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就任设计的岗位,苏馨才发现并没有自己想得那么容易。设计不再是纯粹的作品创作,它需要全面地考虑对方的需求。给CIRA公司设计的员工制服,需要考虑的因素远不止企业文化这么简单,作为英国有名的建筑公司,还必须考虑它的实用功能,而这些实用功能对于毫无建筑领域工作经验的人来说,只能借助已有的设计案列和想象去感知。
苏馨决定要去建筑工地走走,她必须足够了解,设计制服时才会多一份周全的考虑。
这天晚上,权正东问她周末想去哪里,苏馨支支吾吾没有明说,她还没有想好,她也担心正东会反对。
“想去南浦大桥那里走走。”
“去那里做什么?”
权正东疑惑地望向她。苏馨低了头。
“就是随便走走。”
短暂的沉默。
“要不要我陪你去?”
“呃,不用!”苏馨果断地摇头。
权正东认真地看了苏馨一眼,足够的洞察力让他明白苏馨有事不愿意说。这似乎是他们相处以来,第一次出现此类的状况。
“那把手机带好。有事,随时call我。”
“嗯嗯。”苏馨放松下来,一本正经地朝正东点头。
她从新闻图片里看到南浦大桥、滨江一带有些个建设项目在进行中,所以她就拿了这个主意。至于是不是可以进去,会有哪些状况要面对,这些她一概未想。
权正东难得看到苏馨这样满腹心事,不放心,又体贴地问她,
“苏馨,是不是遇到什么难题?”
“没有。正东,你不用担心,就是设计上遇到走不通的地方了。感到出去走走,会帮助我打开思路。”
听苏馨这么说,权正东稍许心安下来。
“这是个方法。不过,你愿意让我陪你去,或许灵感会更多。”正东开着玩笑等待苏馨的应允。
“不了,你在,我压力大大的!”苏馨朝正东撇了下嘴,故意气他。
“正东,难得周末,你好好休息,我答应你,一定平平安安回来。”
苏馨澄澈的眼睛和平静的安慰,让正东释怀,他点头默许。
第二天,苏馨背了个双肩包,独自出发。权正东接过她的手机,看电量是否满格。
“记得保持手机畅通,……嗯,估计几点回来?”
“说不好,不过我要回来吃你做的面条。”
“好!回家路上提早一个小时call我,我算好时间下面条。面煮早了不好吃。”
苏馨听话地朝正东做了个OK的手势,戴上鸭舌帽出发。跨出门前,她端正地站在权正东面前,“等我回来,正东!再见!”
“再见!”
苏馨每一次说再见都很认真,只因为妈妈的离开让她痛心疾首地明白:其实,每一个“再见”都可能是“再也不见”,不可以轻忽每一次告别。
权正东看苏馨消失在大门口,回转进屋。没有苏馨在,这个房子一下子又空落落起来。不认识苏馨的时候,他把这个家当做旅馆,更多的时间泡在公司,没有周末,没有假日。心如死灰时,独自清闲简直就是折磨。后来,在Jason的陪伴下,他去徐家汇的教堂参加礼拜,好久不唱赞美诗,好久不过信仰生活,那次礼拜过后,他开始强迫自己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不管秀英在哪里,活着或者已经死去,她都会希望自己好好的。于是他每日读话语,逐渐建立起普通人的生活规模,差不多重新燃起了生活的信心,真正做到了将工作和生活区分开来。
现在,只要得空,他就会独自去附近的教堂走走,心灵的安静让他看见生命的禾场即便充满辛劳,也是遍布希望的。苏馨的到来,就是这希望。曾经是,现在依旧是。只是不同于“曾经”了。
有一次,他问Jason,“我是不是应该尝试给苏馨物色一个她中意的恋人,这样我可以顺理成章地退出来,不引起她的任何痛苦。”
Jason很宽容地朝他笑,“权总,您要听真话吗?”
“当然。”
“不是苏馨痛苦,就是您会很痛苦。据我的观察,苏馨对您已经动真情,您想替她找一个对象,他的魅力足以超过您,这本身就有难度。而且,他还要帮助苏馨清理对您感情,除非他完全理解您的用心和痛苦,除非他对苏馨爱得比您更深,否则他承受不住、坚持不了。”
权正东默然地点头,Jason作为旁观者看得透彻。权正东不得不放弃这个愚蠢的念头,他无法确保为苏馨物色的对象不会给这姑娘带去痛苦,那样他权正东会懊悔不已,更对不住天堂有知的秀英。
于是他就想,如何让苏馨对自己生厌,或者,如何安安静静地离开苏馨的生命禾场……他坐在教堂的长凳上,苦思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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