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亮亮再也不肯去上学,一提起上学,他就歇斯底里的抓自己的头发,或者去撞墙,嚷着要从楼上跳下去。他不能听到老师,同学,学校这些字。
我问对面的妈妈亮亮去看医生了吗?看了,吃着药好点了,这不他父母感觉他好点了说带他回老家散散心。估摸着应该快回来了。
我唏嘘着世事如此的变幻无常,祈祷阳光不要漏过这个花季的男孩。
几天后,亮亮一家真的回来了。在楼梯上碰到亮亮时,他叫了声“阿姨”,他的眼睛分明是空洞无神的。
此后的晚上,亮亮家每天都传来拍篮球的声音,“咚咚”,时间长短不一,最长时近两小时。亮亮妈妈一再过来道歉,说吵到我们休息了,她的脸上写满了无助和疲惫。
又过了一个月后,亮亮学校再次打电话来让他爸爸去办退学手续,无措的亮亮爸来找我问我该怎么办?为了图方便,两家的门开着,我们就站在我家门口谈着。突然,亮亮就出现在他爸爸身后,眼睛直勾勾的越过他爸爸的肩膀盯着我,我不禁打了个冷颤,下意识的叫了声“亮亮”,我感觉要出什么事,但,来不及了,亮亮已经快他爸爸一步冲下了楼梯。我和他爸赶紧追下去,一种强烈的不安让我直冒冷汗,我分明看见亮亮手上拿着个棍子样的东西。
时间是下午五点左右,正值学生放学回家。当我追到楼下时,我看见亮亮正拿着根棍子直直的追赶刚刚放学进小区的我的儿子,儿子拼命在朝着单元铁门的方向跑,看见我拼命喊妈妈救命。我身体抵住大开的铁门,让儿子赶紧往前跑,当儿子一脚跨进铁门时,我的身体放开铁门,把儿子安全的隔绝在铁门内。此时,陷入癫狂状态的亮亮也已赶到,手中的棍子朝着我直直的劈头而下,我抬起手臂挡住自己的头,身子往旁边一闪,棍子擦着我的肘关节,生疼生疼。亮亮爸爸想上去夺下他的木棍,可是他挥舞着木棍让人根本无法近身。有人去叫大门口的保安了。终于在亮亮爸爸和两个保安的合力下,亮亮的木棍被夺了下来,人也被摁倒在地,他爸爸找来根绳子把他绑回了家。
一连几天,亮亮爸妈怕他再伤人,都把他绑在家里。为了照顾他,亮亮妈妈辞去了超市的工作在家守着他。
整个单元都知道了六楼有个小疯子,整个小区都知道了小区有个小疯子。
此后,隔壁的拍球声换成了东西被砸的声音,换成了某物撞击墙壁的声音。夜,再也无安宁。
隔壁的门白天都是紧闭着,亮亮父母怕他再出来伤人,时刻盯着守着他,带他去看病也是趁着大家都出门上学上班时才敢打开家门。
那一夜,亮亮苦苦哀嚎“妈,让我去死吧……”,不过是许多个这样的撕心的夜晚其中之一。我可以想见亮亮一定又被绑了,他那善良老实的父母紧紧的拉着他抱着他,生怕这个脆弱的生命下一秒就突然消失,那是怎样的劫难,怎样的痛苦!
日子一天天继续……对面的妈妈有一天带给亮亮一家好消息,说上海一家医院的某个专家专治这种由于学习问题引起的精神上的问题,治愈的案例很多,让他们赶紧带亮亮去上海看看。亮亮父母第二天就带亮亮踏上了去上海的高铁。
几天后传来好消息,专家说亮亮的病能治好。
再十多天后又传来好消息,亮亮能安静的时间变长了。
再一个月后好消息继续传来,亮亮不再伤人了。
冬转春来的时候,亮亮回来了。胖了点,面色比先前红润许多,看见我,照例一声“阿姨。”久违的笑容朴实依旧。
春天啊,就是好,阳光就是能照进亮亮家的角角落落,照到亮亮的心里敞亮敞亮的。
三个孩子,重新开始他们的篮球之约。
亮亮没再回学校,学校答应他三个月后的毕业季毕业证书照常发给他。亮亮的爸爸开出租车,和亮亮说要不去学个汽修吧,亮亮高兴的说好。
亮亮九月份去了一家汽修技校,学校在城北,为了让他上学方便点,亮亮家搬家了,搬去了城北学校附近。
搬家的那天,亮亮妈妈烧了一大桌的菜一定请我们过去吃饭,她说了一堆抱歉的话,说着说着,她的眼泪终于流下来,眼前这个简单而憨实的女人即使在最困难的日子里,我也从来没听过她的哭声,看过她流泪。亮亮走到她的身后,抱着她的肩膀,把下巴抵在她的头上,轻轻的叫:“妈”
搬走后的亮亮,听说在新的学校过的很好,听说他学的很努力,听说老师很喜欢他,听说他有了心仪的女孩……
阳光真的很好,它只是开了个小差,暂时暗淡了亮亮的人生,但终究没有漏过这个花季的少年,终究让他的花季也开出了属于他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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