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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伯乐主题写作之【纪念】
1
天阴得很黑,打开网页,就有很大面积的板块都在说今年的第八号风球。香港同事发来的邮件里面用的是“悬挂黑雨”这个词,很形象也很新鲜。她扯了扯嘴角笑了,今天对于她和十六来说是个特殊的日子,结婚七周年。
十六依然没有新意地问她想吃什么。她想了想,点了螃蟹。
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十六就认定她是个吃货,一切节日都只给她买吃的。别人收花收到手软的时候,她吃了一身的肉,不得不再饿着肚子减肥。她其实也是喜欢花的,于是,她试着和十六沟通,“其实鲜花也很漂亮。”
十六说,“乖,咱不要那个,两天就蔫了,哪有吃到肚子里,长成肉来得长久。”
她说,“那还得减。”十六说,“不用,胖点儿安全。”她怒,踢他,“胖了难看。”他嘻嘻笑,也不躲,食物还是照买不误。
“你们说的那些个有礼物的节日,我都是没有的。我只有吃的。”她转头给旁边打趣她的同事一个无奈的笑脸。
之所以点螃蟹,除了因为味道,还因为它肉少,能让她少胖几两。这是唯一能让她觉得自己还足够睿智的想法了。当然,她也一直很喜欢吃蟹。
饿肚子减肥的时候,她时常怀念那些年怎么吃都不胖的岁月。那时候她也是同学们羡慕的对象,也收到过男生送的花,也总有人在图书馆帮她占座。但时过境迁,也许人生的遗憾就在于你所在意的那些东西都在不知不觉中偷偷溜走了,再也回不去了。
“我们都回不去了。”她在一次微醺之后对十六说,“人生多遗恨呢!要是永远十八岁该多好。”十六说,“你真傻,永远十八岁你还怎么遇见我啊?”
她没说话。她是二十一岁遇见的十六。在那之前她喜欢的是另外一个人。他叫良希,有一头卷发,戴眼镜,也是高高的个子,当然很帅。她一直是颜控,喜欢帅的。她看十六有点恍惚,十六也很帅,和他们认识的时候一样,但他不像良希,他们是两个类型。
她不停地笑。她醉了就是这个样子,傻傻的,貌似很开心,但又很孤单。她一直都很孤单。
十六把她抱进卧室,脸蹭着她的脸。她的心急跳了两拍,头有点眩晕。她记不清多久他没和她这样亲昵过了。他说,“你先睡吧,我还有工作。”他把她放在床上,帮她盖好被子,只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一下,像是小鸡啄米,她竟然连他的温度都没感觉到。
她侧过身拥紧了被子。她想起了儿子养的小鸡,那只鹅黄色的小动物总用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她,然后试探着伸长脖子去啄放在小碟子里的米。偶尔她把手伸出去,它也会在她手上轻轻啄一下。就像刚刚他的吻一样,很公式化,感觉不到温度,也感觉不到爱。
后来那只鸡褪去了鹅黄色的毛,长出了有点硬的翅膀。“不能再养了,过几天要生蛋了。”她对着十六嘟哝,让他帮忙想想能不能送到郊区的亲戚家里。
“儿子会哭的。”十六的眼睛没离开电脑,半天才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她知道她的烦恼没有传达给他。有一天,也许那只鸡也是太孤单了。它沿着沙发脊背加速起跳顺着窗户飞了出去。他们家在十楼,那只鸡变成了楼下花坛里的一摊和着血肉的羽毛,再也不动了。
儿子哭,“为什么小鸡也会跳楼?”她安慰他,“它只是不小心,还没学会飞,就提前启动了。”她这样说着,心里却没来由地暗暗松了口气。
2.
