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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放逐的爱——突然消失的老师

被放逐的爱——突然消失的老师

作者: 胖牛儿 | 来源:发表于2018-08-15 17:29 被阅读71次

    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忘记她。她留给我最后的印象是那张沾了泪珠的脸,几滴泪珠在白白的、圆圆的脸上,总也不掉下去。

    记下这篇故事,算是给这段记忆一个交代,作为一个略显痛苦的见证者,自认为看见过爱情最狰狞的样子,也许她已经忘记了,也许我也不知道。

    1

    刚读初一,伴随着新学校、新环境而来的第一次英语课,每个人的脸上局促中带着兴奋,刚敲响上课的铃声,大大厚厚的英语书已早早摆好。

    坐在窗户旁的人伸长了脖子,楼梯上一个个老师上来,腋下夹着卷了皮的教材的老头子、大着肚腩,夹着凉拖的中年抽烟男、闷着脑袋看不见脸的半身裙,啊,来了,来了,转去别的班。

    又来了,这次是个带着笑容的年轻女子,个头不高,微胖,脸庞带着些圆润女子特有的白嫩,并不多漂亮,但因了脸颊上的梨涡带着笑,还有白衬衫和蓝色牛仔裤装扮的一身干净利落,像一团风一样,顺着窗户飘进夏天里满是汗味儿和臭脚丫子味的教室。

    男孩子们尖叫起来,她笑着望一眼,说我不是来你们班的啊。小皮鞋咚咚咚,拐进隔壁班里,引来一阵失望的唏嘘声。

    一阵尖细的皮鞋扣地声,我们白脸红唇大浓妆的英语老师走进班里,眼神锋利,全场那么一顾,把所有人的目光都抓了回来,瞬间鸦雀无声。

    读书的伙伴多,课下讨论里小女孩叽里呱啦,你们班的老师是哪位,我们班老师是哪位,初次接触ABC,英语老师更是争相攀比的重灾区。

    妍妍对她的老师无比崇拜:“可亲和了,你看我的书上,她帮我圈的,走到我身边一字一句教我读呢。”她老师叫连敏,就是路过我们班的那个白净圆润的女老师。

    我指着“good”后面的“古得”两个字:“这俩字也是她帮你写的?”妍妍嬉笑,这我自己的发明。

    2

    连敏跟我们班主任一样,一群毕业生刚来到这里教书,跟我们一样是个新人。

    跟这群新来的黄莺一样鲜活的女老师一样,对于我们这群刚开始青春期,看起来却蓬头垢面的女孩来说,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尤其是她,虽然都是大同小异的高跟鞋,同样的带着笔直裤线的牛仔裤,但她染成黄色的短发亮亮碎碎,衬得一张脸更加白玉无瑕,总是弯弯笑着的眼睛,使人很容易忽略她圆胖的身材,甚至觉得那几乎要把牛仔裤撑破的短粗的腿也是可爱的。

    十二、三岁的年纪,视跟老师搭几句课堂之外的闲话为荣,连敏常给我们这样的机会,校园内碰面,冲她笑,我们这群外班的孩子也能收获一个清爽又友好的笑和一句你好。

    放学,骑自行车回家,飞快,路边杨树快速闪过去,妍妍不住口地讲我们英语老师说,我们英语老师说,后半句都被钻进嘴巴里的风给吃掉。

    日子长起来,我们知道了更多信息。楼下班的几何老师姓傅名西博的,是连敏的丈夫,看了课表,特意等在楼梯口争相去看,啊,瘦高,不羸弱,不能用俊俏来形容,但那一张白净的,长着双眼皮大眼睛的脸庞确实很精致,头发梳的妥帖,相较于爱笑的连敏,他脸上像蒙了一层寒霜。

    得益于英语课代表的身份,经常去老师办公室,以惊人的概率,经常见连敏趴在厚厚的作业本后大笑,兴奋地站起身,说着诸如此类的话“我们家西博不爱吃,不然我早就买了”、“我们家西博超爱躲在沙发上抠脚丫”,其他老师吃吃地笑。

