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啥子都有
文|前车知践（原名：声波大银）
微信提示音响起，我拿起手机一看传过来的是一张照片，三本书，金瓶梅。此外啥话没有。
莫名其妙，这是谁？要干什么？点开联系人头像一看，原来是上个月加过的一位卖旧书的摊主，一共只见过两次面，他凭啥就知道我对这书感兴趣？！
最近总觉得有人在监视我的生活，难不成那天自己猫在书房里，偷偷看删减版的金瓶梅也被人知晓了？我看的只是删减版呐，这也有错？我赶紧找出那两本书，甩进楼道的大垃圾桶里，四处张望着确定了一下没有人，也没有监控摄像头，才轻手轻脚地回到屋里，紧闭房门。
不行，我得找他去。
*****
“来了啊。”卖旧书的男人跟我打着招呼，他个子不高身体胖胖，看起来慈眉善目，人畜无害。
“你记得我？”我故意低下头不给他看我的脸，佯装在书摊上挑挑拣拣。
“怎么不记得，你每次都是两手空空周五过来，然后拎两袋子书走人，像你这样买书跟买菜似的人，毕竟是少数撒。《藏地密码》你看完没？精不精彩？过不过瘾？”他说话拖起长韵，这是巴蜀之地人们言语的习惯，这时候听起来却让我觉得觉得另有深意。
“没呢，太厚，字又太小，一天难得看几页…”
“哦，对头~你跟我说过的，所以那天那书也是做添头送你的嘛。”
“你记性总这么好？”
“是撒~我这脑壳儿读书不怎么灵光，记事儿倒是蛮准。”
“所以，你为啥子还给我推荐这书，我记性也蛮好，我记得跟你说过，我不喜欢读竖起排版，特别还是繁体字的老书！”我抽出那三本金瓶梅，重重拍在摊子上。
卖旧书的男人被我吓了一跳，堆笑的脸皮僵住不动，看得我浑身发痒。
“诶~这不是我看你爱找些上海古籍出版的东西，寻思着给你推荐一哈嘛，这是八十年代港版的，非常少见。”他还是陪着笑，嘴角两边对称着两道笑纹，像一对书名号《》，越看越不得劲儿。
“你总喜欢这么琢磨人？我并不喜欢什么港版的东西！”
“那，你看看这些，绣像本的四大名著，该是你喜欢的。”
“你又记得了？”
“你上次说过。”
“我没…”
我脑子一闪，我绝对没跟他说过，我干嘛要跟一个只见过两次的卖书人，说这么多我的偏好？！他妈的，这里面指定有事儿！我找到突破点了！
“哦，对，我是说过，这个版本的四大名著我有，你还有别的吗？”我决定顺着他的杆子爬上去。
“有啊，多了去了，你看，这儿，《东周列国志》，这儿，《隋唐演义》，这儿，三言二拍…”
“不要这些，我有。”
“我家里有一套民国时期的山海经，封面磨损太多，我就没拿出来搬上搬下的。”
“那要不然，去你家看看？这书我很感兴趣。”我记性也好，知道他家就在这地下通道附近，他上次说的。
“好嘛，我家里古书还多些，诶~幺妹儿，你帮我看哈摊子嗦，一哈哈就回来。”他一边答应着，一边让旁边的熟人帮忙照看书摊。
“等我一下，我去旁边超市撒个尿。”
这只是个幌子，实际上，我是去买了一把水果刀和绳子，放在了背包里。
*****
卖旧书的男人带着我七拐八拐，一会就到了附近一幢筒子楼里，这一片是某运输集团的家属楼小区，快要拆迁。因此原住户并不多，大多被用来出租。
卖旧书的男人笨拙地用钥匙拧开房门，刚一进屋，就被我刀刃儿搂住了喉咙。先下手为强，这是他的地盘，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诶？啷个回事？你做撒子嘛！”
“闭嘴！这刀可挺快，我手一滑，你血就得喷了，不要乱动，慢慢坐到椅子上！”
“好好好，大哥，你千万别，有话都好说，我一卖旧书的，没钱！还有老小要养…”他略带哭腔，嘴里嚷个不停，一口椒盐普通话听得我要走神儿。
“日你妈，闭嘴！坐老实了，敢动一下，我就戳你一个窟窿！”我觉得脸皮发热，手也发抖，赶紧掏出绳子，上上下下围了他几圈，收紧，绑定，才舒了一口气。
“山海经呢？哪儿呢？”
“大哥，你就来抢书的？我送你点别的，还有好多字画…”
“抢你大爷的破书？！我就问你山海经呢？”
“…那个，没有，我诓你的…”
“他妈的，我就知道！说吧，你诓我来，到底要干什么，小心你下面的每一句话，不要再诓我。”
“没得啥子嘛，就是想你来看看那些字画，好卖给你撒…”