晚餐很丰盛,十六不光买了飞蟹,还买了河蟹。除此之外还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她很开心,她觉得十六也是开心的。他举起杯子,里面是她喜欢的梅见。他说,“老婆,辛苦了,希望我们一直幸福快乐!”她也举起杯,“谢谢老公!”她想和他聊聊,也许今天是个好机会。只是还没说到正事,他的电话又响了。她看着他离开座位,听他在那边说,“七点一刻见。”
她知道,十六晚上还要去健身房。有时候她真的希望变成健身房里的一台机械,那样他还会多陪她一会儿。她又觉得很可笑,竟然要去嫉妒那些机械,一定是疯了。
原本黑了的天又亮了,说好的雨没有来,只是天上布满了厚厚的云,层层叠叠,云与云的交接处露出夕阳最后一点微弱的光。空气依旧沉闷。
她索然无味地吃完饭,起身收拾碗筷。等他拍拍她的背说,“我去健身,晚点回来,困了就睡,不用等我。”
门在她身后关闭。她有点失落,有点难过。却也不想抱怨了。
有段时间十六特别忙,也经常出差。她曾一度牢骚她过的就是单身母亲的日子。整天带个娃没有自由可言。
十六没说什么。有一天他回来得很早,买了菜,做了饭,还洗了衣服,然后发微信给她,“今天有饭,不是单身母亲带个娃,快回来吧!”她兴高采烈地跑回家。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那么容易取悦,不用她再手忙脚乱地做一顿不合胃口的晚餐竟然都能让她高兴很久。
她在路过的花店里买了一束玫瑰,粉色的,花苞半开半闭,上面再配上几滴人工露珠,很美。
“它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洛神。”她吃过饭,把花插在花瓶里,来来回回转着圈欣赏。十六在旁边摆弄手机,“嗯,好看。”他敷衍了一句,眼皮都没撩一下。紧接着无缝链接上手机对面的声音,“您要的这批货我这周保证送到……”
有一朵花的一个花瓣有点挫伤,她想掰掉它。抬抬手又放弃了,忽然觉得很没意思。十六的声音依然从隔壁不断传来,他似乎有点激动,在努力地解释着什么。说得很多,比和她一个月说的话都多。那些单词像一个个小蝌蚪源源不断灌入她的耳朵里。没有一只小蝌蚪是说给她的。她拔下那枝花把它丢进垃圾桶里,拿起手机出了门。
隔壁老王就坐在正对着单元门的小亭子里,若有所思地往这面张望。见到她忽然愣了一下,然后笑着和她打招呼。她点点头向着小区外走去,远远地依然感到老王的目光如影随形在追随着她。
她和老王不熟,有时甚至想不起他的长相。但他出现了,她又能准确地认出他来。她住的房子一梯两户,偶尔会在电梯和走廊里遇见他。老王大概有三十或者四十多岁的样子,一个人住,戴眼镜,比较瘦。每次见到他似乎都在发呆。他好像说过他的名字,但她没能记住,只知道他好像是姓王。
但他姓什么或者叫什么于她而言真的一点都不重要。他们很少有交集,只有一次,十六不在家,水管漏水了,老王在物业来之前帮她找到并关上了自来水总阀。
她去了最近的那家咖啡店,坐在靠窗的位置点了一杯焦糖玛奇朵看夕阳。方亿说甜的可以让人心情舒畅。她觉得她现在迫切需要一杯甜的。不,她好像还需要一些别的。
她打开手机,壁纸是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十六搂着她的肩,把儿子夹在中间笑得幸福张扬。她品尝到了咖啡豆的醇香混合在焦糖的甜里面,是浓郁的貌似幸福的口感。
她找到方亿的头像,那个头发微卷,戴着眼镜的男孩正酷酷地仰着头,一副羁傲不训的样子,很像良希,但又肯定不是良希。她又想起了良希,最近想的次数太多了,每想一次都会心疼。她想要控制一下,也许就是因为方亿这个头像,她才同意了他加好友的申请。
3.
起初他们聊得不多,山南海北地扯一些有的没的,说的最多的还是烘培。
她说,“男人也有很多喜欢烘培的吗?”
