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浩睁开眼，分不清白天黑夜。
“I just woke up from a dream today”
“Time gone by”
“but you still look the same”
“Felt so real to have you back with me”
“It's just too bad
“it's just another dream”
他终于忍受不了，挣扎着抓起床边的手机。
“喂”
“我还以为你死了！舍得接电话了？”
“没死，在睡觉。”
“你看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出来坐坐。”
何浩把手机扭转过来，屏幕的亮光映射在他消瘦惨白的脸上异常恐怖。
“下午3点多点”
“出来！老地方见。”
“我要睡觉。拜拜。”
何浩关掉手机，丢在一旁，扯紧身上的被子，忽然觉得肚子发饿。
他推开便利店，一眼看到那位姑娘正低头站在货架前忙碌。店里响着不知名的音乐，曲调舒缓。西阳日薄，光亮透过玻璃，掠过发梢，柔柔地覆在她的脸上。何浩甚至能看得到她脖颈处的细小绒毛熠熠生辉。
也许是何浩推门进来的响动大了些，姑娘回身看到站在门口的他，粲然一笑。
“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你忙，我自己就可以了。”
“那结账时喊我，我这还有些东西没整理完。”
“嗯，谢谢！”
何浩驱身走到食品区站定，拿起一桶杯面，想了想又默默放下。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见那位姑娘的侧颜，他眯着眼细细打量起来。这才发现她睫毛纤长，翩翩闪动。掩在短发后的耳垂上面有一颗小小的痣。手若柔荑，指甲修的圆润齐整，正一件件将货品依序摆放在货架上。
直到又一位客人走了进来，姑娘起身招呼，他才意识到自己是来买东西的，抓起一筒手工面，又匆匆拿了一袋火腿，想起家里应该还有几颗鸡蛋，貌似也就没什么其他东西需要拿的了。
他又在几排货架之间踱了一圈，挑了些小零嘴，才踌躇着走向了收银台。
姑娘笑吟吟的看着他，何浩有些心虚。难到我刚才盯着她看了半天被发现了吗？确实是有点太唐突冒犯了，不过应该没有被发现吧。.他感觉自己浑身发僵，连路都不会走了。
“没有其他需要的东西了吗？”
“没有了”
姑娘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一件件清算起来。
“是要准备晚饭吗？”
何浩顿时又感到窘迫起来，他瞄了一眼自己买的那些凑不成一餐饭的食材。自然不会说其实自己一觉睡醒已是现在这个时间，连早午饭都没有吃过。
“32块8，加个袋子正好33。要袋子吗？”
“要。”
何浩脑子里还在想着怎么能妥当的回答姑娘上一个问题，下意识的点点头，从钱夹里抽出一张毛爷爷递了过去。
“欢迎下次光临！”
何浩伸手接过手提袋，迷迷糊糊就迈出了便利店。回身透过窗户，看到那位漂亮的便利店店员，低着头在擦拭柜台。忽的一阵欢喜，一阵忧愁。相见是缘，自己太蠢了，怎么就没要个联系方式呢，知道个名字也是好的啊。接着又生出一股怯意，一股勇气。不就是搭个讪嘛，有什么可怕的。
他如此想着便扭身抬腿，回到了便利店门前，深吸一口气，探出双手轻轻一推。玻璃门发出巨大而刺耳的响声却纹丝未动。他有些疑惑，手上不由得加了几分力道。全身肌肉紧绷，双脚蹬地，腰胯肩肘齐齐发力，脸色涨的通红，玻璃门却依然稳如泰山。何浩一瞬间还以为是自己搞错了，又使劲往外拉扯了半天，却还是不奏效。他盯着门标上那个大大的推字，有些发懵。而后攥紧拳头用力地捶打起玻璃门。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开门啊，怎么回事，谁来帮个忙。”
何浩扫了一眼街道，心突然想坠在冰窖中，街上的行人不知何时都消失不见了。他更加焦急起来，咬牙发狠，抬脚朝着玻璃门踹了上去，可还是毫无反应。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他往里面望了一眼，发现那位姑娘依然静静低着头，仿佛对周遭的一切无所察觉。
何浩忽然害怕起来，这么大的声响按理说不会听不到的啊。他退后几步，却惊恐的发现拍门声并没有因为他后撤的脚步而停止。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他隐隐听到这急促的敲门声中夹杂着一股微弱声响，何浩压下恐惧竖起耳朵，仔细的分辨起来，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何浩，你丫没死就赶紧滚出来给老子开门。要不我今天非把你家拆了不可。”
