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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的河流,不断地把岁月洗去。不觉间,大学毕业已二十年。想起当初读大学的日子,诸多记忆,仍然萦绕在脑海中。
作为一名标准的80后,还记得当初人们在网上吐槽的一些言辞调侃却也真实的段子:“当我们读小学的时候,读大学不要钱;当我们读大学的时候,读小学不要钱;当我们小时候,工作是分配的;当我们可以工作的时候,撞得头破血流才勉强找份饿不死人的工作做……”
2000-2004年,我的大学时光,在南方一座绿意盎然的城市度过。四年的时光,有笑有泪,有苦有甜。
先说最苦的,是课程实在太多。众多的科目,五天根本排不完,每周有一两个晚上要做实验,周六也经常被安排做实验。也许我就是个苦命人,从小乡镇经历着中学一周六天上课上来的我,原以为到大学后可以惬意地享受双休待遇,结果,又被打回原形。
我所学的药学专业,其实是当年的“小白鼠”。学校作为一家老牌中医院校,之前本科的药学类专业只有一个中药学,我们这届是第一次开设药学。记得药剂学的老师上课时,还给我们耐心地解释:“其他学校药学专业只学西药,我们学校也学中药,这是特色,将来你们中药、西药的执业药师都能报考。”
当然,话说回来,大学里很多新鲜事物,对我这个农村娃而言,都是甜蜜的。第一次踩着塑胶跑道跑步,第一次在校园的水龙头喝着直接入口的甘甜纯净水,第一次进入多媒体阶梯教室,第一次摸着电脑的鼠标,第一次上网……也是在校园电脑里,申请到自己的第一个8位数QQ号,一直使用至今。
那时,从小山村走出、从一个普通乡镇中学考上来的我,不知道还可以申请转专业,也不知道当时还可以赶最后一班车,自考医学拿到宝贵的第二学历。年少无知、信息闭塞的我,懵懵懂懂地开始着自己的大学生涯。
最先开始熟悉的,是宿舍生活。男生四个宿舍,我们宿舍不到三天,大家就排好辈分了。那时,去哪里都不甘寂寞的我,用一天时间,按着辈分顺序从每个人名字中抽一个字,凑了一首韵律不通的仿清平乐小词,还自嗨地用毛笔写出来贴在墙上。幸运的是,舍友们都很友善,那张并不漂亮的字没有被撕下来。
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对我们宿舍来说,颇有点这味道。因为,四年下来,在其他宿舍基本都有出双入对之成果时,我们宿舍却鸦雀无声,令人费解。更巧的是,班上唯一进学生会的三名男生,都在我们宿舍,却也这么规矩,真是令人称奇。
其实我也不理解,风花雪月谁不爱?我不爱是因为我太穷,“准”贫困生却又不敢跟学校申请,只能自己饭菜少吃一点,压迫消费欲望,所以一开始就从心底摁灭这念头。其他舍友,样貌、家世都不差,原因就令人费解了,难道是个个太成熟,早就看透这是一场最后结果不佳的短暂游戏?不得而知。
除了宿舍,课堂之外呆得比较多的地方,就是学生会的办公室了。记得一开始,宿舍好几个人都很积极去应聘学生会干部,我也跟去凑热闹。到了现场,看到几大部门介绍,都不熟悉,便跟着一个舍友竞争学秘部。部门老大问了一个开放性问题:“假如你进了我们部,在当前资金囧困的情况下,如何做到一分钱掰成两半花?”自然,口才拙劣、声线细小的我,在那里支吾了一两分钟,被无情地淘汰。
过了大半个月,宿舍已经被录用进去的同学回来跟我说:“老四,学生会还有宣传部一直招不到人,面试的人毛笔字都不过关,你不是也能写吗?去试试补录看。”就这样,靠着中学时跟在班上毛笔字高手身边打酱油时积累的一点涂鸦功夫,在补录面试现场写了几个平时练得最趁手的大字,幸运地进入组织了。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说的就是这走狗屎运般的我。