“当然啊,比如我,货真价实的男人,货真价实喜欢烘培。”方亿发了一长串的“哈哈哈”给她,她连带着放松下来。
那之后方亿常常发消息过来,有时候是他做的蛋糕,有时候是面包,有时候是他养的酵母,有时候是路边的野花……
分享是一种欲望,享受分享也是。
渐渐的,她有些依赖他的消息,偶尔发呆的时候会等待,莫名其妙地翻看手机。她觉得这样很不好,但又忍不住。她实在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
如果他真的是良希就好了。她常常会这样想,但又知道这不可能。良希早就不在了,在她十九岁那年,良希消失在他们上学路上的一条河里。
在那之后的好几年里她常常做梦,梦见良希被汹涌的漩涡卷走,梦见良希站在夕阳里向她笑着挥手,梦见良希湿漉漉地站在她面前说好冷……每次醒来她都会哭很久。她开始相信灵魂是有轮回的,她努力克制住想良希。她希望他知道她过得很好。这样他才可以安心离开。她也算想得开,觉得他们都要各自走好未来的路。
那个被良希救上来的孩子已经长成一个大学生了,和他们当年读的大学一样,算起来是他们的学弟。他再也没有因为和爸妈赌气寻过死。他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给她发过消息,她后来把他删除了。她还是怨他的,如果不是为了救他,良希就还是好好的良希。不至于她那么想他也见不到。她太想良希了,想得难受,心里空空地疼。
“今天做了欧包,很成功。”方亿发来两张欧包的图片,一张是刚烤出来的,全麦的,上面的割口是麦穗。另一张图片上的欧包已经被切开了,里面点缀着核桃仁和葡萄干。
“看样子不错!”她说着发过去一个笑脸。她很久都没烤面包了。懒懒的,不想动。她和方亿是从一个烘焙的群里认识的。那个群的名字叫方亿甜品,谁拉她进去的,她已经忘了,但她知道方亿是群主。
“想吃吗?我给你送过去。还可以手把手教你做。”
她看着消息停了停没有说话,据方亿说他们相隔不远,开车大概十分钟。他第一次这样说的时候,她感觉到了他的冒犯,很奇怪她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生气。她想到了十六,那天直到晚上十六也没回她早晨发过去的那条微信。她莫名其妙的有一种想给他好看的意思,一丝很危险的气息雀跃着涌上心头。
她坦白说,“我已经结婚了,是个五岁男孩的妈妈。”
“那有什么关系呢?你依然是独立的漂亮小姐姐,依然有资格爱与被爱。”
她心跳得厉害,也疼得厉害,她不知所措地想良希。
这是方亿第五次说这样的话。有点暧昧,有点侵略。
她说,“不要。”然后喝光了那杯焦糖玛奇朵逃也似的回了家。
4.
就是那天,她又在电梯口遇见了老王。他穿戴整齐正要出去的样子。她对他微笑,侧肩而过的瞬间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似乎是烤面包的味道。她有点慌乱,输错了两次开锁密码。她觉得这样太糟糕了,如果连嗅觉都沦陷进去,见到谁都能想到方亿,迟早有一天她会去见他。
她颤抖着想要删掉他。点开他的头像,再看一眼那张很像良希的照片。真的太像了,笑起来几乎一模一样。她犹豫了很久还是没忍心。把照片保存了下来。
十六没去健身,破天荒地留在了家里。
“你去哪里了?”他见她回来顺口问了一句,她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就又转头去忙了。“老公,你怎么那么多工作啊?”她忍不住问。“等我忙完这阵子。”十六转过身把电视遥控器塞进她手里,“去看电视吧,在雨季来临之前,我得做完手头的工作。”他似乎是瞥了她一眼,然后抓抓头发,眼睛又转回到电脑上去了。
她不想看电视,也不想知道为什么他的工作要在雨季来临之前完成。她想告诉他,儿子在幼儿园的跑步比赛上得了第一。想告诉他单位里老板找她谈话想让她出差。还想告诉他她想去看看良希的妈妈。她甚至想带他去看看河边那株开得最绚烂的花,她不知道那花的名字,但真的很好看。她第一次见到这种花。
但她什么都没说,把遥控器丢在茶几上径直去洗漱了。镜子里,她感觉眼角的鱼尾纹似乎多了两条,她轻声叹气,又多涂了一些眼霜。
有风从窗外吹进来,床头那个东西上的羽毛在瑟瑟抖动,像是活过来了一样。这么多年过去了,它颜色依然鲜艳,这得益于十六不时地“保养”。她有点无奈,十六似乎对工作和健身以外的东西都没有兴趣,唯独对这个,竟然出奇细心。以至于当年她一直都以为十六是个细致体贴的男人。
那是一张捕梦网,十六送她的时候介绍说是十八世纪印第安人的宝贝。那东西很漂亮,一个用树枝编成的圆,周遭用皮绳编制成一张中间镂空的网。下面点缀着花花绿绿的羽毛和珠子,很波西米亚风。让她想起了和十六的初见。
那天早晨她照旧在去学校的路上到河边发了会儿呆。一个跑步的男生从后面叫她,“同学,距离那条河远一点,不安全。”她回头看到十六一张阳光灿烂的笑脸,他的头发上有晶莹的水滴,脸上全是汗,但笑起来的样子特别帅。
她后退两步笑了笑,继续望着河面发呆。
“同学,我经常在这里看见你,你是这所大学的吗?哈哈,有点冒昧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这所大学大三的学生,电子工程学院的,我们认识一下吧……”
她无措地转头,她没想到他会这样热情。但他的笑容感染了她。她礼貌地报了名字。后来他们经常在河边遇见。十六都是老远就喊着她的名字跑过来。
“没睡好吗?你的眼圈有点黑。”一次十六指着自己的眼睛下方问她。
“嗯。”她点头。
“做噩梦了?”