    小镇上时针走的慢,日子清闲,新婚的老师们经常穿戴一新的出门逛,大都是骑一辆二八大杠的自行车,这样出门的老师们,就是一对对再寻常不过的恋人或者夫妻,男的把皮鞋擦亮,女的用手帕扎住长发,翘起一双穿了尖头细跟皮鞋的脚,把带着神秘的透着恋爱气息的身影留在学生们频频侧来的眼波里。

    从来没见过连敏和傅老师如此一般亲亲热热地出门,偶尔在校园里如流星一般难得一见的同行,也都是连敏一路叽叽喳喳,略显兴奋地仰头看着傅老师,说个不停,傅老师通常三角板在手,低着头看路,或者偶尔往别的什么地方扫过去一眼,并不答话,面无表情,一副霸道总裁的样子。

    在当时非黑即白的我们眼里,跟别的成双入对的老师们比起来,他们显得相当不和谐,而正是因为这份看起来的不和谐,更吸引关注。

    3

        我们中学当年在小县城里算得潜力股,聚拢了镇外十里八乡的学生慕名而来,小小的校食堂人满为患,经常这边上课铃声要响,食堂里还有一波波待就餐的人,家属院一群嗅觉灵敏的人看到了商机,各自在学校分配的小住宅里开辟一隅,办起小食堂。

    小食堂规模不大,操作灵活,口味各异,吸引了大批学生前往,就连口味最不济的也一票难求,连敏的门口在一个周末晚上也贴上了开张的告示,刚黑的返校天,昏黄的路灯下,学生看告示的的眼闪着荧荧狼光。

    僧多粥少,饭票不好搞,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在开张的第二个月才混进去吃了一顿早餐,放多了麻花的胡辣汤味道有点混乱,包子皮松垮如八旬太婆的脸。人手少,连敏夫妻亲自上手,她显然是第一次做生意,也是第一次做厨房里的事,拿起水瓢要擦桌,穿着水鞋去洗碗,微胖的身躯穿梭来去,耳垂上的小吊坠晃得我眼要花。

    我去的时候人还不太多,连敏脸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连声叫着“西博”、“西博过来帮忙”,学生围在一起,“收我的”、“我先来的”,举着饭票的手白花花的乞讨一般,傅老师眼睛发直,手中拿一堆饭票,不知道该找给谁,找多少,脸上少见的愣神,多神奇,几何老师不会找零。

    连敏喊“西博”,趁着他转头,沾着面粉的手指往那张脸上快速点一下,傅老师被涂了个花脸,无奈笑一下:“别闹。”两个人对看一眼,哎呀,看的学生急忙转过头,羞了个大红脸。

    顶着一头俏丽短发、嫩花朵一样的女老师厨房里忙活给大家做饭吃,用惯尺规的扑克脸王子戴着围裙躲在屋檐下收钱,强大的反差远比饭菜更具吸引力。很多像我一样,原本雷打不动中午回家吃饭的人,努力把一日三餐都耗在这里,他们的食堂人满为患。

    那会儿学校管的松,老师们只要把课上好,私底下搞点副业未尝不可,开摄影店的,开花店的,精品屋的比比皆是,没一家有连敏的食堂这样有那么浓的烟火气。

    我们初二快结束的时候,班主任老师生了孩子,我们涌到老师家看小宝宝,很多同期的老师都在,笑声满屋,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啊,许多新老师都有了孩子啊,或大着肚子,或抱着粉嫩的婴孩。

    连敏坐在班主任床边,喔喔啊啊地逗着小婴儿,班主任略显憔悴和暗黄的脸,更衬得连敏一张脸透着珍珠般光泽。

    像雨后呼呼发青的新叶般,校园的枫树下多了许多蹒跚学步的孩子,女老师们下课后,少再跟我们打闹,急匆匆收拾了课本回去。连敏食堂不忙的时候,经常拿了装星星糖的圆盒去逗那些孩子,叫阿姨啊,你一颗,你一颗,乖乖的,亲一口。

    那些软软脸蛋的孩子趴在她脸上“啾”,倒像一对真正同样精雕玉琢的母子似的。

    好事的学生开始关注连敏的孕育大事,啊,有没有孩子,呀,怎么还不怀孕,崇拜者们比她还着急。

    4

    秋天的时候,我们读初三,几何课是傅老师讲,每天一次看冷峻、精致的扑克脸。偶尔去食堂,没看到连敏的身影,一个老妇在帮忙。妍妍说连敏最近经常请假,消失个两三天再回来上课。