听着这道熟悉的叫喊声，何浩连想骂人的气力都提不起来了。好好一个美梦活生生被这家伙整成了一部恐怖片。心有不爽，他还是起身爬去给他这位死党华子开门，依着这家伙的性子再这么闹下去，何浩就真没脸出去面对左邻右舍了。
华子进门瞅了瞅套着身机器猫睡衣，双眼惺忪的何浩，一脸鄙夷。
“你还真在睡觉，这睡衣不错，有品位。”
“我都不知道哪翻出来的，就随便套身上了。有事说事，没事滚蛋。”
“找你吃饭，我真担心你饿死在这狗窝里。”
“不去！”
何浩嘴上喊得斩钉截铁，肚子却不满的发出咕咕声抗议着，脸上顿时一窘。
华子嗤笑一声，换了双拖鞋溜溜达达的在房间转悠起来，翻东找西，像是在刨腾垃圾堆一样。嘴上还嫌弃着让何浩赶紧去洗个澡去去身上的霉烂味，不然带出去太倒胃口。
二人收拾妥当出门时天色已经沉了下去，恰逢饭点，人潮涌动。排档老叔见是熟人来了，热切的招呼他俩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
“老几样？浩子可有段时间没来给老叔捧场了啊，叔今天请你们喝点儿。”
“叔，酒先别急着上，先给这家伙整点粥喝，垫一下。剩下的老样儿走就好。”
“好嘞，浩子这是咋地了？精气神不好啊。”
何浩冲着老叔咧咧嘴。笑了下，没说话。
老叔也没在意，挥挥手吩咐店员备菜，自己又赶忙跑去招呼别桌。
“老叔刚跟你说话呢，装什么死。”
“你就当今天提了一个饭桶出门，让我安静会儿成吗？我睡会觉，做个好梦都能被你搅和了。”
“您那叫一会儿？我再晚些日子找你的话，估计直接可以拎你骨灰盒了。”
“不会说话滚蛋”
“我也是奇了怪了，什么美梦被我搅了，把您老气成这样？”
何浩端起华子刚给他盛的一碗米粥，咕噜噜咽了大半。
“挺长的，你想听？”
“挺长的？那算了。”
华子抓起一串烤肉，在嘴边轻轻一扯，囫囵吞进嘴巴。何浩瞅着他的饕餮相，摸摸口袋，顿时心安不少，还好没带钱夹。
“别呀，我可以往简短了讲。哎，你给我留点！”
“你讲你的，还能少你那一份儿？”
“我最近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容易犯困。站着缺床，趴着缺枕。眼皮从早到晚掐架。往床上一躺一整天就过去了，可是，醒着犯困，睡着了更困。”
“你先等下，逮哪儿睡哪儿，黑夜白天不分跟猪似得。你还犯困？”
“我老是梦到一个姑娘。”
“噢~那是得犯困。”
华子拖长了音，一脸我懂你的表情。何浩没理他，耐着性子继续往下讲。他确实太需要找个人说道说道最近发生的事了。
何浩不久前还和打了鸡血似得四处游逛，看看风景，撩撩姑娘。可当他拖着疲乏的身体回到家之后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不知怎么就感觉浑身虚脱。房间阒寂无声，静的让人发慌。他丢下背包，摸黑扭开电视，陷进沙发，再不愿挪动半分。他太累了，身体重的要沉下去，只剩思绪飘在空中努力拉扯着。他太累了，就像一个旅人九死一生穿过沙漠，却溺死在一口井边。而他现在连掬起一捧水的气力都没有，他幻想着有一个人出现在他身旁，递来一杯白水，揉揉他的头发，低下头整理他散落的衣装，炫耀的向他说自己又学了一道新菜，要不要尝尝看。何浩实在太累了，仅这一点点想象就耗尽了他最后的抵抗，终于被梦魇击倒，鼾鼾睡去。
他在梦中无数次见到那日夕阳下，那家便利店，那扇玻璃窗，以及那位姑娘。
他无数次伫在街角，偷偷望着那位姑娘忙忙碌碌。
她欢笑，她忧伤。她兴高采烈的舞着手臂，她黯然神伤的坐在角落。
她没事的时候时常发呆，静静站着，眼神变成一道线凝在身前。有时会忽然回过神来，掏出手机偷偷瞄上几眼。
她大笑的时候，弯着腰低着头，捂着嘴抚着肚，全身乱颤。何浩好揪心，担心她笑岔了气，挒到脖子。
她哭的时候不发出声响，只是泪滴大颗大颗的落。这回不再全身震颤，只有瘦瘦的肩膀耸动，一起一伏。何浩却也更担心，心也跟着起起落落。
他一次又一次醒来，又一次又一次睡去。他长梦绵延，却丝毫不能减轻自己的困顿。怪她笑靥勾魂，身姿夺魄。让自己心神都投在她身上，现实梦境一时分不清。
他终于鼓起勇气，跨进店门。
“我就因为一时怯懦，等再回头，就看到你一张大脸。你说，我想不想杀了你？”
何浩故事讲完，却发现华子早已抱着一堆空酒瓶，摊在桌上。他拿起一杯酒，在灯光下晃了晃，一口饮尽。辛辣的味道呛的他偻着背干咳了半天，抓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正要丢进嘴巴，却发现桌子下面钻出一只跛着腿的大狗，眼巴巴望着他。何浩抓起华子盘子里最大的一块骨头放在它面前，蹲下身子帮它抚掉毛发上的杂物。大狗嘴里叼着骨头嘴里发出低沉的吼声，猜不出是感激还是威吓。何浩开心的笑着就当你是在谢谢我喽。