她不想承认,梦见良希不是噩梦。梦里的良希和她一起在小区里捉迷藏,在幼儿园里追逐,一起背着书包上学,他们有太多的共同记忆,有十八年那么久,他们是一起长大的。但最后良希骑着车从她眼前消失了,她怎么哭喊,他都没再回来。
她没和十六说良希的故事。
过了几天,十六送给她一个包装精美的粉色小盒子,打开,里面就是这个捕梦网。那是他花两个晚上亲手做的。
“把它挂在床头,你会过滤掉所有的噩梦。”十六略带羞涩地介绍。
“那,能够梦到想梦见的人吗?”她认真的样子让十六忍俊不禁,但他还是想了想郑重地回答说,“我觉得可以,你试试。”
在那之后,她的床头就多了这张捕梦网。搬过好几次家,从学校的宿舍到父母家,再到他们婚后的小家,这张捕梦网都悬挂在她的床头。十六时常仔细检查一遍,然后换掉几支褪色的羽毛,几根松掉的皮绳,所以,至今为止,它还像新的一样。
那之后,她也会梦见良希,但每次都是他们一起欢快玩笑的样子。很少会在梦里看着良希的背影哭了。她觉得这样很好,良希就应该是她最美的梦,捕梦网大概真的有用。
5.
所以,结婚纪念日这天也并没有什么特别,她不知道十六几点回的家。第二天起床的时候,他还在呼呼大睡。她喝了一杯牛奶,吃了半块面包起身去上班。出门的时候她盘算着周五了,明天还是把儿子从婆婆那里接回来住几天。她很想他了。
九点一刻她正在回复一封邮件,手机里就又收到了方亿的消息。他拍过来的是一小盒饼干,一个个的小脚丫的形状,里面点缀着一些蔓越莓干,那样子出奇可爱。她想起了儿子刚出生时肉乎乎的小脚丫,那时候十六总是把那双脚丫放在鼻子上使劲儿地嗅。她一下子就笑了出来,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方亿聊着。
他忽然说,“请你喝个咖啡好吗?我现在就过去,到你单位楼下找你。”
“你知道我在哪里上班?”
“差不多知道。”他说,“我只是特别特别想见见你。”
她犹豫着,终于还是说,“不要这样。”她觉得她一味的沉默给了他勇气,或者说是纵容了他。
天空没有太阳,细微的南风逐渐增强。她看到窗外的树枝由轻轻摇头变得剧烈晃动起来,她想终于要下雨了,昨天的八号风球大概今天要登陆这里了吧?她忽然有点期待,记起十六说到了雨季就轻松了,就不会那么忙了,她也很期待自己能够忙起来。今年公司的生意遭遇大面积滑坡,实在没什么事情做,无所事事其实比忙碌起来难熬多了。
她以为方亿不会再说话了,把手机装在口袋里打算出去一趟,又收到方亿的一条微信,“我是真的喜欢你,你感觉不到吗?”
