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你看到这卷羊皮信是在什么时候,可能五十年或者几百年以后了,那时候大明朝什么样也不知道。有些话活着的时候跟谁说谁都不信,只能寄希望于我王家后人能听我说说那几年经历的怪事。
我叫王二,在小莱县城开了一家小酒肆。
叫王二这种名字,一般都是小角色,但我真的是主角!我爹姓王,我排行老二,所以我叫王二!
我爹叫王六,他还活着的时候就跟我娘商量好,最多生五个娃,要不然没法取名。
我的祖父叫王大~所以我伯父叫王二,据说堂祖父还因此和祖父打过架……
(希望你们能看明白这个梗)
我在小莱县城的这家酒肆很小,小到我必须时刻提醒说书的老刘头别对着头里的桌子说,容易唾沫星系喷到人家的酒碗里。
老刘头现在号称江湖百晓生,其实以前就是在县里的鸿运茶楼说书的,一本《三国平话》来来回回说了三年,说的茶馆掌柜的都烦了。后来县里来了一对儿唱戏的小姐妹,花名黑白妞。鸿运的胖掌柜便把老刘头踢了出来。进茶馆的都是闲散贵人,来我这喝烈酒的都是苦哈哈。老刘头以前是不屑来这里说书的,苦哈哈们有俩钱就多喝两杯了,只有路过歇脚吃饭的江湖人,才能打赏几个散碎铜子儿。
后厨炖肘子那位叫李弄吉,憨憨的一个胖子。菜做的马马虎虎,做肘子确是小莱县一绝。别小瞧了我们这位李爷,他手里那把刀可有来头——兵器榜头名,号称极寒之地千斤陨铁锻造而成,任那神兵利器拦之即断,劈神斩仙,戾气无双。
实际上呢,李厨子总是抱怨剁骨刀不够沉,拆骨头反到累手腕子。我就找了些破铜烂铁找县里的钱铁匠打了一把,无非大了些、沉了些……至于为什么江湖有这位爷一路名号,过会儿再表。
跑堂的姓陶单名一个信,这小子面相猥琐,但是会来事,进来客人无论衣着容貌,全都叫一声“爷”。以前差点替我送了命,架不住人起哄,江湖也有了这么一名号:神农陶氏!这小子一肚子奸懒馋滑,无利不起早,如果不是代我受过,委实不会留他。好在吃一堑长一智,这家伙收敛了许多。
王家酒肆这儿每天都挤满了人,外面还排着队。
有人可能要问了,你这小破酒肆,凭什么?
问老刘头,肯定与你说他的新话本写得好,都是来听书的,然后抱怨我不给他搭个雅座台子。
问李厨子,肯定与你说他新研究的香蕈蜜蜡肘子好吃,全是回头客,要我给他涨工钱。
问陶跑堂,这小子会用确保我能听到的音量回答你,王家秘制的酿酒工艺举世无双,最新的酒都是八十年陈酿。
你要是问我,姥姥的!房梁上那只蝙蝠头的快靴是天下第一盗的;白墙上的黑掌印是铁掌帮段不允亲自印上去的;菜牌上那支金色的小斧头是蜀地唐门大当家钉上去的;柜子上挂着那柄刀更了不得,那是武林盟主的信物!来我这都不是喝酒的,是来拜神的!
以前来了客,进屋喊人上酒没别的。现在进来的都客客气气叫声二爷,劳驾来坛烧刀子,菜随便上些就行。
我们这几个家伙架都没怎么打过,怎么一下就变成了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这一切,都要从成化七年的夏天说起……
那几天街面上吆喝的、敲锣的,起哄的、放炮的、骂街的人声鼎沸,刚入了伏的节气,虫蚂也越来越多。我在柜里燥的心烦意乱。卖跌打丸的王八蛋老曹的儿子就要娶媳妇了,这老曹据说年轻时候是跑江湖的,岁数大了没地方跑,才走街串巷做了小贩。平日就来我这喝酒,喝多了就吹自己年轻时候多勇猛多有钱,实际上他喝一碗就喝不起第二晚,还总赊账。好不容易给儿子说个媳妇,我寻思着办席面不得来我这买酒啊,左等右等快到成亲那天都没来!本来生意就不好,月底还要给帮工结佣,急的我直上火。索性上街寻得老曹,单刀直入就问:“老曹,公子要成亲了吧,恭喜啊!”
老曹被人捉住肩膀下的一个机灵,看到是我才笑嘻嘻地回答:“谢王掌柜了,明个儿记得去我那喝喜酒。”
“好啊,说到喝喜酒,你那酒准备好了吗?”我干脆地问。
“酒啊,已经备下了,备下了!”
“在哪儿备的酒啊?天天喝我的烧刀子,怎么不用我家的酒呢?”这家伙总在我这赊账,我平时与他打趣,都用这种狠叨叨的目光盯着他。
“王掌柜,您看您说的,我家那崽子的好日子,虽然我老曹是个走街串巷的贩子,但是也得让他风风光光地成亲吧,席面赶不上大户人家,也不能喝烧刀子啊!我在太白居给定的席面和花雕……”老曹明显有些心虚,一直躲避着我的目光。
“我王记没有花雕吗?太白居的花雕二两银子一坛,我们家5钱银子一坛。太白居的酿酒大师傅那是我先祖的徒弟一脉。你个卖大力丸的喝过花雕吗,有钱烧的是不是?”我拽住老曹气急败坏。
“王掌柜忒小气,你家那小铺子,我说出去客人便是要嫌弃的。我在太白居定的不是有面子吗?下次,下次一定在您那订!回见了您……”老曹看我不依不饶,伺机挣脱了我一溜烟地跑了。
什么叫狗眼看人低,什么叫落毛的凤凰不如鸡?这帮子穷鬼平日里就知道占便宜,有买卖的时候想不起王掌柜我了!
