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等我十八年吗？

文/一紫

1.

前几日我在西安，和朋友去了曲江寒窑遗址公园。

王宝钏在寒窑苦度十八年，从月貌花容等到华发早生。我实在想象不来，在那个通讯落后，他们几乎没有联络的年年岁岁里，她是如何孤身一人度过的？靠的是什么让她坚毅地等下去？

双鬓染霜的她，终是等得那人归。

不讨论这段爱情故事是真是虚构，它确是撼动人心的。

我在展示馆的银幕前驻立很久，深陷思索中，唏嘘不已。那是六千五百七十个日日夜夜啊，一个弱女子，离群索居，心中那人在何处？

为什么王宝钏会等薛平贵十八年？我反复问自己。

“当然是因为爱情啊。”

“因为从前车马书信慢，一生只够爱一人。”

不，不全是。

是因为，她知道，她等得到那个人。

她知道他会回来，是这个虚无缥缈却深植于心的信念，陪伴她度过那一个个漆黑寂寥的长夜，驱散她心底密密匝匝的孤独和叹息，也支撑着她在凄风苦雨中日日远眺的身影……

爱情，希望，是如此简单的奇迹。

信步于寒窑遗址公园的鹊桥上，朋友感慨说：“如今快节奏的现代生活里，很难有这样深刻的爱情了，人的感情，变得淡薄。”

不可置否，当下人们生活节奏快，连爱情，也如是。从认识到啪啪啪再到分手，一日可完成，而后又快进至下一段感情，甚至于闪婚，闪离……也司空见惯。

可是我，还是愿意去相信爱情，也仍然，存在真爱。

2.

我认识一位姑娘，美而慧。

然而，姑娘情感的道路却是荆棘载途。因之前在感情中受过重创，姑娘拒绝任何异性的追求，她曾一度以为自己失去了爱的能力。直到他的出现。

斯人如彩虹，遇上方知有。

相爱恨晚的两个人，牵着彼此的手，看着对方，眼睛里的爱溢出来：你是上天赐给我的最好的礼物。在他面前，姑娘卸下了所有防备，不怕不躲不闪。寡言的她在他面前雀跃，蹦蹦跳跳，简单快乐的像个孩子。

两年的时间，让他们于彼此，已是融入血液般无法割舍。

可我们都活在这凡尘俗世间，现实的杀伐决断没有人能躲得过。

那天，吃完饭他送她回家，和平日里没有不同。姑娘递过水，在他面前坐了下来，他看着她，欲言又止。

“以后，我不能陪在你身边…”他咬了咬嘴唇，低声说。

“你还是决定了，要去异国奔赴事业，对吗？”姑娘抬头看着天花板，眨着眼睛强忍住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没关系的，我等你。等你回来我们结婚，生个女儿，好不好。”姑娘的眼睛里除了泪水，还有对未来的希望，晶莹地闪动着，熠熠发亮。

“除了陪伴，还有未来，婚姻，我可能都不能给你了。宝宝，别等我，不要等我。”

她看着他，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来。她听得清楚，听得真切，他是说，他不会回来了，不必等他。

不必等。不必等。多残忍的三个字。

一直以来，在姑娘心里，他在哪儿，他们的家就在哪儿。而今，她的未来，她的希望全归幻灭。

她想起三毛在歌曲《孀》里的口白：我原来已经没有家了，是一个人。

那一刹那，她想到了离开，想到了死别。她从未想过这一生他们会有生离，绝不会。那就只有死别了。

特罗耶波尔斯基说：生活在前进。它之所以前进，是因为有希望在；没有了希望，绝望就会把生命毁掉。

你瞧，希望是多么生猛的存在。希望，支撑着王宝钗等了薛平贵十八年；希望的破灭，却也让这么美好纯善的姑娘绝望地想到终结生命。

3.

她想起曾经，她站在大学宿舍顶楼。告诉自己，若还是要去见楼下等她那个人，就从这里跳下去去见。她最终还是爱自己，没有跳下去，也从此和他彻底了断。

楼下等她那个人，以爱之名强迫了她，夺走了她的贞洁。从此她把自己的心囚禁了起来。

可是，可是，将她救赎出来的这个男人，再一次从她的心里碾过，她能怎么办呢？她留不住。

她送他离开，在门口她抱着他，在他耳边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我对不起你。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怪我，对不对？答应我，也永远不要怪你自己。好不好？”

他是懂她的人啊，怎可能感觉不出来。他猛地抱起她回房间，双手端起她的脸，大声责问：“告诉我，你要做什么？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办？你怎么这么傻…你答应我…”他痛苦的哽咽着，她的心好疼，好疼。

原来，他们早已是一体的，连疼痛苦楚也是相连的。

三毛曾写到：荷西失了我，他会痛疯掉的。

在他们相拥而泣的那一刻，姑娘幡然领悟：她是不能如三毛般归彼大荒的。她舍不得他痛啊。哪怕，余生像是一杯毒药，在等她一饮而尽。她还是得试着，试着好好活下去。

4.

姑娘的故事，让我扼腕，更让我心疼。

爱情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如此折磨人。然而我们却还趋之若鹜。

“你会等我十八年吗？”在王宝钏当年生活起居的寒舍茹苦洞里，我身边的男生问女生。我心下想，你得先问自己：“她能等到你吗？十八年后，你会回来吗？”

感情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且不说，真爱你的人是不舍得你等的。纵然是现实所迫要去等，他也能给你绝对的安全感，你能确定他一定会回来。未来，有你，有他。你们有未来。

切莫问：“你会等我十八年吗？”，请先扪心自问：“她能等到你吗？”

心中有爱，是迫不及待的，绝不会等时间来磨蚀；爱你之人，也断不舍得你悲凉等待。

没有未来的感情，不能给你未来的恋人，赶快让他原地爆炸吧，然后，从你的世界里，消失。

惟愿从此你的深情，不再枉付。

惟愿从此有人陪你立黄昏，有人问你粥可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