哺乳

哺乳

接到大姐的小孙孙康复出院的通知，我便去医院帮忙收拾物品。走进病房，轻轻拨开床边的围帘钻进去 ，有好几分钟，我痴痴地看着病床上的娘俩沉浸在他们温柔的世界里，不敢惊动他们。

年轻的妈妈屈膝坐在床上，向后靠着床栏，两腿大角度分开，上衣掀开到胸部以上，两个巨大的乳房像两只装满水的气球相互挤压着。松紧绳的腰带勒不住白白厚厚的肚皮，任由它从裤腰里逃出来，堆积在乳房下面，和两个乳房一起构成一个完整的倒T字。一岁两个月的娃娃前天刚刚进行了一个小手术，已经基本恢复。他趴在妈妈两腿中间空出的床面上，一拱一拱地撅起小屁股，把自己的脑袋拱到乳房上面，哼哼唧唧地一口咬住右边的乳头，几乎同时，左手从身下抽出来，无比娴熟地伸上去，在左边的乳房上摸索。才一会儿，娃娃伴随着口中的哼哼声，松开右边的乳头，又拱到左边吃起来，右手再抓住另一个。就这样换来换去，无限的满足感无处释放，便兴奋地撅一撅屁股，嘴里变着调儿哼唧两声，也不抬头看一眼他的妈妈。二十四岁的母亲，一脸慈爱，低垂着双眼笑眯眯地看着她的孩子，一只手跟着孩儿变换乳房的节奏，也换来换去地用中指和食指夹住乳房，以免堵住孩儿的鼻孔，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儿子头上缠绕的一圈纱布。那不过是为了固定输液针头缠上的。她的眼神，她的指尖，她的浑身上下满溢出来的母性的柔情，如她的乳汁一样汩汩流淌，又像一团柔光散布开来，使整个帷幕内的空间沐浴在温柔恬静之中。我想起达芬奇笔下哺乳的圣母。

我曾经用一年五个月的时间哺乳过自己的孩儿，也曾经许多次见到过别人哺乳孩儿，可是这一次，还是被深深感动了。站在床前，呆呆地看着他们，有流泪的冲动。然而，这个年轻的母亲，就在两年多前还是个为一件小小礼物而欢喜雀跃的姑娘。

那是前年春节后一个周末的黄昏，我从外面购物回来，提着大包小包走到家门口，才发现外甥带着女朋友等在那里。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儿，腼腆地喊了声"姨"，羞涩的笑脸上两个浅浅的酒窝。我一下就喜欢了这个孩子。正好那天购物时巧遇某专柜为了酬谢老客户的赠送活动，获得了一串镀金毛衣挂饰。那是一件价格虽不昂贵却十分精美的饰品。我把饰品送给她，亲自给她戴在脖子上。她高兴地道了谢，然后用手捧起胸前漂亮的挂件，先放在唇边亲了一下，然后原地转了一个圈，又一下跳到她的男友身边，和他分享心中的喜悦。她的男友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她便随即朝他做了一个鬼脸。我站在旁边看着他们，看着这个天真的女孩子，可爱的女儿性情毫无掩饰地洋溢在她的一举一动间。

两年多的时间里，她结婚，怀孕，生子，育儿，从一个雀跃的姑娘变成一个哺乳的母亲。天真的女儿态被暂时隐藏，而潜藏在身体深处的母性尽情释放出来。

我想，一个女子，在做女儿的时候能做个纯粹的女儿，在做母亲的时候又能做个纯粹的母亲，无论什么姿态，都是最美的。那是，最真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