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天大圣

一

在网吧玩了一天的杨杰，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家走。路过住所附近的商店时，他发现口袋里的香烟抽完了，便走进商店。

货架上零零散散摆着几包烟，杨杰不禁皱眉道：“怎么只剩红梅了？”

柜台前的女孩解释道：“老板刚出差回来，没来得及进货。明天就会把货补全了。”

“那给我拿一包红梅吧。”杨杰说道。

接过烟，付过钱，杨杰转身离开了。

无聊的夜晚，无聊的节目，杨杰将电视遥控器的换台键按了一百多遍，打着哈欠上床睡觉了。

半睡半醒间，杨杰突然感觉左边的眉毛跳了一下，还没等他有所反应，右腮也轻微地抽动起来，紧接着，杨杰感觉脸上的肌肉好似活了一般，在脸上迅速地肆意蹿动着。

杨杰大吃一惊，刚想起身查看是什么情况，却发现身体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动弹不得。

鬼压床？杨杰暗叹了一口气，拼命动着身子，想要从梦魇中清醒过来。几秒钟后，身体猛然恢复了正常，杨杰喘着粗气，用手摸了摸脸，五官还在，脸上的肌肉也不再跳动。原来只是幻觉啊，杨杰没再多想什么，一阵困意袭来，他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十点，杨杰才从床上爬起来，睡眼蒙眬地走进卫生间，当他的目光与镜子接触的那一刻，一阵尖锐的怪叫瞬间从喉咙里迸发而出，整个人都跌倒在地！

倒不是杨杰看到了多么可怕的事物，只不过他照镜子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他自己，而是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过了一会儿，杨杰挣扎着站起身，凑近镜子，闭上眼睛再睁开，看到的还是一张异常陌生的脸。

一股凉意迅速从杨杰后背窜起，他捂住嘴连连倒退，镜子里的那个人也做着同样的动作。

可以肯定，镜子中的正是杨杰本人，却不知为何变了模样。杨杰用手摸着脸，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思考着这一怪异事件发生的缘由。忽然间，杨杰想到了昨晚梦魇前，感觉到脸上的肌肉都在扭动，难道就是那时候，他的模样发生了变化？

杨杰躺回床上，闭着眼睛。他想再睡一觉，或许醒来的时候，他以前的那张脸会重新回来。

就这样一直躺到了下午四点，期间杨杰并没有睡好，脸也没有任何变化，直到肚子饿得咕咕叫，他才想起今天还没吃饭。

从床上一跃而起，刚想出门吃饭，一个可怕的念头从杨杰的脑海闪过：他现在的这张脸，会不会是某个犯罪分子的脸呢？如果是的话，那他走在大街上，就会有被抓的危险了！

念想至此，杨杰缩回了握在门把手上的手，去到厨房，翻出两包方便面煮着吃了。

晚上，杨杰躺在床上，脑袋却异常的清醒，毫无睡意，他扫了一眼闹钟，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了。杨杰深吸一口气，想要努力入睡，就在此时，杨杰的眉毛又跳动了一下！

杨杰情不自禁地大吼一声，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又不能动了。杨杰并没有过于慌张，他一边感受着脸上的变化，一边静静等待。

当杨杰感觉到身体恢复正常状态后，立刻兴冲冲地跑进卫生间，因为他判定他的脸又变回来了。

杨杰是闭着眼睛走到镜子前的，他平静了一下激动的心情，缓缓睁开眼睛，然后愣住了。

镜子中的杨杰，脸确实变了，但没有变回他原来的脸，而是又变成了一副崭新的模样！

杨杰的脑子又变得混乱了，他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魔咒，正当他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手机响了。

看了看来电显示，是同事小李打来的。杨杰这才意识到现在已是白天，他在卫生间里呆了一夜。

今天是周一，杨杰应该去上班，可他现在这幅样子，连门都不敢出，更别提上班了。

手机还在响着，杨杰不敢去接，任由它自动挂断。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着，杨杰却越来越烦躁，他既想不通事情发生的原因，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就在杨杰郁闷不安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杨杰吓了一大跳，透过猫眼朝外望去，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同事小李站在门外！