    再后来,很少能在食堂里看到她了,傅老师也不再出现食堂,那些帮忙的人据说是傅老师家里临时雇来的,味道水平下降了,画龙点的睛又不在,学生们如鱼样游开。

    校园里流言四起,说的有鼻子有眼儿,有人说连敏和傅老师经常吵架,夫妻冷战。传言还说,傅老师爸爸,也就是我们小镇粮食局的局长,强逼傅老师离婚,新娶能生孩子的妻子。学生们传的绘声绘色,大家半信半疑。

    我也是八卦一员,问妍妍,真的吗?

    “我哪知道,反正连老师有几次红着眼睛进班上课,经常上完课就走,也不笑。”

    最开始是三四天,后来开始一两周,甚至曾有一个月没来,连敏的假越请越长,第二个学期开始,别的老师来给妍妍班上英语课。

    连敏的食堂停掉了,很少能在校园里碰到她,我经常去英语教研室送作业,她的位子上大多数时候是空的,桌上蒙了一层薄薄的尘,只是傅老师还是一如既往出现在几何课上,一如既往地没有任何表情趴在黑板上画图,下了课一双沾满粉笔屑的手带着三角板缓步回去。

    我时常出神地盯着他,试图从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看出什么来,却从无收获。

    有一次险些以为我们要得手了。

    班里的刺儿头,平时不怎么敢招惹冷若冰霜的傅老师,偏生那天中了邪一样,在傅老师讲完课问懂了吗的时候,他说不懂。换做平常,这句懂了吗只是例行问话,没有实际意义。但那天刺儿头在傅老师“哪儿不懂”的问题下,倔强地连说了两次“哪儿都不懂,全都不懂”,傅老师停住了动作,一张冷冷的脸,转过来,定定地看向刺儿头,本来就大的眼,深得像马上要喷涌一股巨浪,额头青筋爆出,时间停滞了一般,他极为缓慢地松了松雪白手腕上的大盘表,一瞬不瞬地看着刺儿头,目光冷得要结冰,像是要把他钉在椅子上,我们屏住呼吸,以为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不料傅老师不再说话,拿起书本甩上门走人了。

    后来想起,这是我们唯一一次最近距离接近傅老师真实情绪的时候。

    我们装作随意地跟班主任打听,被训斥“多事”,曾经跟连老师亲近的同期的老师们也都是讳莫如深的样子,绝不多说一个字。

    一个返校的周末,因为下雨,我来的迟,到校时,灯光大亮,夜课早已开始,我缩着头跑,在夜雨的朦胧里,跟连敏擦身而过。

    在无数次的回忆里,我十分确定那就是她,蓝缎伞面下,还是那头短发,几滴泪珠在那张白白的、圆圆的脸上,只一愣神的功夫,她就消失在校门口。

    一个日落后傍晚,一辆红色轿车停在连敏宿舍门口,装载满满的箱子,缓缓驶出校园。连敏家在遥远的几千里外,这一走极为彻底,那以后没人再见过她。

    5

    连敏以前的小食堂改建成一间书屋,靠墙一排书柜,花花绿绿的封皮,大都是言情、武侠、科幻这些学生爱看的小说,专门用来出租,门口的地方一张玻璃柜台,一个陌生女人镇日坐在柜台后,鼻子上密密麻麻一层雀斑,笑时门牙昏黄,一脸朴实。

    听说是傅老师的新婚妻子,没人愿意再闲言碎语,仿佛再说些什么,都是对那个短发笑脸老师的背叛,连敏走后,关于傅老师,学生们骤然失去了八卦的兴趣。

    毕业前,书屋女人的肚子大起来,傅老师依然雷打不动,波澜不惊地上着他的几何课,仿佛一个人的离开,一个人的到来,全然不关他的事。

    读高一的暑假前夕,跟妍妍躲在冷饮店大快朵颐,隔壁母婴店里人来人往,生意很是不错,傅老师出现在视线里,书屋女人抱着一个小小的男婴,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火热的六月天,他还是那副冷淡的样子,还是一样的精致的脸。

    我指给妍妍看,她“切”一声,谁都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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