她苦笑了一下,方亿是真心还是假意她都不想在乎。她现在只想去看看良希的妈妈,越快越好,她已经等不及了。
她请了假,坐上地铁三号线,半小时后到了那个熟悉的车站。出站口,满含湿气的南风里混合着熟悉的味道。胡同口有人在卖肠粉。很多人围在那里。她侧头看过去,人群中间有个阿姨正在低着头忙碌着。她不时用袖子擦去额头的汗水,偶尔抬一下头,满是皱纹的脸笑得极其坦然安宁,她看到那张酷似良希的脸差点哭出来。
她像个胆小鬼一样躲在人群后面看她来来回回地忙活。她好像看见了小时候,她去良希家玩,阿姨也是这样忙着给她做好吃的,后来她们都失去了良希,她再也不敢去他家。她怕自己难过,更怕阿姨看到她会想起良希。
她不确定阿姨愿不愿意见到她,她把电话号码写在牛奶箱子上,趁她转身的时候把上车前买的两箱奶塞进了她的餐车下面。
路上她哭得稀里哗啦,一度要停下来躲在墙角擦一擦那些永远也流不完的眼泪。
回家之前她第一次主动给方亿发了一条信息,她说,“谢谢你的陪伴,方亿。再见!”然后不等他回复就把他从好友列表里删除了。她怕自己会犹豫。良希走了,他始终是没有人可以替代的。
6.
天阴得很黑,她想尽快回家,却收到妈妈的电话。妈说,你爸那个倔老头又和我生气了,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然后哩哩啰啰的一堆牢骚。她安慰了几句又给十六打电话。电话接得出奇快,十六说,“我先过去看看,你别急。”
她经过小区的凉亭,看见十六和他爸一人拿着一支烟正抽得起劲儿,两个人并排坐得很近,边抽边笑。
十六说,“所以说啊老李,你说这样偷偷地抽不好嘛?抽完了抖一抖,转一圈,回家一点烟味儿都闻不出来的,妈肯定不会和你生气啊。”
她爸表示赞成,抿着嘴点头。她很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十六和她爸竟然搞得像是兄弟一样,还叫他老李。
“老李啊,你要是不惹事,我也能家庭和睦啊。你瞧你生的女儿那么小,你舍得让她替你操心上火吗?我都不敢惹她,你知道吗?她说一,我都不说一点一,全听她的。这样她才会心情好,健健康康的,咱们也少操心,不好嘛……哎呀老李,说起来我竟然像是她爹似的,你这个当爹的反倒时不时惹她生气。以后有事你就打我电话,想抽烟,想喝酒都行,别和妈吵哈,也别找我媳妇……
她听起来好气又好笑,没理他们两个,去安慰了一会儿妈妈。
回家的路上天黑了,大雨如期而至,她暗暗松了口气。
6.
第二天婆婆把儿子送回来了。小家伙举着小手欢快地跑进来,“妈妈妈妈,你看方叔叔给我的饼干。”
她接过来一看,一个个肥嘟嘟的小脚丫,上面零星点缀着蔓越莓干,她忽然有点紧张。儿子说,“方叔叔搬家了。”
婆婆说,“是啊,雨刚停就搬家。”
“哪个方叔叔?”她吃惊地问。
“就是住在你们隔壁的方亿。”婆婆说。
“哦,他搬走了?没听到动静呢。”十六也附和着,他终于不忙了,正在帮她一起打扫卫生。“他在你单位附近开了家面包店,据说生意不错,你还买过呢!你忘了吗?”
“我哪记得清,那么多面包店呢。那个,隔壁的,他不是姓王吗?”她越来越糊涂了。
“人家姓方啊,怎么,住在隔壁就得姓王?隔壁老王啊?什么人嘛?”十六笑着打趣她。
她懊恼地抓抓头发,有点毛骨悚然地想起那个消瘦的戴眼镜的男人。他是方亿?
她又翻出方亿的那张头像盯着看,大概是吧!她实在想不起来隔壁的男人长什么样子,她问十六,“方亿长得像良希吗?”
十六看过良希的照片,他歪头想了很久说,“有一点吧,眉眼和鼻子大概有点像。怎么了?”
“没什么。”她手指一划,把那张照片从相册里删掉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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