“该死的！”杨杰暗骂了一句，他本想不搭理小李，装作家里没人，但他突然又想到，如果小李没有找到他，或许会去报警，那样就麻烦了。

杨杰心一横，打开了门。

站在门外的小李看到杨杰，不禁一愣，道：“你好，杨杰在不？”

杨杰故意压低嗓音：“不在，他已经搬走了。”

“搬走了？什么时候？”小李皱了皱眉，疑惑地问道。

杨杰说道：“两天前，据说他家里有点事，他回乡下老家了。请问你是……”

“我是他的同事。”小李正了正脸色，说道。

“你好你好，我是这里的新住户。”杨杰热情地与小李握了握手，“对了，杨杰临走之前告诉我，让我转告他的同事，他决定辞去工作，回乡下创业去。”

“原来是这样啊。”小李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杨杰在一家私人工厂工作，效益不太好，工资也不高，经常有工人辞职，杨杰找出这样的借口蒙骗小李，小李倒也信以为真。

送走了小李，杨杰顿时松了一口气。本来杨杰也不喜欢现在的工作，正好借此机会辞掉不干了，而且就算他不舍得失去这份工作，荒诞的现实也不允许他继续干下去。

解决了同事会给他带来的麻烦，杨杰考虑到最基本的问题——吃饭。现在家里已经没有任何可以果腹的食物了，杨杰必须冒险出去一趟。他想到小李看到他的时候，并没有太多异样的表现，这让他稍稍放下心来。但为了以防万一，杨杰还是精心装扮一番，才走出家门。好在现在是秋天，杨杰戴着帽子与墨镜，并没有引起人们的关注。

下了楼，杨杰去商店里买了一袋面包，商店里的女孩已经不认识杨杰了。

离开商店，杨杰钻进了一家不需要身份证登记的网吧，他选择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将自己现在的模样拍成照片，利用图片搜索，想看一看自己是不是顶着一张通缉犯的脸。

搜索结果令杨杰长舒了一口气，他没有在网上找到长得和他一样的人。

为了消磨时光，杨杰继续在网吧上着网，这也暂时让他忘了变脸的事。

回到家，已是晚上十点了。望着镜子中陌生的脸，杨杰内心十分迷茫。

“不知道今晚还会不会继续变脸。”杨杰小声嘀咕着。说完此话，杨杰心中突然一动，如果他的脸仍旧会变的话，时间应该和前两次一样，大约是深夜十一点左右，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现在是十点四十分，也就是说，再过二十分钟，杨杰的脸可能会再次发生变化！

杨杰急忙跑到镜子前，他想亲眼目睹他的脸是如何变化的。

短暂的二十分钟仿佛有几个世纪那么漫长，就在杨杰准备放弃的时候，他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眉毛很夸张地跳动了一下。

杨杰瞬间屏住了呼吸，双眼死死地盯着镜子，心脏也剧烈跳动起来。

接下来，杨杰经历了人生中最惊悚的几秒钟。

杨杰看到了他的脸仿佛融化了一般，所有的肌肉器官都如同注水的面粉一样向下流淌，两颗眼珠好似快要从眼眶中脱落，紧接着他的五官一边颤抖着一边挤在了一起，随即又迅速弹了开来，恢复到原来的位置。

一张帅气的脸出现在镜子里，杨杰却无心欣赏，他感觉他的五脏六腑在肚子里剧烈翻腾着。哇的一声，杨杰将晚饭全都吐在了马桶里，身体不停地颤抖着，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他真正看到变脸的过程，内心还是感到了无与伦比的震惊与恐惧！

二

杨杰没钱，所以不能去医院治疗。他也不愿意回乡下父母那里，如果这事儿被乡里乡亲知道了，肯定会把他当成怪物一样看待。

就在杨杰一筹莫展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叫刘广年的人。

刘广年可以算得上是杨杰的远房亲戚，按辈分杨杰应该叫刘广年叔叔。

刘广年与杨杰住在同一座城市，却很少来往，原因是刘广年的身份很特殊。刘广年开着一家古董店，表面上来看是一名商人，但他真实的身份，其实是一个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