第一次进到学生会这组织里,给我的感受不是荣耀,而是压力和理解。我们承上启下,做一些“桥梁”工作,其实并没多少实权。经常看到开大会时,部门的大佬们苦口婆心地跟各个班主要负责人宣贯各种管理措施,我心里却在想:这里虽然不是官场,却也可窥斑见豹,难怪历朝历代为官那么不容易,布置下去的事情做不到预期要求的太多了。上一级管理者只希望下一级懂事、玲珑、听话的多一点,要是多几个刺头,对你阳奉阴违,够心烦的;都是一个个小单位的大佬,也不能随便就把人家开了。所以管一个小家不容易,管好一个大家何其难。
我所在的宣传部,是一个幕后干活多的部门,有活动需要到宣传的都得应付,准备好横幅、海报、板报、舞台设计、会场道具之类。
记忆颇深的是写横幅,那时还没现在这么方便,叫广告店直接印过来一挂就得了。一个学期可能要挂几十条不同的横幅,为了节约费用,学办的老师都是建议我们自己制作。先在报纸上写好一个个大字,然后别在白纸上,依着笔画把字连纸剪下来(笔画之间得注意有黏连,不能孤独一笔),最后再把白纸剪成的字用大头针一个个别在红布上,找人挂出去;时间到了再把横幅收下来,把大头针一根根拔下,这样一块红布就可以反复利用很多次了。
部门老大已是高年级,事情忙,让我跟三两次后就催我上场了。学生会办公室就在操场旁边一排低矮简陋的小房子中,记忆中,深夜里,就我一个人在默默地写大字,写那种用刷子涂画的方方正正的大黑体字。开始时不太熟悉,写完不满意的又作废重新再写过。有时写完一条横幅,已经是半夜三更。一个人走在寂静的校园里,悄悄回到宿舍,躺下就秒睡了。第二天中午,和其他同学一道,分工剪字别横幅,看着一条别好字后的漂亮横幅,想着是出自自己之手,心里也有一点满足感,熬夜的累也就淡了一些。
另一项难忘的工作就是写电影海报,当时勤工部负责学院内每周的影厅放映,赚取助困资金,所以每周都有电影海报要写。不太擅长插图的我,只能寄希望于字体的多变及布局。片名我就直接复制影碟包装盒上的广告字,现学现画。剩下的内容介绍就自由发挥,隶书、楷书、行书、黑体来个大杂烩,虽学艺不精,总算是应付过来,就不知道如要考核的话能评上多少分。
勤工部的同事也许是感觉每周叫我有点不好意思,跟我说过几次:“你没事就去那里看看电影呀,不收钱的。”不记得当时出于什么考虑了,我都是嘴里应着,却一次也没去成,原因也没印象了,也许是不想开这种特殊的免费先例。
学生会里,虽然有苦有累,可每次搞完活动,也有一种收获的喜悦,毕竟这是我们组织策划并一一落实最终圆满完成的,也是一场不错的锻炼和体验。让我尝尝怀念的是一次暑期三下乡活动,我们到了离省府较远的十万大山边,开展了义诊,做了资源调查。晚上,有当地校友邀请聚餐,吃完饭,大家还不尽兴,扛着几件啤酒,到室外吹着晚风,边喝边聊。平时严肃认真的团委老师,竟然嚷着要面对面斗酒,整瓶吹的那种,她们可是女汉子。大家的气氛瞬间都被燃上来了,吆喝附和着,一阵阵欢笑声不时回荡在野外。
宣传部当时还兼管学院内一个学生通讯社,每个学期要至少出一期报纸,介绍学院主要时事和刊登一些学生的文学作品。这工作也不轻松,学校经费有限,这种报纸按惯例得社团自己在外面拉商家赞助。1000来块的费用,要辛苦找到好几家的老板才凑得上。
有了钱,就剩选文章了。当时爱写文的学生并不多,投来的稿件也有限,不合适的还得联系多次修改,我也因此有幸体验了一次“编辑瘾”。因为有过这经历,所以一直到如今,对编辑这一行,都是充满尊敬。
参加学生会工作确实花费了不少空余时间,对学习成绩多少会有一定影响。刚开始进来时,学办老师就温馨提醒:“你们可千万不能因为事情忙就导致有挂科,那对你们后面找工作是不利的。”我就是不幸被老师言中的人,有机化学不及格,得补考。不过不是老师说的因为工作忙,是我实在没学懂;直到今天,看着那些什么手性、共轭、电子云之类的文字,我还是会头大。想来还是因为自己理化科目的专业细胞太差吧。