“看不出你这么有爱心呀。”
何浩抬起头看到那位他魂牵梦绕的姑娘俏生生站在他面前。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
“你认识我？”
“不认识，但是在附近见过你好多次。我叫莫了，怎么称呼你呀？”
“何浩。你的名字好特别，莫了。”
何浩看着莫了伸出的芊白手掌，顿了下，握了上去，感受着她手上传来的萦萦热气，脑子里却翻天覆地。见过我很多次，那就是说她很早就留意到我了？他刚开心起来，瞬间又想到自己之前种种形迹，一种做贼被抓的感觉。看她的表情好像没有特别的讨厌，自己一定要努力挽回形象。
“刚刚下班？要不要吃点东西？”
何浩用手指了指桌子，低头一看，心里凉了半截。桌上一堆的残羹剩饭，汤渍冷筵，哪里还有可以下口的东西。
“我又不是熊猫，你打算让我吃筷子吗？哈哈~”
“不是。认识了就是朋友，这样，我再给你点几个菜吧。”
“我早吃过饭了，店里今天聚餐，所以有点晚。走到这儿正好看到你在喂阿黄。”
“阿黄？你是说这只大狗？你认识它？”
“嗯，它一直在附近几个小区流浪，有天遇到我，然后我正好带着点食物就都给它了，结果它跟了我一路，本来想收留它的，可是房东不同意。那以后我每次路过这条街都会带点东西给它吃。没想到我今天晚了些，它就赖着你了。”
莫了低头宠溺的摸了摸早已趴在她腿边的阿黄，顺手将一绺俏皮的跑到眼前的头发挽到耳后。何浩痴痴的看着，被莫了瞅了一眼，又急忙从桌上抓起一堆剩菜一股脑扔到了阿黄面前，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好了，既然这家伙吃的差不多了，我就先回去了。”
“啊，我送送你吧”
“不用了，你朋友还在这里，也不太方便”
“你等下。”
何浩显然没有理解不太方便的意思，死命推了推瘫在桌边的华子，就看到华子顺着力道滑倒在了地上，也不知是口水还是酒水淌了一脸。何浩赶紧把他立起来招呼老叔帮他抹了把脸扶着扔到了店里的隔间。何浩一溜烟跑出来看到莫了在路灯下默默站着，阿黄也不知道吃饱喝足跑到了哪里。
“好了，我送你。”
“真的不用了，我家离这儿不远，走走就到。”
“大晚上的再近一个女孩子也不安全啊”
“我练过散打，要不你试试？”
何浩不信邪的点点头，莫了一探身扯住他的右手轻轻往前一带，抬脚狠狠地踹在何浩小腿肚上。何浩痛哼一声，跪倒在地。满心的卧槽，说动手就动手，一点情面都不留，一点准备都不给。看着文文弱弱的姑娘，这一脚踹的何浩半天爬不起来，就感觉小腿肚子上火辣辣的疼，全身上下的神经都抽搐在一起，忍不住闭着眼嘶嘶的吸起凉气来。
何浩抬起头一睁眼，就看到华子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瞪着自己。
“傻了？腿抽筋而已，至于大早上的喊的和杀猪似得么？”
“滚，你怎么在我屋里？”
何浩抓起衣服套在身上，听华子讲了半天才搞明白。昨天排档坐了不多时，自己就喝多了钻到桌子下面，抓着一根骨头非要塞给一个小孩吃，要不是老叔和华子劝了半天，差点就被暴怒的小孩老爹打成残疾。回家的路上还一蹦一跳硬说是在放风筝，最后还是华子把他扛回了屋子。
“那你能别光穿个内裤在我面前晃来晃去么。”
“我昨天被你吐了一身，你好意思提这茬儿？”
何浩赶忙从衣柜翻出几件自己的衣服丢给华子，毕竟是恩人，不能委屈。
“我又见到那个姑娘了，她叫莫了。”“莫了？你还真是痴心啊。”
“我要去找她，去见见她。”
“大哥，你就是做个梦而已还认真了？”
“一次，俩次是梦。可是我见到她这么多次，每次都那么真实，她的声音，她的体温，甚至她细腻的肌肤我都有感受到，栩栩如生。我相信她不仅仅是个梦，冥冥中我能感觉到我们一定有某种联系就像我看到她第一眼就觉得我们从未陌生过。”
“她不存在！梦只是梦，再怎么真也不是真的。何况你又能去哪里找？”
“她工作的地方就在小区不远的便利店”
“好笑。”
华子讲完之后就不再言语，默默地穿好衣服。
“你真的要去？”
“你随便，我本来也没拉你去。”
“走吧，出去买个早点。”
华子一路低头不语紧紧跟在何浩身后，刚出了小区门口，一转弯何浩就看见了莫了工作的便利店，他甚至隐隐看到了莫了的身影。他赶忙快步走到店门口，一回头却发现华子不知什么时候跟丢了。
他回身人来人往却始终没有看到华子的身影，正想着这家伙不会又跑去哪里买烟抽了，就感觉有人在背后轻轻拍了他一把。
“何浩？”
何浩回头，发现是莫了站在他身后。
“你不在上班吗？怎么出来了。”
“看到你就过来了，上班又不是蹲监狱，这点自由还是有的。”
“今天店里不忙?”
