服?”
“啊啊啊,马上马上!”我一看时间,立马跳了起来,“要被小楠骂死了!”
我、木头、胖钟、小楠是一栋单元楼长大的小伙伴。父母们同在某国有企业工作。一路从小学玩到大学。我妈常常说,我们几个的关系,比亲兄弟姐妹还瓷实,她常常会感觉自己多生了三个孩子。
不,不是兄弟姐妹。至少木头不是。
我从小就喜欢木头,原因是很肤浅的:他是一根很好看的木头。尽管性格别扭,可是微博上那句很红的话怎么说的来着:“再生气,看到他的脸就忍了……”
木头喜欢我什么呢?
我不知道。
大学的一次聚会,我喝多了酒,红着脸拉着木头不放,大着舌头嚷嚷着“我喜欢你”,还要非要他亲我。小楠说,那时我眼泪鼻涕糊一脸,她都为我丢人。
那么邋遢的样子,木头当然没能亲的下去嘴。但多年交情,我又对他死心塌地,捅开了这层窗户纸,他便自然而然成了我的男友。
今年我们打算结婚了。这场饭局就是请小楠和胖钟帮我们一起策划婚礼的。
二、
我还是迟到了。因为刚出门木头就接到了个电话,说公司有点急事需要处理,他便让我打车先去,自己开车急匆匆地走了。
我一到包厢便抱着小楠认错:“好楠楠,我错了。不过这次迟到不全是我的责任,都怪死木头他……”
奇怪的是,小楠没有像往常一样对我吹胡子瞪眼,反而满怀为难的看了我一下。死胖钟也装模作样的咳嗽两声,忧心忡忡地看着我。
“怎么啦?搞得我心里发毛……”
“木头呢?他怎么不来?”小楠问道。
“公司有事呗,待会应该来吧。”
“小时,木头他最近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胖钟意味深长地问我。
“没啊,挺正常啊。话说你们俩才不对劲吧,到底什么事啊?”我被他们俩个弄得心里慌慌的。
他们对视一眼 ,小楠打开了手机,翻出一张照片:“你自己看吧!”
是木头和一个女生拥抱的照片。他穿的是我买给他的那件白色衬衫,瘦瘦高高的,是渣像素也掩藏不了的好看。女生嘛,脸埋在了木头的肩窝里,不过纤腰一束,楚楚动人。
“所以呢?”我抬起头,看着如临大敌的胖钟和小楠。
他们俩瞬间从苦瓜脸变成了惊愕脸。
“安啦,我知道这件事。这女生是他师妹,现在在同一家公司,前两天父亲癌症去世了,木头去参加了葬礼。这张照片很明显是我家木头很有绅士风度的在安慰她嘛!”
“我靠,你不早说!”这两人变脸真比翻书还快,瞬间就是一副恶狠狠地讨债脸。
“你们还好意思说?咱们这么多年朋友,你居然怀疑木头,待会他来了我要向他告状,他那么腹黑……”
小楠瞬间炸毛:“我们不都为你好,你居然还敢告状!”
胖钟则可怜兮兮地求饶:“嗨,这不是被照片吓蒙了嘛,都怪小楠,神经兮兮地,搞得我也精神紧张。千万别和木头说,那家伙阴险着呢!”
“哈哈,那今晚饭钱你们俩付,而且你们俩还要免费给我们当伴郎伴娘!”我喜滋滋地说。
“我靠,你怎么比木头还黑!”胖钟和小楠冲上来,又是好一阵蹂躏。
晚饭吃的很开心,胖钟和小楠还是骂骂咧咧地去了前台结账。虽然木头还是没来,但他说吃完饭来接我。
刚出门,我一眼就看见木头的车,开心地一溜小跑。身后胖钟和小楠气急败坏地喊:“有异性,没人性!”
我刚坐上副驾驶,想伸出头去回一句嘴,却被木头拉住了,他训我:“说了多少遍,不要把头伸出车窗!”然后附身过来帮我系安全带。
他从小就这样一丝不苟,四平八稳。胖钟和小楠都觉得他像机器人一样无趣,但我每次都和他们力辩:“那叫稳重,懂不懂!”每次看他皱着眉头说大道理,我莫名就能想到“天荒地老”这样的词语,觉得无比安心。
三、
回家的路上,我和他大谈特谈婚礼的设计细节,蛋糕要几层的,喜糖是哪家的等等。他却罔若未闻。好在我也习惯了他这样的性子,依旧天花乱坠地一通乱说。
“小时,我们不结婚了。”
车停到车库的时候,他终于开了口。
然后我听见自己干干地、僵硬却清楚地说道:“行,不结婚了,我们分手吧。”
这是木头第七次和我说不结婚了。
我终于悲哀地接受,他是真的不爱我。
那个师妹,确实是刚刚失去了父亲,但是木头给的拥抱,明显是收紧了双臂,他的眼神充满了疼惜。那般炙热的拥抱,怎么可能仅仅是安慰而已。
车里安静地让人心慌。我目不转睛地直视前方,不敢去看木头的脸。
“你很爱她?”我颤着嗓子问道,然后又紧接一句,“不要向我道歉,你只要回答,你是不是很爱她?”
