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体内的血液从未这样烫过。
经脉抽痛,气息翻涌,眼瞳疼得像立时要流出血来。
杀戮的欲望在体内蠢蠢欲动。
我脑海里似乎已经浮现了净玄被我撕咬扯碎,继而烧成一堆灰烬的模样。
一念及此,我便觉得心如刀割。
于是我的眼前忽然清明了一些。
我望见一席净白的衣,以及他俊朗的下颚,他侧脸的线条如水般流畅。
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金光,那金光本是降妖除魔的利法,但此时的我却没有丝毫的惧怕。
鼻尖那股檀木香气愈发浓郁了,这再次证实了我正置身于他怀中的事实。
这个熟悉且安心的怀抱,我已百年未曾触碰过了,这真是令人怀念,怀念又欢喜。
我的心中明明是这样的欣慰,然而身体却仿佛不受操纵一般,我亲见自己的双手极速长出了白色的长甲,手心环绕着烈焰赤色的火光。
束着我手脚的结界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于是我双手顺理成章的反扣在他的肩上,接着十指猛一发力,深深插进了他的肉里。
他轻颤了一下,却并未将我推开。
“小鹤妖,你不是怪物…”他的声音里蕴含着强压痛楚的隐忍,“你要学会控制你自己,否则会堕入魔道…”
他的血液顺着我的十指顺势而下,空气里开始弥漫一股浓烈的腥气,而当我闻到那股血腥之气时,我分明听到了自己喉间发出一声满足的欢愉。
但我的眼角却缓缓流下一行清泪。
痛吗?
我微微动了下嘴角,却说不出话来。
“莫怕,”他柔声道,这大约是我听过他说出的最温柔的话,“你问我的问题,我已有了答案。”
“若有一天,世人皆要杀你,我答应你,我会护着你…我不会让你死。”
我身形突然一愣,立时停止了所有的动作。
他慢慢的拉开与我的距离,静静的看着我,眼神温柔得让人怀疑…怀疑是不是适才那个石魔又死而复生,卷土重来?
但我明白,这人是真真正正的净玄。
正因如此,从他口中说出的那句话,才弥足珍贵。
“我已给了你答案,小鹤妖,你快些清醒过来,”他关切地道,“你要自己清醒过来,不能被心魔所控…”
我想告诉他,我很清醒。
我还想告诉他,他说的那句话,让我觉得很欢喜。
但我张着口咿咿呀呀半日,却依旧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沉默了片刻,继而以指作剑,在手腕上割开了一道口子。
接着,他将手递到了我的面前。
我呆呆看着他素白的手腕上被血色所染之处,心跳声如雷般鼓耳。
这血…这血颜色怎的比最红的玫瑰还要鲜艳?
这气味…这气味怎的比最甜的蜜汁还要诱人?
我艰难的看着他,感觉喉咙异常的干渴。
“喝罢,小鹤妖,”他平淡地道,仿佛给予我的不是鲜血,而是一杯再普通不过的花茶,“喝下去,你就会好了。”
我的脑子来不及思考,身体已朝他的手腕迫不及待的靠了过去。
当我的舌头品尝到那股朝思暮想的味道后,我终于感到了一种久违的满足。
我以舌尖不断舔舐着那股源源不断的美味,听见耳边传来阵阵梵语。
他的血液很凉,却让我觉得无比的舒服与清明。
那些清明慢慢四散到我的身体里,使我体内的燥热慢慢平复下去,我感觉到身体的气息渐渐平稳,眼瞳也不再刺痛。
然后,我忽然明白了自己正在在做什么。
我猛然推开了他,向后退了数步,愣愣的看着他腕间的伤口。
微微张了张嘴,我终于蕴足了力气说了一句话,
“对不起…”
他摇摇头,脸色有些苍白,然而眉间依旧温和得一塌糊涂。
“小鹤妖,你无须忧心,我会将你身上的魔气封印起来,从今以后,你安心做一个凡人便好。”
“除非我命入黄土,这份封印才会消散。此事因我而起,是我之过,才会让你走火入魔…”
“想我百年之后,你的灵力亦早已恢复,到那时…”
“至于今日之事…”随风而来是他一声叹息,“你便忘了罢…”
不等我说什么,他便袖袍一挥,只见他菱形的唇微一张合,我便陷入了深不见指的黑暗里。
有一片无穷无尽的白。
那片白似乎是雪,纵然感觉不到寒冷,亦触不到实体,但不知为何…我心底便认定了那是雪。
茫茫苍苍,旷达广野,天地间仿佛只有我一个人。
我走了许久,许久,然后终于,在天际的尽头发现了一抹刺眼的红。我不禁心有疑惑。
那是谁?
我匆匆忙忙的跑了过去,但不等我看清他的脸,一阵天雷忽然从空劈下,于是我下意识的紧闭了眼睛。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见入目所有皆成了一片火海汪洋。
树木皆燃,山石皆毁,浓烟滚滚,风啸如诉。
在火海的中央,有一块巨石,石上立着一个僧人。
那人似乎是净玄,又似乎不是。
他的衣袂飞扬,姿态超然,不染纤尘。
我问他,你是净玄吗?
他抿着唇没有回答,只目光悲悯地望着我。
于是我一步步的朝他走去。
在我快要看清他的面目的时候,我忽然想要碰一碰他的衣角。
我明明只是想碰一碰他的衣角,然而甫一伸手,身体却徒然发力,猛地将他从巨石上推了下去。
于是他的身体向后仰去。
仰倒在那片可以将天地万物都吞噬殆尽的火海汪洋里。
在他被烈焰燃尽的那一秒,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他菱形的唇瓣微一张合,仿佛在叫我的名字。
忽然之间,我的心脏痛比刀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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