何浩不知是紧张还是怎么回事下意识的捏了捏手腕。
“还疼么？”
“没有，没有。晚上有时间吗，请你吃饭。”
“还是我请你吧，上次把你弄伤还没好好道个歉。不过你这身子真该好好锻炼下，哈哈~”
“呃~那留个电话，你几点下班？到时候我给你电话。”
何浩尴尬的要命，自己明明平时有跑跑步，做做运动，当时他是真没想到莫了做起事来雷厉风行到这个程度，一时没有准备就被抛在了地上。可他也不能因为这个事揪着给莫了解释半天，不然真就和傻子差不多了。人家都主动要请你吃饭了，你跑去特硬气的喊句我是看你一个弱女子，没准备，要不然能打十个你。这不脑残么。只好扯开话题又和莫了简单聊了几句，直到莫了被店长喊进店里，这才悻悻离去。
何浩站在街口看着熟悉的路灯，匆匆而过的行人，路旁一簇簇盛开的丁香花，心里的小花也跟着一朵朵噗噗的绽开。他第一次觉得车鸣笛响，人声犬吠也能凑在一起奏出一篇欢快乐章。他第一次觉得这整座城市总是阴沉着的脸也有那么几分可爱。他忍不住抬起头，想着能戳破这厚厚的积云，在光亮中找到几颗星星。
一瞬间何浩感觉自己被太阳晃花了眼，脑袋晕沉沉就像自己抱着一块门板在海里被浪头掀着抛来抛去，鼻子嘴巴呛满了水，连呼吸都困难起来，想呼喊却发不出声音。
“艹，这个二货”
华子死劲的摇晃着何浩，眼神焦急。这二货刚走到路口就身子一晃倒在地上，嘴里还嘟嘟囔囔，不知说些什么。吓得华子赶紧把他拖到阴凉地儿，找了一大桶凉水，兜头帮何浩爽了个遍。
“醒了就说话，别装死。”
“莫了呢？”
“莫你大爷啊，刚走到这儿你就躺下了。还惦记呢！”
何浩挣扎着站起身，拨开华子，推开堵在周围的一大群不明情况的群众。挤出人群的他看到路灯依旧寂寞的伫立在街旁，花坛里的丁香幽幽绽放却无人问津，空气中只嗅得到闷热的车油尾气。抬头看哪还有积云阴霾，阳光炙热，烤的人眼睛发疼，头脑发晕。他揉揉眼睛眺向不远处便利店的位置，只看到大大的招牌上写着“鲜花店”三个字，只有一个男生站在门口百无聊赖的望着这边拥挤的人群。何浩呆在原地，脑海里像老式放映机一样，将不久前发生的画面和现在一帧一帧的比对，他想不通这树，这灯，这街道，一样不缺，却独独少了他喜欢的那个她。他想不通明明刚才还在身边，转身却又消失不见。他想不通她去了哪里。
“现在清醒了？”
华子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肩膀，将他飘零的思绪拉了回来。何浩盯着华子的脸想要看出些什么。他已快要分不清，他站在这里是现实还是虚妄。何浩转身像一具离了魂的尸体，偻着背，顺着街道，硬生生闯过拥挤人潮。
“我想回去休息下”
何浩哆哆嗦嗦打开门锁，迈进屋子。身子倚着墙壁缓缓滑落，手臂环着膝盖蜷成一团，眼泪抑制不住的淌下来。无数画面一股脑的涌入识海，他努力分辨寻找莫了的存在，却只换来脑袋几乎被胀裂的痛感。他连莫了是否真实存在着都无法证明，他连梦境与现实的隔断都快模糊。可他知道感受是真的，见到她会开心，离开她会怅然。他腾得升起一阵无名之火，是迷茫，是无奈，是怨恨。他不清楚自己该怎么办，自己能怎么办，他又开始埋怨莫了出现却又消失。他觉得自己心要被燃尽了，为什么自己非得独自一人受这份钳心之苦。她到底在哪里。他好憋闷，好委屈，连责问对质都做不到。他腾的直起身子走向茶几，抓起杯子狠狠摔在地上，心中痛快了几分。而后像是涨潮的洪水找到了泄口，屋子里到处都是砰砰嘭嘭的响声。
何浩看着满屋狼藉，盛了杯水一口饮尽，终于冷静下来。他默默开始收拾起屋子，心中懊悔不已，说到底一切不过是自己脑中臆想，心中妄想，怎么无端怪在了莫了头上，怪在一个可能莫须有的人的头上。他忽然停下手，眼神凝固，像是想到了什么一阵风似得冲出了房间。
何浩奔到大街上，正值夜暮降临，华灯初上。他走走停停来到了一条街上，掏出路上准备好的一大推食物码放的整整齐齐，像是为祈求神灵降世时所做的献礼一样。他满怀期待的盯着远处黑漆漆的巷子口，虔诚无比。一分钟，俩分钟，时间慢慢流逝，他却浑然不觉。直到巷子口终于显现出一个身影，那黑影先是探头探脑的向着这边望了几眼，见是何浩，终于大着胆子亦步亦趋的跑了过来。何浩简直要高兴疯了，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抱住那个黑影亲昵的拥着蹭来蹭去，双手不停地抚摸着它的毛发。