我恨恨地走回铺子,当下吩咐跑堂和厨子,明日备下二十坛花雕,明天给老曹儿子当贺礼。
其实我就是为了让街坊们评评理,看我王记的酒是不是比他太白居要强上十倍!
过了天来的傍晚,破鼓巷子里老曹家门前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看我叫人拉一车酒坛子过来,老曹有些傻眼,赶忙过来招呼。
“老曹,恭喜恭喜!”
“谢您王掌柜,您这酒是……”
“我王某店小利微,只有这个酿酒手艺傍身,今天就带二十坛花雕为公子庆贺吧!”
“嗨,王掌柜破费了,里面请!”老曹赶忙把我往院子里让。
我挥挥手,让车把式把酒卸到院子里,准备会会这个太白居!
过了没多久接亲的队伍就回来了,新娘子据说是城外村子一个猎户家的姑娘,原本看不上老曹儿子,没想到老曹这些年省吃俭用攒了些钱财,许给猎户家的彩礼给十分丰厚。那猎户也是个憨厚人,看老曹很有诚意就应允下来。
这时,接亲的队伍也带着新娘子回到了破鼓巷子。新娘子身披凤冠霞帔,下了轿子迈火盆、拜天地暂且不表。一直到这议程快结束,新人快入洞房的时候,这席面还没上。有那看热闹的闲人便起哄,问老曹怎么不开席。老曹四处作揖说这太白居店大欺客不地道,小门小户订的酒席送来就不准时,当即安排那媒人先送新人洞房,自己去那太白居催酒席。有那帮衬的小子想自告奋勇去催席面,老曹以太白居只认得自己为由挡了回去。没想到这老曹一去不返,许久也没见人影。众人鼓噪的唇干舌燥,反倒不见本家,于是直溜溜盯着我带来的那二十坛花雕想寻来喝。我看这场面有些尴尬,也怕一会太白居的花雕来了没人喝我的酒,那不是白白便宜了老曹。索性让大家先喝些润润嗓子。大伙一听纷纷叫好,都说王掌柜仁义,人品即酒品,王家花雕一定比太白居的强。也不就菜,就在巷子里摆好的桌椅上喝了起来。
来老曹这帮衬的也都是些贩夫走卒,平日里都去我的酒肆里喝酒聊天,不相熟也脸熟。很多人来找我敬酒,也多喝了两杯,脑袋晕乎乎的。喝了能有半个多时辰,老曹还没回来。这下大伙纳闷了,太白居虽然离破鼓巷子有些距离,也不至于这么久。派了腿脚麻利的小子去寻,回来竟说太白居没见过老曹,也没预定席面,莫不是太白居谋财害命?大伙赶紧敲门,让老曹儿子出来拿个主意。砸了半天,里面也不应声。有人便一脚把门踹开,屋子里竟然没人!只在那炕上又一个大洞,洞口直接挖到了后巷……
那件事过后凡是没人的时候,我就怀疑人生,怀疑我是不是做生意的料。
捕头刘承让后来给大伙讲了来龙去脉……
这老曹也不是本地人,几年前才来到小莱县租了破锣巷子一处民宅,他寡居多年只和儿子相依为命,到了儿子该娶亲的年纪,媒人给说了猎户家的女儿,闺女长相性格也都满意。就是凑吧凑吧,家里的钱也不够给孩子娶媳妇的。
老曹把心一横,先纳了六礼给亲家,谎称在城里的铺子正在出售,卖出去再多给彩礼钱,但是不能耽误良辰吉时,还带着老实猎户在县城里一处挂着出售的铺子处看了。那猎户没什么见识,只当真的是老曹的铺子,也就应允下来。
这老曹又寻了高利贷,置办了接亲仪程,与此同时,每晚和儿子在自家炕板下挖了地道。成亲那天,老曹借口催席面离开,又偷偷返回。父子俩击晕了新娘子,绑了一道运出了城,至此逃之夭夭。
哪来的太白居的席面?人家绑了个大闺女跑了,我王某人反倒搭进去二十坛上好的花雕!
老曹坑的猎户在城外,坑的高利贷在有钱人的巷子,只有我老王成了这帮子苦哈哈的笑料……
开酒肆的必须笑脸迎人,这是规矩!但我笑不出来,谁对着我笑我都生气!
那天对着我笑的汉子一脸络腮胡子,虎背熊腰,分明是个跑江湖的,这种人我平日里都会小心翼翼地接待,省着惹出是非。但是他面向如此凶恶,却笑的如此谄媚!分明是听到我二十坛花雕的故事了,于是心中更气!
“这位爷,吃饭花钱天经地义,您都吃了俩肘子了。现在才想起来没带钱晚了点吧,我们小本生意,真不不赊账!”
