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 仙乡奇境记(1)
文 | 菩拉
仙乡奇境记(1)爷爷去了天堂
和所有上三年级的小男孩一样，丁希望觉得自己是个了不起的男子汉，因为他们从不轻易哭泣。不像那些娇滴滴的女孩子，一点小事就能让她们哭不停，惹人烦。
爷爷走的时候，丁希望却哭得稀里哗啦的。
那天晚上，爷爷和往常一样吃完饭去找人侃大山。回来的时候，他脸色白得像纸，捂着胸口喊疼，去床上躺了一会，却再没能起来。
几天后，爸爸说爷爷去了天堂，变成了天使。
丁希望知道，那是大人骗小孩的说法。他们以为这样说，能让小孩子心里好受些。这世上哪有什么天堂啊。就好比，年年收到圣诞礼物，有谁真见过圣诞老人呢？
丁希望三年级了，这些道理他都明白。他不再像小小孩一样，轻易相信大人编织的童话，和伪装过的善意谎言了，那显然很容易就能看穿。大人就是这样，总把小孩当小孩子。他们忘记了自己曾经也是小孩子，也忘记了小孩心里面，其实什么都明白。
爷爷的去世，让丁希望伤心了很久，他头一次有了心被掏空的感觉。他觉得自己的心，像缺少了什么东西。就好像一副美丽的拼图，丢失了最重要的部分，不再完整了。他时时刻刻想找回那块少掉的部分，不管是在现实里，还是在梦中，却怎么也找不到。有几次，他甚至在梦中哭醒了，一模枕头，湿漉漉的。
他觉得爷爷仿佛昨天还坐在那个常坐的椅子上，向他微笑，怎么今天就没了呢。放学回到家的时候，他觉得只要自己大声拍着门，高声喊“爷爷，开门”，爷爷就会跟往常一样，笑眯眯帮他打开门，问他饿了没有。
这些都没发生，也不可能再发生了。他明白自己永远失去了爷爷，爷爷也永远失去了他。
丁希望有时候会呆呆看着爷爷住过的房间，寻找爷爷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蛛丝马迹。可是大人把所有曾经属于爷爷的东西，都丢弃，或者烧毁了。就好像，爷爷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一样。
丁希望独自发呆的时间，长了很多。他开始思考一些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为什么人会出生呢，为什么会生病，会有死亡？每个人都要老去，那爸爸妈妈不是也会死吗？还有自己，是不是也有死的一天？死去的人们，会变成什么样呢？
可他只是个小学生，思考这些问题让他很疲倦，也很苦恼。他不愿意去想这些可怕的事情，可是又忍不住一遍一遍去想。
爸爸丁沐看着丁希望日渐失去笑容的小脸，心里很着急。他知道这孩子跟爷爷感情特别好，是爷爷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这些年来，丁希望跟爷爷的感情，超过了自己这个爸爸，甚至还超过了他妈妈。
丁希望这个名字，也是爷爷给取的。丁希望出生时候的那次意外事件，让爷爷遗憾万分。他说这娃现在成了家里唯一的希望，大名就叫丁希望吧。希望他快快乐乐，健健康康长大就好。
这些年，希望和全家人期望的那样，慢慢从孱弱的小婴儿，长成了高高瘦瘦的小学生。外人邻居看着都不禁感叹时间飞逝，打趣说别人家的娃怎么长那么快，这娃娃看着看着就要长成小伙子了，我们大家都老喽。可是丁沐知道，孩子的成长，花费了一家人多少心思和辛苦啊，哪有那么容易呢。
丁希望的成绩，在班里徘徊在中等偏上，不好也不差。属于老师看不见的那类学生，既不需要太过操心，也不会惹上大麻烦。再加上家里并不怎么紧逼着，这倒让他在为数还不多的学习生涯中，压力小了不少，反而有时间去鼓捣那些他真正感兴趣的玩意儿。
作为父亲的丁沐觉得，一个小学生各方面都还没有定性，任他自由发展自己的个性就好了。他相信，磨刀不会耽误砍柴工的。有那么多在年少时成绩优异的孩子，被父母逼着拼劲全力去学习，到了更高年级，却开始后劲不足了。
丁沐知道自己家境普通，没有个好的起点，不能给孩子更好的教育资源，也没法像土豪那样，大把大把投钱进入各种补习班兴趣班。他曾经也为此焦虑过一阵，但后来想通了。既然现在的教育是拼父母，那他就竭尽所能，给他爱，让他乐观开朗，传授他更多人生经验。
有次，丁沐跟丁希望开玩笑，说等你长大后，我和你妈也不指望你什么。我们只有两个心愿。一是别像那些啃老的坏小子一样，把爹妈啃得只剩个渣。二是别真跑去当什么宇航员，骑个火箭哧溜就飞去外太空。丢下你妈的话，你妈眼睛会哭瞎的。
妈妈在一旁翻白眼，说有你这么黑自己娃的吗，还有没有个当爸的样子。
对于丁沐把当宇航员和啃老的坏小子，看做一类人，丁希望当然知道那是玩笑话。他眨着亮闪闪的眼睛，逗趣道：“那就带你俩一起飞呗。”父子俩又嘻嘻哈哈乐了半天。
想到这些，丁沐叹了口气。看着这个在长身体的孩子，日渐消瘦下去，说不心疼是不可能的。道理也说过不少，可这孩子仍不能从失去爷爷的悲痛中走出来。
这是丁希望十来年的人生中，遭遇的第一次重击，迫使他对生和死的思考，相较于同龄人提前了许多。也正因为这样，爷爷的去世，对他来说，太过猝不及防。他根本就没有做好任何心理准备。对于生命逝去这样的大事，哪有准备可言呢。
丁沐觉得不能坐视不管了，他得做点什么才行。
转眼寒假就到了，丁沐决定带丁希望去上海散散心。丁希望的姑姑家在那里。
丁沐跟丁希望说到这事的时候，他很快就同意了。毕竟是小孩子，能出去做短时间的旅行，还是会禁不住诱惑的。等到开往上海的长途大巴车行驶在高速路上的时候，丁沐总算松了口气。
丁希望默默看着车窗外的景物，快速靠过来，又快速向后退去，在眼前飞逝而过。他的心，仿佛也跟着要飞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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