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游–周邦彦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锦幄初温,兽烟不断,相对坐调笙。
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1.
开封府的繁华在北宋王朝达到了巅峰。传说中的樊楼“三层相高,五楼相向,各有飞桥栏槛,明暗相通,珠帘绣额,灯烛晃耀”,是汴梁城里最热闹最宏大的酒楼,放今天准是能拿“鲁班奖”的十大建筑之一。
樊楼最大的亮点就是据说宋徽宗赵佶为了方便神不知鬼不觉地与李师师幽会,特意修了一条皇宫通往樊楼的密道。zhei一看就是野史,您当这是修地铁呢?前面一个太监打着灯笼外带报站的:the nextstation is Fanlou……也不怕哪天塌方了,再把皇上埋里头?
然而世人就是这么口口相传的,北宋的各种小报、网站、砖家、自媒体也都是这么争相报道的。除了北宋政府的官方发言人假装不知道之外,全国人民谁都知道了樊楼超女李师师的粉丝团团长是当今皇上。
那些觊觎李师师很久的风流客们纷纷表示蓝瘦,香菇!毕竟皇上罩着的女人谁还敢有非分之想?那不是等着查水表收快递坐马航飞机迅速失联嘛!
然而,江湖水深,茫茫色鬼之中,总有个把人敢于挺身而出,“为泡姑娘多壮志,敢教皇冠换新颜”,周邦彦便是这样的“勇士”之一。
2.
如果一个普通人好色,喜欢撩妹,世人对他的评价估计是“臭流氓”。如果这个人颜值高,长得帅帅哒,再好色撩妹,世人会形容他“风流不羁”。如果这个帅哥偏偏又饱读诗书富有才华琴棋书画无所不精,这样的人好色撩妹,就变成了一段“千古佳话”。
而周邦彦,就是经常缔造这种“千古佳话”的“风流不羁”的“臭流氓”。
周邦彦是杭州人,杭州人就算不读书也称得上是半个才子,何况这小伙子一表人才,又精明好学。和当下的年轻人一样,特别喜欢流行歌曲,经常照着偶像派歌手的风格捯饬自己,加之又能原创词曲,在当地小有名气。不过填词作曲毕竟不是正事,再加上风流放荡,所以并没有落得什么好名声,史料上记载他“疏隽少检,不为州里推重”。
不被乡亲们看重的周邦彦二十多岁北上帝都求学,在国子监做太学生。正值神宗在位王安石变法,两党纷争,常常是在朝堂之上像菜市场骂大街一样吵得不可开交。当时反对变法的人占了大多数,让一心求变的皇帝和宰相非常头疼。
而这个时候,年轻的周邦彦同学写了一篇赞扬变法的文章《汴都赋》投稿给《大宋人民日报》,被神宗皇帝赏识。要知道当年同样年轻有才的苏轼曾经三上万言书,但是他陈述的是变法的弊端,结果只是被神宗皇帝回复:哦,已阅,呵呵哒。但是对于周邦彦,宋神宗表现出了极大的喜爱,立刻把他破格提拔为太学正,也就是教导主任的位置。
对于小周而言,这一变化简直是天翻地覆慨而慷,昨天还在宿舍里唯唯诺诺背《校规》和做值日,今天就趾高气昂地去检查其他同学了:你的发型太怪异,要改!你的指甲里有泥,要剪!你的袜子和内裤怎么到处都是,喔~这酸爽,快点洗唰唰!!
周邦彦逆袭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赶往苏州。当年他在苏州与一个叫楚云的歌妓相好,但是和其他的穷酸书生一样,没钱没地位,没有能力为心上人赎身,只好空许个约定,然后先奔前程。
这一次周邦彦兴冲冲回到苏州来寻楚云,结果人家早已从良嫁人了。小周难过了十分钟,后来在另一场宴会上,他发现了楚云的妹妹,当即在酒席之上写了一阕词托她捎给楚云,里面有“凭仗桃根,说与相思意。愁何际,旧时衣袂,犹有东风泪”之句,那意思,希望老相好能续上旧时情,完全不顾及对方的老公会不会拿着刀来砍他。
周邦彦办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后来在溧水做县令时,参加下属的家宴,结果看中了人家的小妾,主动走上去亲切握手问候,只不过握手的力度和时长都有点超标。这之后,周邦彦发布了一个公告,溧水县的工作例会都在这位下属家里举行,负责招待事宜全权交由这位小妾承办。有一次会后,周县长还当即作词一阙赠给佳人,里面有“遥知新妆了,开朱户,应自待月西厢。最苦梦魂,今宵不到伊行”之句,一旁的下属听了脑袋上直冒青烟。
3.
这就是周邦彦,眼中只有美人,并没有美人身后的背景。你可以说他单纯,也可以说他情商低,总之,给人添堵的事他是没少干,终于,他把这顶绿帽子戴到了宋徽宗的头上。
周邦彦和李师师早就熟识,宋朝的歌女如果不认识几个有头有脸的文人怎么好意思在风月场上混迹,秦观、张先、晏几道都曾是李师师的座上客,也都为她写过词。但是这几个人只是擅长填词,而周邦彦则是词曲俱佳,简直就是大宋朝的李宗盛和罗大佑。
这一天,周邦彦和李师师正在探讨人生韵律的问题,忽然隐约听到地铁报站的声音,李师师一惊:“不好,他来了!”周邦彦自然晓得这个“他”是谁,就算他再目中无人,也知道这是掉脑袋的事,赶紧钻到床下躲避。
周邦彦刚刚藏好,果然,随着一声刷卡出闸机的声音,宋徽宗赵佶推门而入,手里还提着一小筐橙子。原来是江南新进贡来的贡品,特意过来给李师师尝尝鲜。两个人卿卿我我,李师师剥开了橙子喂给赵佶吃,吃完了水果,两个人来到床上谈人生,此处省略一万四千八百五十三个字。
周邦彦在床底下趴得又酸又麻又惊又怕,听到李师师在上面劝:“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时,恨不得拿头撞床板。好在宋徽宗表示了拒绝:“再晚就赶不上回皇宫的地铁末班车了!”
终于等到徽宗走了,差点浑身抽筋的周邦彦还不忘才子本色,来了一笔纪实文学,将刚才的场景写成了这阙《少年游》。可是没多久,喜爱搜罗诗词作品的宋徽宗就读到了这首词,瞬间秒懂“橙子门”被曝光了!一怒之下,找个借口将周邦彦这个情敌撵出了京城。
不过后来,在李师师的枕头风下,宋徽宗陆续又读了不少周邦彦的作品。赵佶做皇帝是昏,但是对待文学艺术,那真是行家里手。他越琢磨越觉得老周这个人真是才华横溢,于是又千里迢迢地把他召回来做官。
赵佶给他的官职是“大晟乐正”,大晟府是宋朝最高的音乐研习机构,有点像今天的中央音乐学院,周邦彦做了院长。宋徽宗这个安排算是彻底发挥了周邦彦的长处,而且还给了他潜规则泡妞(你懂的)的便利,颇有“流氓的心只有流氓最懂”的惺惺相惜,一对情敌最终倒成了彼此最为了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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