“掌柜的多包涵,今天真是出来的急了,忘了带银子。您给记个账,我回头加倍奉还。我也是江湖有头有脸的人,断不会平白贪您一餐酒食。”
还有头有脸的人,呸!我心里一阵嘲讽,但面上还不能显露。
“呦,这位爷,您说您江湖有名有姓,可我一卖酒的不是江湖人啊!有名有姓的江湖人我就知道一位,县里大名鼎鼎的刘承让刘捕头,那是六扇门出来的爷!不仅武艺高强,还有一双火眼金睛。江湖人称夺命判官白面无常南北直隶震八方的天下第一神捕!要不您请他做个保人?”
刘承让是去年调到县里做捕头的,据说以前真是六扇门出来的,不知得罪了哪位高官发配到我们这小县城。这刘承让做捕头尽职尽责,不光维持治安,还破了几起大案子,这一年来小莱镇治安都好了很多。不过什么夺命判官、白面无常什么的都是我胡编的。
没想到那人听到我报刘承让竟然呆了一下,随即说道:“刘神捕的名号某自然是听过的,哪里能请得起人家作保。这样,我这有一件上好的兵器,抵与你老板,来日我加倍来赎。”
说罢从身后拿出一黑绸布包裹的物什,打开来是一柄长刀。只看那刀鞘雕刻祥云纹饰,通体鎏金,拿出来就是一派奢华气象。
“我这柄刀可是江湖上排的上号的神兵利刃,你看着纹饰……”
我没搭理他自吹自擂,回头喊了声:“厨子!”
李弄吉拎着刀火急火燎地跑了出来:“咋了,掌柜的?”
“他说他的刀是神兵利刃,你试试。”我吩咐李厨子道。
李厨子举起那把还挂着猪骨渣的大黑菜刀,对吃霸王餐的大汉点点头。
那大汉看到李厨子这把刀也吓了一跳,楞了一下狠狠心点了点头。拔出刀来两人对着拼了一刀,只听咣地一声,打出一蓬火花。黑菜刀毫发无损,那人的刀刃却崩了一个口子出来。
那大汉抚摸着刀刃都快哭了:“这…这…我这刀主要不是实战用的,有象征意义你懂吗?”
我幸灾乐祸地笑了,对着大汉摊了摊手。
“你这厮……你看这个!”大汉看我一百个不服,反手把刀柄递与我看。我接过刀,见那刀柄末端镶着一颗鹌鹑蛋大小的红色宝石,这颗宝石火红的像火焰一般,内部却完全没有杂质,纯净又热烈。
不论这刀什么来头,但就这颗宝石如果是真的,绝对能买下一整条街的铺子了。但是……
“这么大的宝石,真的假的?”我看了一眼,又还给了大汉。
“不信,等刘神捕来了,你让他给掌掌眼!”大汉急赤白脸地说。
看着大汉真是没钱结账,我也不愿与他聒噪。原本只是因为心情不好才为难一下他,这时气也消了。吩咐跑堂取了刀挂在柜台里,对大汉说:“行啊,先押在这儿把,你赶紧寻钱来赎,一天利息一个大子儿,俩月不来这刀我可去卖了啊!”
大汉看我把刀挂在柜子里,反倒显得很高兴:“得嘞,我尽快赶回来,你可别忘了让刘神捕掌掌眼啊,回见”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说来也怪,那天来店里歇脚吃饭的人特别多,多数背着行囊,短衣短靠一副远行的打扮。他们中很多人看到那把刀就是一怔,然后看着我傻笑,结了账撒腿就走。
这事有古怪啊,这把刀一定有些来历。我想了想,还是赶紧把刀摘下来放到后屋藏好,只是这心里蹦蹦直跳,感觉不太对劲。
夜色擦黑,刘承让来了,点了两个小菜,一壶烧刀子。我看到刘承让出了一口气,赶忙给他讲了白天的事,请他看看那把刀什么来路。没想到刘承让看到这把刀竟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地犹如抽风一般,鼻涕眼泪齐出。
“王掌柜,你真是个妙人。刚听闻你为那破鼓巷子的骗子搭进去上好的花雕,今天又惹了这么一身腥!”
这刘承让笑过之后稍作平复就忙不迭打趣起我来。
“刘大人,我的刘大人,你可别逗弄王某人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急忙问道。
“我且问你,押你刀之人可是虬须满面,体格壮硕?”刘承让问。
“是啊,是啊,面相凶神恶煞,但是却不像那蛮横之人。”
“哈哈,王掌柜好生英勇,能逼得武林盟主林步约压了鎏金炙月刀抵你酒钱,传扬出去,你的酒可就不愁卖了!”
武林盟主……就那货?
鎏金炙月刀……让李厨子砍个豁口?
“刘大人,莫要开玩笑了……”
“嘿,你别不信!我前两天得到消息,新任武林盟主据说喝多了,糟蹋了武盟一位长老新纳的小妾。这下炸庙了,本来很多人就盯着武林盟主的位置,那些人趁这个机会联合起来追杀林步约。算时间,今天差不多逃到这小莱县了。”刘承让喝了口酒,平静地说。
“这武林盟主也太水了,说让人追杀就让人追着跑,当盟主不应该武功很厉害吗?”我不解地问。
“屁武功啊,一些技击小巧而已,武功套路什么的都是演给人看的。狭路相逢勇者胜,打架时候拿刀胡砍,吓唬住对方的就是所谓大侠。据说因为是突然袭击,林不约的亲信死了不少人,他也只能被人追着屁股跑得份。你看刘某我就小时候和师傅学了些小技巧,到这江湖也未逢敌手,你知道为什么吗?”刘承让得意洋洋地说。
“那是为何?”