“他妈的你这货嘴里就没个实话，找打！”我抬脚照他心口窝猛踹下去，他人连同椅子一起仰倒下去，杀猪一样的嚎叫声从瓷砖地面传开。
“日你妈哟，你这一脚是要闷死我哟…”
“再废话，就是一刀了，我疯起来，我自己都怕！”我可不止是吓唬他，我有了一个猜想，急于要证明“说吧，为什么是金瓶梅，为什么是山海经，你卖给我的书里有监控还是窃听器？”
“说笑了你，我就是一卖旧书的，玩不得那些高科技。”他深喘了一口气，不嚎了。
“我就没跟你说过我喜欢绣像本，你又怎么知道我喜欢山海经？”
“日你妈哟，老子不陪你们玩了，你老婆说的！”
他妈的，我猜对了，别人不会知道这些细枝末节。
“她喊我来诓你，诓你来我这儿杀掉你！妈卖批的，我这小命儿看来逃不过你两口子手心儿了！”
“你他妈的怎么认识我老婆？”
“我他妈才不想认识她，认识她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这不那天出摊在红旗河沟转盘把她的车撞了嘛，她非要我赔到起，一开口就是三万私了，后来知道我在那摆摊卖书，又坐地起价，喊我赔十万！妈哟，卖书很来钱迈？又说她哥是啥子刑警队的，要喊人来砸我的摊子。”
“这他妈跟杀我有啥关系？”我想了想，我老婆的车前些日子是被撞了，问她情况她也没多说。
“你还好意思问哦，你们两口子真是奇葩一对哦，看起来都是体面人似的，哪知一个神经病，一个豁批犯，相爱相杀说得就是你们俩哦！”这家伙忘了疼，连珠炮说个不停，仿佛在讲评书…
“妈哟，真是遇得到哦，我索性说完了，你老婆说你一直在外面豁批乱搞，回家也看些烂书不搭理她，说你最近是要跟以前耍的朋友、什么老情人旧情复燃，所以她要报复你，哎哟，这个女人神经得很，我是怕得很，一看就醋劲很大。那天本说是要喊保险公司来验现场，她非要拉着我说个不停，要么拿出十万，要么我帮她报仇，不然就砸我摊子，让我这里做不成生意。”
“那疯婆子，她说什么你都信？”
“我啷个敢不信嘛，后面天天有个穿制服的人来找我麻烦，喊我赔十万给你老婆，说他们都是山西人，不是本地人，要搞我分分钟的事儿…”
山西人？他妈的真会编，明明是镇江人，得，都是满地摆醋缸的地方。
“我是不是豁批犯，就不跟你讨论了，我就问你，你就为这种小儿科的讹诈，就答应别个要杀人，你他妈脑子短路了吗？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
“老大啊，你那婆娘凶得很，他哥也那么霸道，再说，十万块哦，我哪里去搞嘛。我一个区县来做点小生意的，谁我都惹不起。还有，你老婆说你这人特别渣，一天到晚就想着那点下半身的事儿，上到五十岁下到十七八，你都不放过，说你钻研金瓶梅，就是为了干那事。”
“他妈的，放屁！”我他妈是看了几眼那书，也是为了批判，再说，一个删减版，能研究出什么。
“你老婆还说你跟她表妹也有一腿，所以盼着她早死，好独占这几年打拼下来的家底儿，娶这表妹过逍遥日子，她说一阵哭一阵，我听到起你这人面兽心的渣男，也是气得要死。她还说你那话儿根本都不行了，反过来人也变态了，更喜欢豁批，豁了又不好使，回家就打她出气，你们这些有钱人呐，真是乱相得很！”
“屁话！都他妈的是屁话，你个二百五，别他妈说了！”我大脑嗡嗡作响，手起刀落，在这家伙的大腿上戳了一个血窟窿，暗红色的血喷涌而出，洒了我一脸。
卖旧书的男人，那个爱笑的胖子，愣了几秒钟，嘴角不自觉扬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似笑非笑的表情，然后清了下嗓子，又大声嚎哭起来。
五分钟不到，一帮子警察破门而入。
*****
我被卖旧书的男人以入室抢劫和故意伤人为由起诉。判刑三年。
接着老婆提出离婚，带女儿离开了这个城市，断了与这里一切亲朋好友的联系。
卖旧书的男人，也离开了这座城市，据说他不再卖书，据说他突然有了点小钱。
我没有家暴、没有豁批、没有什么表妹，那话儿也好使着的。
我只扎了人一刀，就什么都没了。
—END—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