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夕碎烟梦不成【31】

文/缪四儿

一夕碎烟梦不成【31】

除夕夜的街上冷冷清清，将军府的人分了好几波，把安邑找了个遍，始终没有李兴的影子。

出去的人轮流回来复命，将军气的脸色发青，手重重擂在案上，压制着怒气说道:“大过年的，都回去歇着吧，他既然想走，就随他去吧！”

等众人散去，他来到书房，坐在榻上默不作声。小满眼泪汪汪的不知该说什么，天寒地冻，李兴到底去了哪里？难道被人绑架了？这个念头让小满不由打了个哆嗦。

外面传来李忠说话的声音，貌似是有人给他拜年，他在寒暄。

婆子送进来羊乳蒸的蛋羹，劝慰将军好歹用些，“除夕夜的饭菜是原样撤了下去，大冷天的会饿坏了人，好歹哄着小姐用些。”婆子絮絮叨叨，将军摆摆手让她下去，抬手慢慢地解开大氅，自己起身去挂在外面，帘子掀起，外面的灯火昏黄，李兴的床铺空荡荡的。

小满抬眼望了望将军，他冲她笑笑，端起蛋羹用汤匙盛起，轻轻吹了吹，说:“来，尝尝好不好吃？”小满只觉得喉咙梗住，眼里含着泪说:“你吃，你吃我就吃，一人一口。”

“傻丫头。”将军宠溺的拿手抚了抚她的脑袋，自己吃了一口，“唔，不错，来吃一口。”

“李兴哥哥到底回去哪里？”小满到底忍不住，她把脑袋搁在将军胸前，轻声问道。

“大概……回卫国了吧。”吴勋用下巴贴近小满头顶，用手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心里透着说不出的难过。李兴是个孤儿，自己一手带大，年龄虽然不大，但是心思缜密，做事少年老成，所以这些年一直都把小满托付于他。只是，忘了李兴也会长大，也会喜欢女孩子，尤其是小满这样的玲珑剔透，人人都会喜欢的姑娘，他忽然有些后悔让小满和李兴留在安邑这么多年。

他有时看着李兴和小满在一起，也觉得他两个才是般配的，李兴长小满五岁，站在一起金童玉女似得。而自己却足足大了小满二十岁，等到自己四十多岁，小满也不过是个青春正好的姑娘，白发红颜，想起这些，心底忍不住有些惭愧。可是，这怀里的小人，自己又怎割舍给别人呢，只是想想，就觉得五内如油煎了。

之前，自己愧疚于那些念头，所以遇到姜离后就急于让自己断了那些想法，和姜离成亲，让小满像女儿那样嫁出去。可是，当听到国君夫人让小满和赵国世子联姻、想到小满如果和她二兄一起离去、或者小满跟李兴在一起，自己就有一种摘心摘肺的痛。

他知道自己欺骗不了自己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不舍得她离开，只要在自己眼前，横竖都是都是安心的。可是，他惊诧地发现李兴好像也离不开小满。看到他为了折一枝梅花而绕着那片梅树走了几十圈，看到他为了讨好小满花费各种小心思，自己有些嫉妒、有些恐惧、有迫不及待的冲动，恨不得立马宣示小满是自己的。

如今，李兴离开了，他又忽然感到难过。毕竟，自己一直视李兴如徒如子，虽然也时常训斥责骂，但也是真的关心疼爱。

此刻，小满依偎在怀里，也算是莫大安慰。赵国，是万万不会让她去的，实在到了迫不得已，就直接宣布自己和小满的亲事。如果真的被国君怀疑，真的无路可走，那么河西……。

想到这里，吴勋的太阳穴就疼起来，他不由得用手去掐住。河西，他付出了多少心血，他把那里的百姓当成了自己的子民，从心底也把那里当成了他和小满的归宿。

夜渐渐深了，鞭炮声也稀稀落落的停息下来， 他对怀里的小人儿说:“睡吧，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小满又长了一岁了。”他狠了狠心，放开了小满，独自走到外面李兴的床铺上睡下，说:“别怕，有事情叫我。”

一直躲在角门旁边杂货间的李兴，看着书房的灯熄灭，胸口一阵钝疼，他仰坐在一堆毡子上，大口的喘气，眼泪喷涌而出。除夕的夜，经过一天的喧闹之后，显得格外的寂静，夜的极寒侵入四肢百骸，李兴的心也渐渐冷下去。在鸡啼叫了一遍之后，他活动开僵硬的四肢，悄悄拉开角门的门栓，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新年的第一天，又落了一层雪，恰好也掩盖了足迹。

小满起床要出去，被将军制止，他亲自给小满端来热水洗漱，并对她说:“你就这么一直病着，拖延到我们去河西，懂么？”

小满盯着将军的脸，恍然明白了什么，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脸上绽放出明媚的笑容来。将军满意地笑了，用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说:“鬼丫头。”

“李兴哥哥会去河西找咱们么？”小满一边伸着手让将军擦着，一边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吴勋顿了一下，把帕子放进水里，坐在榻上，盯着小满的眼睛问道:“丫头，告诉我，李兴跟你说过什么没有？”

“说过。”小满想了想答道。

“说了什么？”吴勋侧过身子。

“他说叔叔会娶姜离。”小满看着吴勋的脸色，踟躇着回答。

“除了这些呢？”

“也没说什么了，叔叔你怎么了？”小满看着吴勋一脸紧张的神色，觉得很奇怪。

“没什么，叔叔就是想知道他会去哪里。”吴勋松了口气，又觉得自己有点可笑，居然这么紧张李兴，他看出来小满喜欢自己，依赖自己。但是，他总是觉得自己在这个小丫头面前更像个父亲，像个年龄大的人，一不小心就会有年龄相当把她抢了去。

以往是李兴把饭菜端进来，现在是帮厨的婆子或者两个丫鬟。那个婆子每次送进来总是唠唠叨叨地说上一通，今天，端来的是饺子。她放下后，并不急着走，觑着小满的脸色说道:“小姐，等会儿我给你炖个汤，补补身子。”

小满不置可否，抬头看着婆子有些发愣，吴勋忽然明白了婆子说的话，蹙眉道:“小姐吃什么到时候我会吩咐下去，你忙你的去吧！”

那婆子躬身，答应着退出去了。

“她要给我炖什么汤补补？”小满好奇，追着将军问。

“将来你就知道了，婆子胡说呢，你也问。”吴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胡乱应付着，让小满吃饺子，但不许多吃，吃多了不好消化。

正说着，外面有人通报，说宫里的内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