“因为我是官差,那个流氓混子敢与官叫板?即便那穷凶极恶的亡命徒,跟你拼上两刀,其实心里也想着怎么快点溜呢……”刘承让说。
这帐赊到武林盟主头上了,风水轮流转,谁知道这位盟主大哥会不会东山再起,我已经在心里打定主意等他回来赎刀,一定恭恭敬敬绝对不羞臊他。
“这刀也有些来头?”
“这刀叫鎏金炙月刀,据说是当年郭靖郭大侠抗金途中打造的一把神兵利刃……”
我抽出刀,把那处豁口指给刘承让:“李厨子用菜刀砍的。”
刘承让正想接着讲这刀的来历典故,听到我说的话明显一滞。
“……那个……传说嘛,做不得数的,主要是象征意义……象征意义……”
“怎么都说象征意义,什么象征意义?”
“武林盟主啊,谁有这把刀谁就是武林盟主!”
听到老刘这句话,我终于明白我被那个络腮胡子坑了。
“您拿走,这刀我上交给朝廷了,赏钱看着给点就行,不给也不打紧!”我赶紧把这烫手的山芋扔给刘承让。
刘承让接着刀,不慌不忙走到柜台又挂了上去。
“王掌柜,今儿一下午,无数追踪林步约的探子和江湖人士见到你这把刀,这刀……是藏不住了。”
“刘大人,我可是您治下小民,您可不能见死不救。这王八蛋盟主,这是让我给他吸引追兵啊!您可得救救我!”我赶紧对刘承然深作一揖。
“王掌柜,如果你不想趟这趟浑水,可以把刀交于我。但江湖人已知刀在你这,还是会来找你麻烦。如果你信刘某,就安心把刀挂回去,平日该怎么做生意就怎么做,什么都不用害怕,刘某人包你平安无事。”
这刘承让平日虽然喜欢故作高深,但是为人却很厚道,从未有欺压良善之举,也是条一诺千金的汉子。为今之计,只能听从这刘神捕的安排了……
混江湖的效率果真是高,第二天一早,我的小酒肆外就被十几个人围住了。为首一人身穿一件青绿色缎面鹤氅,头戴一顶斗笠,有着一双犹如古潭般的俊目,身躯结实有力,站在门外不怒自威。
这些人不知在门外站了多久,开门的陶信看到这架势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我可算知道怂包俩字怎么写了,作为掌柜,迈步上前拱手为礼道:“各位……我们这不供应早餐的,各位想吃什么可得等上一等……”
为首那人见正主出现,带了几个人走了进来说:“掌柜的叨扰了,听说您得了一把好刀?”
“好不好不知道,我就是一生意人,刀是押在这的,就在柜上挂着,你想看就去看,你想要就拿去吧……”
那人顺着我指的方向,走过去凝视了那把刀片刻说:“刀,不重要,人才重要!”
“人昨天就走了,您要找人可得抓紧了。”我赶忙解释。
“呵呵,这把刀对他来说何其重要,我不信他能弃刀而逃,莫不是掌柜的把人藏了?”那人直直的盯着我,我瞬间冷汗直冒,感觉阴风轻抚全身。
“我们祖传三代酿酒的,从来没混过江湖,哪里能认识武林盟主?”我申辩道。
那人听到武林萌主几个字,眼里闪过一道精光。缓缓抬起手掌,那手掌竟比常人大出一号,骨节粗大、布满老茧。
“掌柜的不是江湖人,却知道武林盟主。得这神兵却能安心挂在如此显眼的地方,想必也是不出世的高人啊!”说罢,一掌拍在我的算帐的柜台之上。
我这楠木柜子那是从曾祖辈传下来的,整个店里最值钱的物件可能就是它了!天长日久没摩挲地油光锃亮,接缝榫卯都黏在一块儿结实无比。这货一掌下去,我心想:完了!
场面一下静了下来,似乎都在等着柜台四分五裂的场面。但是过了好久,柜台还好端端的立在那……
那人带的一名亲信咳嗽一声,凑到头领身前小声说道:“帮主,这不是咱们帮做的那批桌子……”
那亲信也是个粗人,说话调门压低了也跟破锣一样。好死不死,这句话还让我听到了……
这他妈一定得灭我的口啊,我急忙装作没听到,四下打量帐柜长吁短叹。
那人老脸通红,狠狠瞪了一眼那名亲信,背着手装摸做样的假装看屋子里的陈设,屋子里寂静无声,特别的尴尬……
我看这样也不是个事,便主动说道:“英雄,那位我真不知道在哪,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他是武林盟主。您看刀给你,你赶紧找人去行吗?”
那人叹了口气说道:“刚才只是拍桌子吓你一吓,你以为我铁掌帮段不允是好相与的吗?我苦练三十余年铁掌功,信不信分分钟屠净你这小酒肆?来人,给我找几块青砖,让他开开眼!”
拿青砖给我开眼?感情这是位街头杂耍把式出身。可我们这是老城,很久没有盖房子挖水井的事了,一伙人四下寻摸,半晌也没找到青砖。那人瞪着双目似要喷火,狠骂了一通手下后却反身问我:“这附近哪里有青砖?”
我哭笑不得回到:“哪来的青砖啊,除了拆这墙,就没砖了。”
人啊,就怕嘴碎,我好端端的说墙干什么呢?