按惯例,很多学生会的人大三就可以撤退了,专心学业,为将来工作早做准备。我们那届几个元老却一直做到大四实习前。因为学校即将迎来首次教育部本科教育水平评估。没有太多经验可循,只能尽量多准备好各项材料,干活肯定要多人手,所以,我们就被光荣的留任了。
具体做了什么工已不太记得,只知道有需要的时候得到办公室帮忙。后来,听说学校评估成绩得了优秀,很多人得到表彰。对我们这些已在外实习的“编外大军”,倒也没有忘记,我还获得了一枚“迎评工作三等贡献勋章”。
大学里,有一门一考再考总不如愿的课,就是英语。入学之初,学工处的老师就在大会上高声强调:“你们最迟在大三得考过四级,顺利拿毕业证,别看机会很多,不认真对待的话很快就浪费了。”我也很听话,宿舍的人也很听话。闲暇之时,我们拿在手里的都是英语书;抵住诱惑没有逛街、去教室晚自修的时候,必带的也是英语书;可是,它好像就偏偏要跟我们作对,不论我们对它有多钟爱,花了比专业科目还多好几倍的时间,结果却是,考了四五次还不过级的同学一大把。
再后来,听到小道消息,我们区内的一些高校,得益于少数民族政策,最终会按参加四级考试的最高成绩用一定比例折算,大概50分就过关了。心里的大石终于落下,这下不用天天吐槽老外了,这才是对后进地区的真爱啊,要不因为外语而拿不到毕业证,我们如何面对家乡含辛茹苦的父母?
说到大学的老师,可谓千姿百态。有德高望重、造诣非凡的,有专注学术、不修边幅的,有和同学打成一片、晚上街边一起撸串的,也有讲课平常、照本宣科完成任务的。
药理学的老师,讲话中气很足。还记得他课堂上说过的话:“我买药时,只要不是很特殊那种,都是首药加倍吃”。因为正常服用,约需四五餐后体内血药浓度才达稳态,首剂加倍可以加快这个过程。(当然这要对药物性质有自己的判断,不能千篇一律照搬,以免出现问题。)
药用植物学的老师,知识渊博,和蔼可亲,还带过我们到数十公里外的林场采药,颇得大家敬重。药物分析的老师,是挺有个性一位教授,常常一个人滞留在实验室里忘我工作;每当他从实验室走回教研室休息时,总会在楼梯间来几句激昂悠长的老歌,旁若无人,令人惊叹。
生药学的老师,上课要求最严格。记得第一次显微镜实验课,他在那里发话:“你们中谁是不能用右手写字画图的,告诉我,我来重点训练。要不然,奉劝你趁早转专业,因为不达标的话我这里肯定不给过关的。”虽然我不是左撇子,也被吓得一阵心跳。老师不允许用左手画图,规定只能用左眼观看显微镜,右手在纸上绘出图案。在他固执且严格的训练下,我们的画图水平都大有提升。他画出的样板图,看得我们直叫佩服,多么完美逼真的细胞组织图,就跟拍照打印出来一样。
这里插点后话,老师不知道的是,工作数年后,行业监管要求检验记录中不能再使用手绘图了,必须要配套电子拍照打印出来存档。所以我们当年战战兢兢训练的那点小技能,貌似被快速发展的社会抛弃了,慢慢地大家也将其冷落遗忘。
值得一说的还有体育课,我们男生主要就学太极拳和长拳,当时都要一一考核合格才可以毕业。时至今日,长拳早已忘记,太极拳,则由于个人热爱,不敢舍弃。闲暇时候,在宁静的公园,选一个好位置,无声地走一趟流程下来,看最终收势时是否双脚落回原点,以此给自己一个评分。
那时候,逛了几个周边校园后,我们一致吐槽学校实在太小了。相比于数千亩的某大,我们这150亩的校园显得是如此拥挤,密密麻麻见缝插针全是房子。说直白一点,给年轻人们约会聊天的地方太少了。不过,还好保留有一块“处女地”,竟然还有一个花园——药用植物园,占地虽然不大,也是弥足珍贵了。袖珍的美也是美,有凉亭有走廊有石凳有数百种植物还有李时珍雕像的植物园,不容置疑地收获了无数少男少女的喜爱,包括我,虽然我只是在那里背英语。