“阿黄，还认不认识我？哈哈哈~”
大黄狗眼睛盯着食物，嘴里不情愿的哼唧一声。何浩可不管这些，它抱起阿黄，把它放在那堆食物前面，拿起一根火腿剥开，掰了一半丢给阿黄，另一半塞进了自己嘴巴。他终于感觉到饿了。
“来，你看我开飞机载你过来多方便。吃！剩下这都是你的。”
“呀，你是飞行员啊。”
何浩被这个突然出现的俏皮声音吓了一大跳，他捂着胸口回转身来，感觉心都要蹦出胸腔。是莫了！何浩压下自己的激动心情，忍不住为自己点赞。
“嘿嘿~我开玩笑呢。”
“我当然知道了，不过还真挺好奇，你做什么工作的感觉每天都没事做的样子。”
“别误会，别误会，我可不是混吃等死的无业游民。我应该算自由职业吧。大学学的设计，毕业后不太喜欢职场压抑的气氛就自己接些单子在家做，所以工作安排比较随意。”
“这么棒”
“哪有，设计完全不是什么轻松工作，有时候遇到神经病甲方能逼疯你，而且，我这种单子不稳定，吃了上顿，就得担心下一顿什么时候能开饭。”
何浩看着笑盈盈瞅着自己的莫了，停下了话头。傻啊，干嘛说那么多抱怨的话显得自己像个长不大的撒娇小子。
“今天我送你回去吧，你不会又要拒绝我，再揍我一顿吧。”
“你这么记仇呀，上次可是你点头，我才动的手好吗？”
莫了说完像是生气了一样扭身就走。何浩赶紧跟了上去，想着没拒绝，那就是同意喽。但他追上去又不知说些什么，莫了则是绷着脸只顾走路，一时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感觉最近胖了很多啊。”
“你！说！什！么！？”
“我是在讲阿黄，阿黄啊。你看它最近肥了那么多。”
“噗~哈哈哈”
莫了看着何浩慌慌张张挥手解释的窘迫样子，终于撑不下去，噗嗤笑出声。
“都是你害的啊，哪有你这样投食的，它三天的口粮都够了。”
“呃，其实那里面有一半是我今天的口粮。”
“你不会今天一天又没好好吃饭吧”
“早饭还是有吃的。”
“得得，要不一会上我家坐坐，给你弄点吃的？”
“不方便吧”
“有什么不方便的，你不放心我的厨艺？”
“我很愿意试试，不过你不担心引狼入室？”
“引狼入室？”
何浩看着莫了似笑非笑的表情，细想想，依着莫了这身手自己羊入虎口还差不多。何况自己身正影子直，有什么可担心，吃个饭而已。
想罢，抬头挺胸阔步向前走去。
“右边！！！”
路上莫了讲自己平常一个人住，可能屋子会比较乱，给何浩打预防针，担心他到时候被吓到。何浩自然知道这只是谦辞，点头应是。可等莫了推开门时，他才知道这个谦辞有多过分。
“我是不是应该换双鞋子再进啊”
“没那么多讲究啦。”
莫了把局促的何浩扯进屋子，塞到沙发上，兀自走进厨房忙活起来。
“想喝水自己倒，我先帮你弄点吃的。对了，你没有什么忌口吧？”
“没有，要不要帮忙？”
“要！”
“？”
“你可不可以乖乖呆在厨房外面？”
莫了一把把要跟着自己溜到厨房的何浩挡在外面。何浩满心委屈，自己一个人也出来生活了这么久，基本的家常菜还是可以操持得了的，奈何今天这么不招人待见。
他闲着无聊端了一杯白水，四处走动。莫了的屋子不大，但厅厨卧卫一应俱全。房间装修十分简单却并不沉闷，墙上妆点着几幅马赛克拼贴画，色彩艳丽，造型奇异，显眼却不突兀，与周围的摆设契合的十分相称。何浩盯着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这是哪位大家的手笔。看到莫了正巧从厨房出来找东西，顺嘴一问才知道是莫了以前闲着无聊随便拼出来的。
何浩哑然，艺术这东西真搞。
何浩看到一间房门半掩着，想是莫了的闺房。他蹑手蹑脚的走进去，像是在做贼一样。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个梳妆台，一个书桌，还有一个大大的衣柜。床头墙壁上贴着一张某明星咧嘴傻笑的海报，何浩觉得自己离莫了又进了几分。也不知是错觉还是怎样，何浩总感觉屋子里有股旖旎味道，到处到满溢着和莫了身上相同的气息。他眼光往下一撇看到了收在床角的一件白色衣物，扭身而出。
“人呢，吃饭啦！”
莫了围在餐桌旁忙忙碌碌的摆放起座椅碗筷。她将头发收拢起来扎在一旁，身上系着一件印着卡通角色的围裙，看起来干净清爽。何浩肚子不知不觉又饿了几分。