那人听我说墙是砖,转怒为喜,一掌拍到了我的墙面上。
前一阵刚刚用白灰粉的墙面,雪白雪白的墙面啊!就这样给我印了一个黑手印,也不知他多久没洗手了。
一掌拍下去,墙没怎么样,拍下一股白灰,呛得这人连连咳嗽。
这江湖人莫非都是傻子?
又是刚才那名亲信,上前来帮自己头领化解说道:“帮主已经退隐江湖十几天了,功力尚未恢复,切不可发功啊!”
“我说你都退隐江湖了,还凑什么热闹啊!你还要争武林盟主啊!看看我这墙!刚粉的白灰,人工一天就要以钱银子!”要不是多年的职业素养,我骂娘的心都有了。
“哼,要不是那禽兽忤逆人伦,我岂能第三十七次违背誓言复出江湖!”段不允看那黑手印也有些尴尬,竟然还向我解释起来。
“感情您就是那被人睡了小妾的大长老!”
“你……你怎么知道?”那人面色涨红,眼珠充血,似乎下一秒便会暴跳如雷。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门内众人皆惊。片刻骚动之后,刘承让带着几名兵丁衙役走了进来,门外放哨的喽啰也被制住。
“段帮主,幸会幸会,平日寻你还不容易,今天可算谋面了,跟我走一趟吧!”
“你是何人?”
“小莱县捕头刘承让”
“追魂刀刘承让?”
“捕头刘承让”
“不管你是谁,凭什么抓我?”
“你肆扰商贩了!”刘承让说罢对我使了个眼色。
我正被这江湖人弄的哭笑不得,看到刘承让的颜色马上附和道:“没错,这人打扰我做生意,打砸商铺,赔我墙面,陪我上好金丝楠做的柜子!”
“得了,都给我上了家伙!”刘承让吩咐道。便有衙役拿来铁链枷锁绑了几人。其实江湖人在城里也是不敢放肆的,一旦拒捕就是杀头得罪,面临的将是全城搜捕,而且城门戒严根本无路可逃,而肆扰商家顶多罚点银子而已。
段不允背了刑具,狠狠对我说:“虽山高路远,但后会有期。”
这么一说还吓我一跳,这厮回头报复我怎么办?
刘承让在边上说:“难有期了,你们武盟内部火拼,铁掌帮打死不少人吧,人证物证全了,就等你到案呢,肆扰商家这事我就帮你瞒了,等你有命活在报我的恩吧。”
那段不允听闻大惊,想喊些什么却被身边衙役用一块抹布塞到了嘴里带走了。
刘承让转身对我说:“王掌柜受惊了,接着做生意吧!”说罢转身要走。
我赶紧拉住刘承让:“大人啊,这叫什么事啊,你赶紧把刀拿走吧,这刚第一天,以后怎么办?”
刘承让回身对我抱拳行礼:“王掌柜,您就放宽心,我回六扇门复职可就靠你了……”说罢拂袖而去。
以后谁说这刘承让是厚道人我和他玩命!
第二天老刘头回来了,这老家伙去了乡下走亲戚,这两天的场面全没看见。老百姓总在下意识里觉得说书人都见多识广,我也不例外。趁着上午没什么客人,我和李厨子陶跑堂七嘴八舌地给老刘讲这两天的事。
老刘头听得眼珠子都快鼓出来了,一直感慨说我们这几天过得精彩。说罢就起身要回家躲躲,远离这是非之地。我一把按住老刘头说:“您阅历丰富,给出个主意,关键时刻可不能玩尿遁,要不以后你上哪还能有饭活?”
老刘想了想,自己就一说书的,真来了打打杀杀的大场面,也不会为难自己,灵光点赶紧溜就好。现在跑了传出去确实丢人。于是一本正经地为我们分析了当前局势:“掌柜啊,您现在就是一粒儿黏米饭,这王记就是一个老鼠夹子,刘承让想让你帮他逮耗子,你怎么办呢?你不能跑,你跑了让耗子追上一口就吃了,在夹子里还安全一点。只能祈祷抓耗子的人机灵点,别没抓到耗子搭进去米。”
老刘头说的都是废话,我特别想把他赶出去:“说点有用的!”
老刘头嘿嘿一笑:“现在你能做的就一件事,保住这把刀!”
“这话何解?”我赶紧问道
老刘头缕了一下颌下短髯说:“有点渴……”
我赶紧让跑堂去泡了一壶茶,催促老刘头赶紧说。
“为什么这些人进店来没有直接明抢豪夺,翻个天翻地覆,还要与你说道说道?”老刘问。
“不知道啊!”我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因为在他们看来,你敢把这把刀明晃晃地放在那,就说明有所凭借,也就不敢轻举妄动,空城计知道吧……如若这把刀没了,说明那位盟主兄可能走了,那些亡命徒收拾你个小掌柜还不是顺手的事!”
“这么说刀还要挂在这儿?”
“不只要挂在那儿,还得防那宵小之徒觊觎。毕竟是江湖叫得上号的兵刃,又是武林盟主的信物。放在这引狼,刘承让能天天守着你,如果被人盗了去,他还能天天看着你?”
“那我天天抱着它”我恍然大悟。
“像什么话,我有一计,能保这刀不被人盗去。”老刘头神秘兮兮地说。
“赶紧说,这时候还装什么诸葛孔明!”我不耐烦地催促道。
“那从今往后,你们开伙得带我一个!”