几年前，杨杰来到这座城市的时候，刘广年曾来找过他，有意让他和自己一起做事，但杨杰害怕有危险所以拒绝了。刘广年没多说什么，只是说杨杰如果有困难可以去找他。

杨杰找出刘广年留给他的联系方式，本想打电话给刘广年，又担心在电话里说不清楚，所以杨杰决定亲自登门拜访他的叔叔。

当天下午，杨杰来到刘广年居住的地址，敲了敲门。等了一会，无人开门。杨杰猜测刘广年要么没在家，要么已经搬走了。就在杨杰准备离开的时候，屋内传来一个声音：“谁？”

“叔叔，我是杨杰。”杨杰高兴地说道。

门开了一道缝，刘广年从屋内警惕地看着杨杰，杨杰迅速报出了自己父母的名字，想取得刘广年的信任。

刘广年半信半疑地将杨杰让进屋内，杨杰看到屋里还有两个男人。

“你整容了？”刘广年阴着脸，语气不善。

杨杰不禁打了一个激灵，他看出叔叔还不是很信任自己。杨杰冷静地说道：“叔叔，我没有整容，但我遇到了一件特别恐怖的事。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来找你。”

“继续说。”刘广年点上一根烟。

杨杰看了看旁边的陌生人，一咬牙，将他这几天的遭遇通通说了出来。

刘广年愣在了那里，通过详细地交谈，他已经判定眼前的年轻人就是杨杰。但杨杰的叙述还是让见多识广的他目瞪口呆。

“也就是说，今天晚上你还会变脸？”刘广年问道。

杨杰点了点头。

刘广年扔掉烟头，道：“那就等今晚过后，再做决定。”

晚上十一点，刘广年亲眼目睹了杨杰变脸的过程。

毕竟是阅历丰富的犯罪分子，刘广年的表现要比杨杰镇定得多，但还是惊出一身冷汗。

第二天上午，杨杰看到的两个陌生男人再次出现在刘广年家中。刘广年简单做了介绍，他指着一个中年人说道：“孙毅，你叫他孙叔就好。”

还有一个年纪和杨杰相仿的年轻人叫悬子，和孙毅是叔侄俩。

原来刘广年和孙毅叔侄俩正在预谋抢劫本市最大的珠宝店，但因人手不够，总是谈论不出完美的抢劫计划，杨杰的到来无疑让刘广年多了一个得力助手。

昨天晚上，刘广杰已将抢劫计划告诉了杨杰，杨杰慎重考虑了一番，最终决定加入。

由于缺乏经验，杨杰并没有被安排进入珠宝店实施抢劫，而是负责抢劫成功后的逃跑工作，其实这也是整个计划中最重要的一个部分，这关乎到所有人是否能成功的逃离现场。

杨杰的具体任务就是等众人得手后，他开着车去接应。这需要杨杰有极好的反应能力与敏捷性，杨杰曾经开过两年的货车，这对他来说是得心应手。

时间定在两天后的凌晨三点，杨杰趁机将珠宝店附近的路线牢记于心。

两天的时间转瞬而过，凌晨时分，一辆白色面包车急速行驶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杨杰拉着刘广年等人朝珠宝店开去，而后悄无声息地停在珠宝店附近隐蔽的位置，并且避开了摄像头。

刘广年等人从车内鱼贯而出，悬子手脚麻利地撬开了珠宝店的门锁，三人迅速走进珠宝店。

杨杰在车里等候，头上戴着面罩，这让他感到有些闷热。不耐烦地扯下面罩，杨杰把头伸出窗外，呼吸着新鲜空气。

按照约定，杨杰在四分钟后将车开到珠宝店门口，此时刘广杰三人已经将店内的珠宝一扫而空，钻进车内。杨杰脚踩油门，加速离开了案发现场。

刘广年看了一眼摘掉面罩的杨杰，动了动嘴，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这次抢劫让刘广年他们赚了近百万，杨杰也分到了二十万。珠宝店抢劫事件，被当地媒体报道的沸沸扬扬，但一直未抓获真凶。