“我来，你都忙半天了。”
莫了没让何浩插手，把他按在椅子上。直到收拾妥当，她停下手搬来一把椅子坐在何浩对面，手撑着脸颊，看着何浩，满脸期待。
“快，尝尝我的手艺！”
“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啊。最近减肥晚饭只碰瓜果蔬菜。”
“你不需要吧。”
“你不懂，减肥是每个姑娘一辈子的事！”
“那你做这么多菜？我也吃不了啊，多浪费。”
“没有啦，只有这个青椒肉片和汤是现做的，剩下俩个菜都是今天中午剩下的”
“剩这么多？留着喂狗吗？”
“对啊，喂阿黄！”
何浩举起的筷子僵在半空，他有点明白刚才为啥不让自己进厨房了。
“你不会一开始就打算用剩菜对付我吧。”
“对啊，不过又没坏，我放在冰箱的。”
“那你干嘛又说出来？”
“你说我浪费嘛，我哪里浪费了！”
何浩想想刚才吞下下的几口菜，除了感觉有点熟烂外还真没什么怪味，而且甜咸适中，色香味俱全，正合自己胃口。不得承认莫了的手艺着实不错。何浩看着莫了希冀的眼神，想着该怎么不着痕迹的恭维几句，却瞥到了桌上放着的另一副碗筷，顿时心下了然。腾出手将那副碗筷推到莫了身前。
“干嘛！？”
“一起吃啊。”
“我在减肥。”
“你刚才不是还说自己不浪费吗？做了这么多好吃的菜，我自己一个人可吃不完。”
“你一个大男人这点都吃不下？”
何浩作势要撤走摆在莫了面前的碗筷时，一双手伸过来附在了上面。
“来，我帮你！”
“咦~你刚才不是说你在减肥吗，还说说什么减肥对姑娘来说是一辈子的事。”
“是一辈子的事啊！”
“那你放开碗筷。”
“你看你，一辈子的事干嘛要急于一时呢。何况这是我家的饭！我家的碗！”
二人吃饱喝足，揉着肚子窝在沙发里。何浩忽的想起一件事。
“怎么没在屋子里发现你家人照片啊？”
“我也想找到一张家人的照片。”
“啊。”
“我很小时候就被父母遗弃了。”
“遗弃？”
“嗯，我是被院长在孤儿院门口捡到的，一直在孤儿院长大，从来没有见过父母的样子。”
“对不起啊，我这个嘴真是欠。”
“这又不是你的错，何况莫院长她待我一直很好，甚至比一般的亲人还亲。”
“莫院长？”
“对呀，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的名字吗？其实就是跟院长的姓，名了。院长说，了是了却之意，了却烦恼，了却忧愁，了却遗憾。而莫是没有的意思。”
“那不成没有了却的意思了？”
“对啊，没有了却。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了却是一种希望，牵绊是一种存在，院长大概是想告诉我再暗的天也会亮，再长的梦也会醒，希望永远存在的意思吧。”
“你们院长好有才，不像我爹妈，何浩这名听着就像是他们闭着眼翻字典捡出来的。”
“哈哈，你可以改天问问叔叔阿姨是不是真的。”
“你不恨他们？”
“为什么要恨，他们生了我而没有养我？那太累了，那么多陌生人，也不是每个都对我好，喜欢我，难道我要一个个恨过去。”
“那你想再见到他们吗”
“想，我就想想当面问问他们这么多年有没有想过我。”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沉默，何浩忍不住埋怨起来自己，为什么要如此碎嘴多舌。可他实在太想要了解这个姑娘了，就像原本只想要揭开一角光亮却意外瞥见了一道璀璨星河一样，越是靠近越是沉迷。何浩猛然看到莫了带着些忧绪的脸，一点点贴近自己，伏在他耳旁。
“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你先说。”
何浩有些期待，有些紧张，耳根泛起一片红。
“你先答应我！”
“好，我答应你。”
何浩脸也涨的通红，一只手紧紧的揪着沙发。莫了贴的更近了，轻柔平缓的声音款款传入他的耳朵。
“你，去，把，碗，洗，了，吧。”
何浩看着笑嘻嘻望着自己的莫了，一口气差点没噎死。也是托莫了这么一闹，原本沉闷的气氛瞬间冰消瓦解。
何浩起身收拾餐桌，莫了也凑了上来，指挥着他忙东忙西。
“好了，收拾的也差不多了，你把这袋垃圾丢出去，剩下的我来就好。”