这个老王八就想着占便宜,不知道是不是坑我
“那得看有没有用,只要有用以后你就跟我这儿吃了!”我狠狠心答应道。
“老夫什么时候打过诳语,厨子你去准备些猪皮,跑堂,你去药房抓五灵脂、儿茶、凌霄花各二钱回来煮汤给厨子熬出一碗猪皮胶。”
厨子和跑堂不知道老刘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脸疑惑的看向我。我点点头,他们便分头行动准备东西去了。
“年轻的时候,老夫头次进京赶考。无意当中得了这样一副方子。用这方子做出来的糨糊粘性奇大,无论什么物件,只要粘上想再分开就得扒层皮。唯一的缺点就是怕水,不小心沾到身上或者衣衫,得用热水浇筑浸泡方能分开。我们把这刀粘在柜子上,料那贼人也没法子偷去!”老刘头得意洋洋地说。
“这胶竟有如此神奇,叫什么名字?”
“这……乡间小技没有什么名字,五灵脂、凌霄花、儿茶……就叫五凌儿胶吧!”
一夜无话,之后几天我这小店出奇的平静,再没有人来闹事。很多一副江湖人打扮的生面孔会围着那把盟主刀啧啧称奇,仔细打量却也不敢靠的太近。听经常来的老酒客说这一段时间县衙不停地用囚车往外拉人,据说都是些背着十几条人命的悍匪。有人传这些悍匪都是被王家酒肆落网的,自然就有人在我这旁敲侧击地打听消息。我能说什么?只能脸上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笑容,心里暗骂刘承让是个大王八。
刘承让确实很有手段,用鎏金炙月刀做饵演了一出请君入瓮,不过饶是如此,也有走眼的时候。
那日,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胖子来到酒肆,这胖子衣着光鲜,似乎走了很远满头大汗淋漓,进门之后便直奔鎏金炙月刀而去。眼看一个肉球扑面而来,反倒让我放松了警惕。“应该只是个看热闹的普通胖子,不像是个练家子,估计都打不过我。”我心想。
那胖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鎏金炙月刀,紧接着伸手便要去摸。
我赶忙制止:“嘿!别摸……”
那胖子冷不防听我一声大喝,吓得手一哆嗦。
“哎呀,掌柜的对不住了。我就听说江湖第一宝刀在你这,赶了很远地路来这看看。一时没忍住,对不住,对不住了啊!”那胖子连连拱手请罪,我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
“这刀是人家抵押在这的,我也不好让他人乱动,您多包涵……”我赶紧还礼说道。
“哎呀,客气了客气了!这酒肆虽小,可是藏龙卧虎,掌柜的双目如潭,中气十足,也是位深藏不漏的高人啊。某打小就喜欢听这江湖的故事,今日便在此叨扰片刻,吃些酒食,沾些高手气息吧!”胖子直起身子,笑眯眯地说。
这种武林爱好者最近见得太多已经见怪不怪了,招来跑堂招呼点菜,我便继续算账发呆。
还没多大一会儿,这胖子又来了。
“掌柜的,跟你打听点事。”
“您说!”
“您这刀卖不卖?”胖子看我一脸看要饭的表情看着他又加了一句:“钱好商量啊,您不知道我,我在金陵、京城都有买卖!”
“这不是钱的事啊!”我解释道:“人家押这儿的时候说好了尽快回来赎,给利息的!俩月之后不还钱我才能当了换钱,要不您等俩月,我头里卖你还不成么!”
“还赎什么啊!您没听外面传吗,那位在青城山被人乱刀分尸了,死的那叫一个惨啊!”胖子神神秘秘地说。
“呦,您说的可真吓人。我不是江湖人不问江湖事,做小买卖首重信誉,说俩月就俩月,要不然这人出现了讹我咋办?”这胖子说的不知真假,不过不论真假,都不关我的事。
胖子看我坚持便没再说什么,点点头回去坐了,喝酒吃菜。没多大一会,这人又对我招手。我心中很不耐烦,可又不得不陪着笑过去。
“掌柜的,现在客人不多,我请您喝一杯,咱们聊聊?”那胖子说。
“这位爷,对不住,我酒量浅,喝一口就晕晕乎乎做不了生意,我平日里只喝白水,茶都不喝的。”我拎过平时喝水的大茶壶,对胖子示意说。
见我不喝酒,那胖子又生一计说道:“不是,掌柜的,您这汾酒怎么有股馊味啊!”