良久,久到我以为不会等到答案了。但是他还是开口了:“小时,对不起。”
“对不起,我爱她。”
四、
我非常没有出息地落荒而逃了。
老妈来开门的时候, 非常惊喜:“呀 ,你怎么回来了,终于想起还有一个妈了。整天跟在木头屁股后面,别人是有了媳妇忘了娘,你有了老公忘了家呀……”
老爸敏锐地扫了我一眼:“你不会和木头吵架了吧?”
我嘻嘻哈哈地往老妈身上一扑:“哎呀,人家想你们了嘛!”
老爸老妈简单的思维和我如出一辙,插科打诨,不用多少功夫,他们就相信了,我就是心血来潮,回家看看。
躺在家里的小床上,有种回到青春时光的错觉。仿佛天一亮,木头仍然会板着一张脸敲门催我起床,胖钟和小楠早就围在餐桌前等我妈做的水饺。
我翻了个身,想把恼人的记忆从脑海中去掉,却悲哀的发现,我记住的故事里,都有他。
甚至是他和小师妹的故事。
木头是学生会主席,整理院系助学贷款事宜的时候认识的小师妹。她家境不好,母亲去世,父亲重病,身无长物,一贫如洗。但有一双倔强的眼眸。
木头还曾和我说过她的身世,感叹命运不公,我们一起唏嘘了两句。我那个时候没有预感到,这个故事是有后续的。
也许所有男人心里都有救风尘的英雄情结吧。开始,木头应该也只是对她多了一点照拂和关心,后来渐渐地,那双不卑不亢的、倔强的眼眸,逐渐打动了他。
那我呢?二十年了,我们从总角晏晏到比肩而立,有没有那么一刻,他也曾把我的笑容放在心上,反复思量?
五、
第二天,我请了假,带着两个黑黑的大眼圈去木头的公司,想认真地和他谈一谈。毕竟,婚事都说出去了,这一个大烂摊子怎么处理,我们得好好谋划谋划。当然,我不否认,我还是存了一点点的妄想,也许他在我提出分手后突然醒悟,他已经深深爱上我了呢。
但前台的妹子说他出去办事了,我正悻悻然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看见了小师妹。
我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恶毒的念头,于是跑上前去喊住她:“喂,你站住!”
她愣了愣:“您是……”
“我是陈慕的未婚妻。”
她的脸唰的一下白了。
我刻薄地笑了笑:“怎么,他没和你说他有未婚妻?那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陆时,和他青梅竹马,认识超过20年。你呢,该叫你小师妹还是小三姑娘?”
她的睫毛抖了一抖,到底是心高气傲的小姑娘,颤着声音说:“我和他并没有什么。”
“如果有什么是指上床的话,我相信你们的确没有。所以你是要说你们是一场纯洁的柏拉图之恋吗?”
她很快被我讽刺地说不出话来,大厅里人来人往,她正含着泪努力不哭出声来。
真是我见犹怜啊。
我突然觉得很没劲,转身想走。回过头却猛然看见木头站在我们身后,脸色阴沉的可怕。
他大踏步朝我们走过来,把小师妹挡在身后,对我冷冷的说道:“我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
“陆时,你不要太过分了。”
我抬起头看着他,恍恍惚惚想起了大学时候,他拒绝把我作为女朋友介绍给他的室友,我和他闹脾气,两天没有吃饭。他把带来的饭菜甩在地上,也是这样恶狠狠地说:“陆时,你不要太过分了!”
他知道我怕他发火。从小,他的发火比我爸妈的棍棒都来的有效。我每每犯倔的时候,我爸我妈都束手无策,但只要他一皱眉,我立刻就软了下来。
他不过是仗着我爱他。
“陈慕,你没有心。”
二十多年,原来都是我一厢情愿地爱着他。他没有心,而我没有脑子。
六、
我和木头分手的消息终于传了出去。小楠和胖钟小心翼翼地打听我的近况。
“我很好啊……”我总是笑嘻嘻地这样回答。心里却不堪其扰,盘算着来一场旅行,躲一下来自亲朋好友们的关心和慰问。
我没想到陈慕的妈妈也会给我打电话。
陈阿姨是我见过最漂亮的阿姨了,而且气质优雅,声音温柔。
“小时,你最近是不是和木头吵架了?”