毕业前,大家都为找工作而紧张。当时,班上很多同学选择做了收入不菲的医药代表,像我这种浆糊般脑袋、情商不及格、感觉永远也无法把稻草说成金条的,就老老实实选择进收入低微的工厂搬砖了。后续的岁月里,有同学直接转行,开快餐店、养猪、做其他,各自谋生。
我们是区内的老牌院校,当时有本地“药界黄埔”之称。实习前,蛮多区内外单位前来学校招人。可一开始的双选会,大家的兴趣却不是很高,原因无他,给的待遇太低了。
已经有人签约的几家药厂,没一家待遇达到一千元的。当年我算是男生里面非常省的了,伙食也要300多元一个月,其他同学有的得花到七八百元。可一家广东的企业,签了十几个人去实习,工资只给600元。签约一般是2年以上,签了后就去实习,实习期间还是没有工资的。意味着拿毕业证后2年,你得接受这份跟自己读书时伙食费差不多的工资,很多人在犹豫。(当然理论上你可以几个月后跟公司协议提薪,只要你够优秀。)
一次班会上,学办的某位老师在我们班高声疾呼:“你们应聘不要只是盯着目前的收入,要多关注未来的提升前景。像前段百色那家公司,虽然人家地处偏远,可是人家确实需要人才,你去那里的话可能五年就能升中层。如你选择一个知名大企业的话,十年都不一定能做上车间主任。还有前两天来开推介会的梧州这家企业,虽然行业内没什么知名度,可你看人家名字是什么?XX集团公司!怎么样的公司才能称集团?注册资金要3000万以上。所以人家实力会差吗?明天人家就来学校面试了,你们还没签约的,好好考虑下,过了这个村没有那个店!不要到临近放假,还没找好工作单位,自己再着急也没用。”
不知道别人听了怎么想,我是听进去了。虽然我很喜欢首府或者区外的企业,不想回到老家的城市。可于我而言,确实是没有太多能挑剔的。优秀毕业生?看我那挂科的成绩和望眼欲穿却总拿不到的四级英语证书,早就无缘了。社交能力强?我这平时少聊天、一到演讲就躲避的个性,是出不了众的。所以,好单位大概率是轮不到我的,于是我听从那位老师呼吁,后来去应聘了。就这第一次投简历,却也变成是大学期间唯一一次,因为被录用了,一路诚实的我,把那份盖有学校公章的协议,看得很重,不敢生出不履约的念头,所以也没有再去尝试面试其他单位了。当时签约工资是800元,算中上了。一起签约的八人中,其中一个师妹后来成为了我的妻子。说起来我是要隆重感谢下当初那位老师的。
一转眼,大学毕业已20年,自己也从青春少年变成一位中年大叔。托当初那位老师的祝福,当年的我,仅用三年就做到了部门经理的职位。后来,几度征战,终于把中药、西药的执业药师证全考到手。多年来,在圈子里各种尝试,多番折腾,前后任过四家企业生产经理、三家流通企业质量副总、两家企业地区销售经理。可惜,眼界不够,手段不高,奔波多年,尚难以精进。
总结一下这个专业,其实也并没有似网上那般令人吐槽。想赚钱多,可做医药代表,或代理产品;想稳定,可在工厂深造,做一个资深工程师;想个性化,可以在药店销售,或自己开店,摸索一些健康调理之术;此外,也还有医院、考公等门路可供选择。在技术方面,它是逐年积累的,可以说得上越老越吃香。当然,每一个小类,做到优秀也不容易,得靠自己修炼。
回忆之余,还会想起对当初入学时,全体新生在校门口集体宣读“医学生誓词”时的场景。不得不说,我们所学的,还是一个讲情怀的专业。虽然在平凡的工作生活中,在滚打摸爬辛苦谋生的岁月里,这个词离我们是那么的遥远。可我,始终是无法将它完全遗忘的。
如何不纠结于过往,不迷惑于将来,在往后的日子里,继续修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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