转眼过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杨杰也逐渐习惯了每天变脸的生活，靠着抢劫赚来的钱，日子过的有滋有味。

这天清晨，杨杰还在被窝里呼呼大睡，一阵敲门声将杨杰吵醒。

通过猫眼，杨杰看到一个陌生的光头男子站在门外，嘟哝着问道：“谁呀？”

“是杨杰先生吧，是刘广年让我来找你的。”光头男子说道。

听到自己的名字，杨杰一开始吓了一跳，后来听到他叔叔的名字，杨杰放下心来，打开门，让光头男子进了屋。

杨杰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问道：“找我有什么事？”

光头男人没有答话，就在这是，杨杰突然感觉到脖子上一阵刺痛，随即昏死过去。

杨杰迷迷糊糊地醒来，当他看清所处的环境后，不禁大吃一惊！

坐在杨杰对面的，是三名公安民警，而自己的双手上，戴着一副明晃晃的手铐！

“警察同志，这是怎么回事？”杨杰大声叫嚷。

一名警察问道：“你是叫杨杰吧？”

杨杰点点头，随即摇摇头，然后道：“是，我是杨杰。”

“你涉嫌参与‘9.22珠宝店抢劫案’一案，已经被捕了。”

“什么？”杨杰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他不知道警察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警察同志，我可是守法公民，怎么会去抢劫？”

警察拿出一张照片，道：“照片中开车的人，就是你吧？”

杨杰眯眼一看，暗吸一口凉气，自己去抢劫珠宝店时的样子，竟然被拍下来了。

但很快杨杰安下心来，笑着说：“这怎么会是我呢？您真会开玩笑。”

警察拍了一下桌子，怒斥道：“态度放端正点，认真回答我们的问题。”

杨杰吓了一哆嗦，突然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他小心翼翼地说道：“警察同志，我想照一下镜子。”

虽然要求很奇怪，但警察还是满足了杨杰的愿望。

杨杰双手颤抖地接过镜子，当他看到自己样子的那一刻，感觉浑身都凝固了——他现在的脸，竟然和抢劫时那天的脸一模一样！

杨杰顿时感到天晕地转，瘫坐在椅子上。

尾声

天色渐晚，杨杰住所附近的那家商店也熄灯关门了。商店里的女孩独自走在街上，这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女孩急忙警惕地转身，当看清来人之后，欣喜地说道：“王教授，是你？”

王教授含笑颌首，与女孩并肩而走。

“杨杰被抓了。”女孩说道。

“我想是某个热心公民对杨杰犯下的罪行感到愤慨，所以为警方提供了他的犯罪照片和住址。”

女孩笑着道：“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个热心公民就是你吧？”

王教授呵呵一笑，摘下礼帽，露出光溜溜的脑袋。

“我们不再需要他做实验了吗？”女孩问道。

“杨杰的脸开始重复变化，实验在一周前就已经成功了。我本想等实验结束后，让他恢复本来面目和正常的生活，可惜他却踏入了犯罪之路。我只能把他交给警察了。”

女孩点了点头，接着问道：“可他的脸还会继续改变，如果被警察发现，不会有麻烦吗？”

王教授摇了摇头，道：“在杨杰被抓之前，我已为他注射了停止变脸的药物，同时我将安置在他家的摄像头清除了，这一点你不必担心。”

“原来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女孩长舒了一口气。

王教授点上一根烟，道：“杨杰总共变化了71种不同模样的脸，加上他原来的模样，一共是72种，也就是说一个人可以变化成72种不同的模样，这和孙悟空的72变有相似之处，所以我将这种可以改变面容的药物定名为齐天大圣一号。”

“看来吴承恩编写《西游记》也是有一定依据的，或许那时候就有可以变成72种不同模样的人。”

王教授道：“正是72变的神话传说，让我产生了研发齐天大圣一号的念头。接下来要更进一步，我会研究出使人能自主控制变脸的药物。”

“这次还是要藏在香烟里做实验吗？”女孩笑着问道。

王教授哈哈大笑，眼中闪过一道炙热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