何浩提起垃圾袋走出门外，刚想问下莫了垃圾箱在哪儿。回头就看到莫了也跟着他来到了门口，扶着门框坏笑着望着他。
“明天见！”
何浩泪汪汪的看着门哐的一声合的严严实实。
“晚安呦，我就不送了！哈哈~”
屋里的清脆笑声越来越远，何浩憋了一肚子话杵在原地愣了半天，而后只能扯扯嘴角拎着垃圾一步一回头的踱下楼梯。他真的是越来越喜欢这个鬼灵精的乐观姑娘了。不过他还是有些小小的失落，自己居然被莫了以这样的方式请出屋子，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11：56，怪不得。没想到时间过的这么快，不知不觉已经这个点了，为什么自己感觉明明才不到一个小时多点呢。他回过头看着莫了家紧闭的房门，开始有些理解人们说的那句话“和你所喜欢的在一起，时针是秒针。和你所厌恶的在一起，秒针是时针。”
“嘎吱”门开了，透出一道刺眼的亮光。何浩掩着眼睛看到一个人影走近他身旁，立了片刻，随后一把扯开了旁边的窗帘，天亮了。
“早啊”
“您可真心宽！睁大眼睛看看这是哪儿！”
何浩打量起周围来，房间里压抑沉闷，让人透不过气，到处充斥着一股子凄楚与孤寂的单调色彩。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还有一张愤怒到紫红的脸。
“我怎么躺医院了？”
“你还想躺哪儿？要不是老叔发现你倒在大马路上及时把你送到这，估计你丫就躺棺材板了，有床躺不满足？”
“你说话能不能别老这么刻薄，容易没朋友。”
“我是担心过了今天，明天就损不到你人了。”
何浩没继续搭话，动了动身子，除了有些乏力好像并没有什么大碍，抬起头像华子递了一个眼神。
“长时间不规律生活引起的低血糖，不算太严重，但是需要注意饮食，多休养。”华子顿了下，“你又梦到她了？”
“嗯，我向她求婚，她哭着答应我了。”
华子一把扯掉被子，拉起何浩。
“我带你去见个医生。”
“见什么医生啊，这么急，不就是低血糖。”
何浩被华子扯着蹦着穿上鞋子，穿过长长的走廊，何浩说不出为什么，感觉自己特别讨厌医院，，讨厌它四散弥漫的消毒水味道，讨厌它一成不变的色调，讨厌它的冷漠无情。终于他们来到一处科室前面，何浩抬头看了看挂着的门牌：精神心理科。进门只有一个国字脸的中年男人穿着白褂坐在里面，手里抓着一支笔转来转去。
“你什么意思？”
“带你看病。”
“你说我心理有问题，是精神病？”
“你是心理有问题吗？你是精神病吗？”
“不是！”
“那你还怕什么，就当是简单的一场心理咨询。”
何浩停下迈出门一半的脚步，望着华子。
“我没病！”
“从我们心理医学的角度来看，每个人都有一些心理隐疾，只不过程度不同，表现不同。芸芸众生皆苦。”
国字脸医生看着争吵的二人不咸不淡的插了一句。华子趁机拉扯着何浩坐下。
“王医生，这就是我和你讲的那个朋友，何浩。”
“何浩是吗？叫我王哥就好，我们坐下聊。”
“没什么可聊的吧。”
“随便讲，谈谈你觉得我办公室布置的怎么样？”
“随便讲？”
“随便讲，这皮椅坐着还舒服吧，我特意向院领导请示购买的，只此一家，你在别的科室还真见不到。”
何浩听罢扭扭身子，确实舒服的很，陷在里面让人昏昏沉沉，忍不住想大睡一场。但是何浩却没有这个心思，他紧绷着神经，一脸警惕的盯着国字脸，发现他只是挂着一脸微笑坐在那里，与常人并无多少不同，唯有手指不停在桌面上下敲击碰撞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让何浩烦躁不已。
“能不敲了吗？”
“咚~~~”桌子拖长了尾音发出一声痛哼，国字脸终于停下手指。
“那么我们来谈谈你最近的遭遇。”
“华子，既然提前联系过你，肯定也告诉你了吧。”
“他讲了，很详实。但他终究不能代替你。我需要听你亲自讲一遍”
“你们做心理研究的不是特别会揣度人心吗？你可以先分析一下。”
何浩有点挑衅的意味，他本能的排斥这次会面，以及这位看似安良的医生。
“你真是太难为我了，我只是看病做做咨询，又不是算命卜卦。不过你想听我倒是可以讲讲。”
“请讲。”
“你拉链开了。”
何浩愤愤而起，看都没看屋里的二人，转身迈出房门。
“滴滴答答”那令人恼怒得敲击声又一次在他脑海响起。