这种无赖我见的多了!点壶好酒,然后假意邀请你攀谈喝酒,结账的时候说这酒你也喝了,可能只喝了一杯,但无赖就只付一半或者三分之一的酒钱。
“我这可是好酒,但是您觉得味儿不对,给您从酒窖新开一坛换上!”说罢我对跑堂使个眼色。陶跑堂心领神会,拿着酒壶就要去后厨。我突然想起来我的茶壶凉了,也一并递给他要他顺便打点热水。
那人突然大喊一声:“等等!”起身走到跑堂的身边,仔细摸索我那把茶壶。我和跑堂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掌柜的,您这茶壶有年头了吧!”胖子说。
“可不嘛,去年前岔子村窑厂刚烧出来的……”我已经快被这胖子缠疯了。
那胖子听后也不觉得尴尬,又回来坐好吃起了肘子,完全不搭理我。
我坐在胖子对面,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正为难呢,跑堂提了一把新酒壶和我的茶壶回来了。
我赶紧吸溜了一口热水压了火气,然后对胖子说:“要没什么事,您先吃着……”
“别急啊!”胖子看看酒壶,自己满上喝了一口。
“掌柜的,我来您这其实真有事。”
“有事你就说啊!丐帮哑巴进来要饭都没您着费劲”我是真上来火气了。
胖子看我发怒也不言语,从怀里掏出一柄秀气的金色小斧子,随手一掷,那斧子便钉上了墙上挂的菜牌子上。有零散的几桌客人,看到有人飞斧子,瞬间逃了出去——其实没那么害怕,借由子吃顿霸王餐,这帮玩意儿……
“您有事就说,砸我们菜牌子干什么呢!”我气得直跳脚。
“自我介绍一下,我来自四川唐门,家中排行老二。也是本代唐家当家主事之人。”胖子得意地说。
“唐门……就是传说中暗器使毒暗杀最厉害的唐门?”我问。
“正是”
“你们暗器不是暴雨梨花针么,斧子那玩意儿那么大个能当暗器?明器吧!”
“那是江湖谣传,针得多大劲才能扎死人啊。”胖子忙不迭的辟谣。
“你这江湖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你吓唬我干什么啊?”
“第一是取宝刀,第二当然是找林步约的下落了,不然这盟主当的名不正言不顺!”
“我上哪知道下落去?我见谁跟谁解释,那货就押这一把刀,人去哪了我不知道!刀你可以拿去,人自己找!”
“掌柜的,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林不约凭什么把刀放心的放在你这?前两批追杀他的武林高手为何追到你这一步就音信全无?你与林不约一定关系匪浅!我说他被乱刀分尸,你却波澜不惊,说明他的下落你了如指掌,没错吧?”
“你都知道很多高手在我这折了,不怕我把你也……”我阴起脸,想吓唬他一下。
“我不怕,因为你的水里被我下了唐门奇毒五行聚魄炼形蛊。怎么样,有没有感觉肚子麻麻地,涨涨的,还有点疼?”
我摸摸肚子,好像没什么感觉。一旁的陶跑堂却脸色苍白,脸上冒出了黄豆大小的汗珠。“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捂着肚子满地打滚。
胖子看我没事,也吃了一惊,不过马上冷静下来说:“一会你就和他一样了,赶紧交代林不约在哪,我还可以给你们解药。”
“交代你姥姥!”我站起来就要和胖子拼命。
胖子见我要抵抗,不屑地把手伸进怀了,要掏小斧子。不过这时候他的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额头全是汗。斧头最终也没有掏出来,反倒被我一把推倒。我骑在胖子身上狠狠扇了他两个耳光,逼问他解药在哪。
这时候,跟食客一起溜出去的老刘头把刘捕头带了进来。
刘承让看到这场面,当即吩咐带来的仵作给两人灌粪洗胃。
大夏天的,大粪味参合着呕吐味,大家基本上都吐了。不过两个人症状减轻,没有那么疼了。
“中毒了不从丫身上找解药,灌什么大粪!”我恨恨地说。
“你懂个屁,唐家那些破毒那有什么解药,都是敷衍你的说辞,想要救人就得抓紧灌粪洗胃。”刘承让捂着鼻子对我说。
“你不是保我们平安吗?怎么让这么个毒虫进来了,差点出人命!”我梗着脖子问。
“没想到这人也来了,唐家精通暗杀,还会易容,经验不足的衙役根本分辨不出来!没想到这唐老二今天扮了个中年男胖子的形象……”
“以前呢?他易容成啥样?”我好奇地问。
“据案宗记载,上次他在舟山渔帮冲突中搞事情,是个……中年女胖子”
这就是所谓精通易容之术……
刘承让很惊讶为什么我没有中毒,要不说无巧不成书——那时唐老二在酒里下毒邀我喝,我拒绝之后又让跑堂打水,他就趁机打岔又在水壶里下了毒。没想到跑堂得到我授意,并没有去换新酒,反倒把水壶里的凉水参进了酒里,但是这小子偷奸耍滑惯了,偷偷还对着酒壶嘴灌了两大口。最终毒酒只是换了个新酒壶又到了唐老二手里。而有毒的水壶却换了新的热开水,并没有什么毒性了……
唐老二自然被刘承让带走,我们几人雇了大车到医馆又给陶跑堂进行了一番诊治,这小子嘴馋,不过也算代我受过。好在服了些解毒的方子确定无碍,也已经是三更时分了。那时大街已经宵禁,我们几人便在医馆大厅凑合了一夜。第二天,几人才带着虚弱的陶跑堂返回酒肆。
刚进了酒肆,迎面便看到一黑衣人倒挂在房梁之上,带着一股腥臊臭气。这人背身朝大门,大头朝下正在打呼噜。
这他娘的又是什么状况?我感觉快被这些江湖活宝逼疯了……
不论他是什么人,一身夜行衣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便吩咐厨子去拿麻绳绑了。那人听得有人惊醒,挥舞双拳奋力挣扎,被厨子一巴掌扇的眼冒金星才放弃抵抗。
直到把这人困成了一个粽子,我才放下心来。然后再次返到门口大喊救命,瞬间就闪出了几个捕快的身影,刘承让更夸张,从房顶跳了下来——不出意外地崴了脚……
我们搀扶了刘承让进屋,真得想把刘承让扔地上。刘承让看到房梁倒悬着的那位也是一脸惊愕:“怪哉,你们昨夜去了医馆,我暗中派人手把这酒肆监视起来,为了捕防飞贼,屋顶还套了大网,这家伙是怎么进来的?”