我苦笑一声:“阿姨,我和木头分手了。”
“是不是木头又欺负你啦?你和阿姨说,阿姨来骂他。你们的婚期阿姨都给你们选好了,你……”
“阿姨,我们真的分手了。我跟木头性格不合。就这样吧,我改天去看您哈。”我赶忙打断了她的话,急吼吼地挂了电话。
正好公司有个去上海出差的名额,我想也没想就申请了。
我从没有像这段时间一样,那么认真地工作过。上海五光十色,光怪陆离,上班的时候,我心无旁骛地做设计,改方案。周末的时候,我便一个人去外滩拍照。拍高高的建筑和形形色色的人。
直到小楠打电话和我说:“木头要和那个女的结婚,阿姨不同意,两人大吵了一架,阿姨病了。”我妈也打电话过来骂我没心肝,陈阿姨都为操心我们的事病倒了,我都不去看她。
我只好匆匆忙忙买了机票,回去看望陈阿姨。
看到我来了,陈阿姨很惊喜,一迭声地让我坐。我看她气色确实不好,不由心疼地拉住她的手,让她保重身体。
她叹了口气:“小时,是我们家木头对不住你,你是个好姑娘。是阿姨没福气,做不了你婆婆。”
“阿姨,你说什么呢?“我嗔怪地拍拍她的手,”我和木头就是小时候交情好,长大了就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了。其实我们俩都对对方没意思,我们就和兄妹是一样一样的。阿姨,实话和你说,我在上海也碰到了一个怪帅的男生,正在谈呢,等差不多了,我就带回来给你看看。”
“真的吗?”陈阿姨又惊又喜,有有点不相信。
“看照片看照片……”我打开手机给阿姨看。
“长的确实不错,不过啊,关键还是得对你好……”
“那必须的啊!”我笑着说,心里默默向那个路过我镜头的帅哥道歉,这应该不算侵犯肖像权吧。
“妈!”门口突然传来木头的声音。
自从上次在公司门口不欢而散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此时再见,竟不知如何面对。
“阿姨,我走啦,你好好休息,有空我再来看你。”我坐不住,起身和阿姨道别。
“我送你吧。”“让木头送送你。”阿姨和木头的声音同时响起。
我只好答应了。
七、
我坐在后座上,车里的气氛说不出的微妙和尴尬。
“那个……,阿姨问题不大吧?”斟酌了半天,我终于开了口。
“嗯,还行,老毛病了,多调养就好。”
然后又陷入沉默
正当我腹诽回家的路怎么这么漫长时,木头突然开口问我:“你谈恋爱了?”
“啊?额,对,谈了。”
“他对你好不好?”
我突然被激怒了,被这种又暧昧又冷酷的问句。
“不关你事!”我毫不客气的回道。
“……小时,对不起,我……”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看这这个我深爱了二十年男孩子瘦到突出来的肩胛骨,我突然觉得疲惫。
“木头,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我,你该早点和我说的。早点狠下心告诉我,让我早点断了念头。不要被我胁迫着答应和我交往,不要放任我的死皮赖脸和我牵手,不要因为心有不忍吻我的嘴角和额头,也不要因为我绝食就跑很远的路给我买我最喜欢吃的那家煎包。”
“你应该决绝地,彻底地推开我,清清楚楚的告诉我,你只是竹马,并非我的良人啊。”
他停下车,转过头,发现我已经泪流满面。
“好在,还不晚,祝你幸福,竹马先生。”
“小时,我要和她结婚了”,他无比郑重地说。
“爱你,对我来说是最容易最顺理成章的事了。概率几乎为百分之百。我曾真心的以为,即使没有热烈的爱,二十年我们两个积累的情感,也足以让我们幸福地在一起过完一生。但是,我遇到了她。”
“是我错了,但我不能一错再错。青梅竹马不一定能终成眷属。你对我而言是很重要的人,但是爱情,根本不谈概率。有一天你也会遇到你真正的爱人。你会懂的。
我哭的更惨了。他掏出一张请帖递给我,泪眼朦胧中,我看见上面烫金的花体小字:“这是一场概率为99.9%的婚礼,你愿意过来,完成那0.1%吗?”
"我愿意。”我答的又顺溜又迅速,像演练过千百次那般。
从此我爱的人啊,你只是竹马,并非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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