走廊空空荡荡，何浩低头瞄了一眼，妈的，现在的医生都是智障吗？他漫无目的在医院里游荡起来，脑子里全是莫了的影子。不知不觉中溜达到了急诊室的位置。
“嘭~”急诊室的房门被推开，一大帮医生护士簇拥着一辆推车缓缓走出，何浩靠在一旁让出道路。他看着那些医生捂着口罩只留出一双见惯了生死病困的冷漠眼睛，忽地生出一阵悲悯，他死死盯着推车看它被时间捻成的长线牵着一点点驶过来。他看着一张脸在他的眼前一点点清晰，眉眼，鼻唇，耳边小痣。何浩刷的变了脸色，脚底生出一股寒气，生生将他冻僵在原地。直到众人快要消失在走廊尽头时，何浩才猛然拔腿追了上去。
“莫了！”
何浩扒开围在推车旁的医生，扑了上去。他摸摸莫了苍白而冰凉的脸颊，眼里噙满了泪水。他不信邪的探手放在莫了鼻翼下，一滴泪蕴不住的淌下来。他抹了把眼泪又附在莫了白皙的脖颈上，眼泪像河水似得蜿蜒而下。他正要俯下身子，一位医生将他擎起来，脸上惊怒交加。
“你干什么？！”
“医生！她怎么了！莫了她怎么了？”
“你是什么人？认识病人？”
“我是她老公！”
“我们尽力了，节哀。”
“医生救救她，求你了，我不能没有她！”
医生没有讲话，只是尽力撑着何浩瘫下去的身子。何浩猛地挣脱他的手又一次扑上前，想要将莫了扶起来。
“你起来啊，别开玩笑了。”
“起来和我吵架好不好？”
“打我一拳也可以！”
旁边伸出一双手死命的拉扯着何浩，何浩想探出手抚一下莫了的脸，却感觉自己离她越来越远。他心急如焚，甩着手挣扎着。
“咚~~~”悠长的敲击声再次响起，何浩抖了下身子，转醒过来。国字脸医生还是一脸笑容的盯着自己。
“醒了？”
“怎么回事？”
“一场梦而已，只不过你的这个梦花了太长时间。”
何浩没说话，扭头走出房门。他知道刚才自己一定被那个国字脸医生催眠了，那两声长长的敲击声应该就是某种信号。华子沉默的跟在他后面。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何浩停下脚步。回头盯着华子的眼睛。
“怎么回事？”
“王哥会一点催眠，你应该有所察觉了。”
“我不是问你这个。”
何浩掏出皮夹，摸出一件东西，置在华子面前。
“我再问一遍，怎么回事？”
“你在哪找到的？”
“上次，我回家之后在屋子里大闹了一番，收拾房间时从一个很隐秘的角落找到的。”
华子终于打开了话匣子，何浩这才知道莫了是存在的，最近做的梦也都是存在的。准确的说那并不是梦，而是回忆，关于他和莫了点点滴滴的回忆，从他们相识相知，到相守相离。
“那么，莫了呢？”
“不在了，我不清楚，你为什么偏偏忘记了最重要的部分。”
“什么？”
“你知道莫了为什么被父母遗弃吗？心脏病，先天性心脏病！她很早就和你讲过这件事，还劝你离开她，甚至还为此离开了你所在的这座城市，大家也都劝你。可你带着婚戒奋不顾身的找了她两年才寻到她，带回来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是你的新娘了。”
“.....”
“婚后你俩和和睦睦，简直羡煞旁人。你也终于肯抛下那份不羁性子跟我一起创业，就在咱们事业上升期的时候莫了出事了。那时的你正在外省出差，连莫了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之后你就像失了魂一样窝在家里好长时间没出门，等我们几个再见到你时，你说要出去旅游散心，我们旁敲侧击一番也没见你提过一句关于莫了的事情。本来我们以为你终于想开了些，就趁机把莫了留下的东西都收走了。没想到你回来以后就像莫了真的从你的生活中抹去了一样，你再也想不起她一点一滴，直到你开始做那些梦，我们才发现，事情的走向好像越来越怪异了。”
何浩听完华子的话，终于明白了他之前的种种表现是何缘由。华子紧张的看着他变幻莫测的脸，一时喜，一时悲。
“你没事吧？”
“没事。”
何浩收起那张印有他和莫了的相片，小心翼翼地塞进皮夹，迈下楼梯。
他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她的脸。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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