那人听到刘承让说话,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翻了个大白眼。
刘承让也不生气,示意无需搀扶,一瘸一拐地绕着那人观察,然后不解地问:“这是什么功法?双脚如生根一般悬在上面,没听过这套路啊!”
此时厨子也在一旁打量,听到刘承让的话,不好意思地说:“那天不是熬了一碗五凌儿胶嘛,粘了那把破刀之后还剩了些,我想着别浪费,就偷偷在房梁上刷了一块,寻思着能沾点四脚蛇、蜈蚣之类的泡酒呢……”
听到厨子的话,那人终于有了反应,涕泪横流破口大骂……
我也想骂人,荒草废宅有四脚蛇蜈蚣蝎子,这酒肆在正街,人声鼎沸,毒虫都不敢进来,只能粘住耗子,你个憨货想让房梁上站几只耗子排队作揖吗?生意真他娘的难做,遇人不淑,遇人不淑啊……
原来这飞贼看出此地有重重埋伏,早已潜进来躲在鸡圈里数日。昨日酒肆内乱作一团,才敢出来偷偷躲在房梁上观察,我们“智斗”唐老二的全程都被他看在眼里。好死不死,他蹲的那处被厨子刷了胶,毕竟是专业飞贼,在上面一直等到夜深确定宵禁我们不会回来才准备动手。蹲的时间过久,鞋与梁粘的那叫一个牢靠!飞身掠下时双脚并不曾听从他的指挥,大头朝下栽了下来。那厮还想凭借腰腹力量解开靴子,奈何那靴子是他专门定制的,为了翻墙越户时不会影响行动,设计了十二处锁扣褡裢绑带,累到全身虚脱也没能解开,就这样挂了一夜……
刘承让此时也是哭笑不得,先指挥两名衙役上去把人先放下来。衙役上去解靴带也颇费了一番工夫,心中有气,解开时就未告诉众人接着,这贼头朝下掉在地上摔了个七荤八素。
“天下第一盗——白日孤蝠燕青青是吧,我可找了你很久了……”刘承让看着梁上靴子上画的蝙蝠头说。
那飞贼也不答应,双目紧闭如死人一般。
“你落在我手里不冤,我叫刘承让。”刘承让背负双手,似乎下一秒听到罪犯被震慑住之后苦苦求饶的景象。
可是那飞贼好像还是没什么反应……
我们又感到一阵莫名的尴尬……最近总是尴尬,快成习惯了……
“成化五年春节前,皇上赏赐辞官还乡多年的刘宰辅一尊北朝玉杯,派我护送。没想到我刚出了京城没多久这玉杯就被偷了,后来多方打探才知道是你燕青青所为,我找你找的好苦啊!”
那人此时才有所反应:“你说那玩意是北朝的玉杯,御赐的?”
刘承让鄙视地看着燕青青说:“那是当然,你这飞贼难道不识货?”
“他妈的,当时让黑市一个鉴宝的老家伙看,老家伙看了一眼就说是假的。我五两银子就给收黑货的老黄了,老黄现在看到我还说我坑他,那杯摆在柜上卖原价五两银子,两年了都没卖出去!”
刘承让一听,这赃物还有机会追回来,兴奋地忘了脚腕疼,夹起来困成麻花的燕青青就要走。
看热闹的老刘头拦住了刘承让问道:“神捕,您把御赐的东西丢了,没掉脑袋就贬了官?”
刘承让看到我们几人疑惑的表情,想了想走到桌边,手指沾水在桌子上谢了一行字,吩咐我们保密便带人离开了。
我们凑到桌前,只见上面写着——刘宰辅是家父,儿子丢老子的东西,合理合法!
二个月之后,鎏金炙月刀上缴了朝廷,那位林盟主并没有按约定时间来取,不知道是不是像唐二所说被人乱刀分尸了。不过刘承让说此人销声匿迹,并没有任何消息。
后来,有零零散散地出了些事情,好在都有惊无险。老刘头把这些事编成话本,免不了添油加醋一番,最近的江湖动荡也总算有人给了解释。所以老刘头就被那些不明江湖真相的江湖人称为江湖百晓生。
陶信硬抗了唐老二的毒,又反毒了唐老二。暗杀行业最负盛名的唐家都比不上一个跑堂的,听了老刘头版本的讲述后,江湖人尊称他为神农氏!
厨子更了不得,他能和前盟主林不约对刀,而且把鎏金炙月刀砍出了豁。当然配得上厨神这名号!
神农、厨神、百晓生,这么多江湖神秘人士都对一个人言听计从,就是王家酒肆那个整天笑脸迎客的掌柜,这掌柜的还与神捕追魂刀交好,简直黑白通吃,你们说这个掌柜有多厉害?
这么厉害的掌柜,江湖上就是没有绰号,只说王记掌柜便知道是谁了。
到我这喝酒的人越来越多,都想攀交情,付账的时候都装傻,一副“我们江湖豪杰怎么谈钱”的表情。写这么多其实就为了跟你们后人说,别总想着跑江湖打打杀杀,看看那些江湖人,什么玩意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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