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只是当时已惘然（九四）

连载:只是当时已惘然（九四）

郑光明一边喝茶一边慢慢和陈曦讲自己的家事。

他告诉陈曦，自己最早在外面做建材生意，妻子留在家里照顾老人孩子，自己犯浑慢慢和公司里一个当地的女人打得火热，后来老家的人和妻子说了，在公婆的授意下，妻子就来了云南。妻子是个有心的人，一不吵，二不闹，所有那个女人干的活她都拾上手，而且比那个女人干得还要好。那个女人想干啥，她都客客气气地拦下来，说自己在这里，哪里能委屈你呢？慢慢地那个当地女人就不好意思待下去了，自己给了她一笔钱，人就走了。

后来自己和妻子打理的生意越来越大，可是家里郑德元的学习却变得很差，原来有妻子在家辅导还好些，妻子想阿元想得掉眼泪，自己就让妻子回来照看儿子，而且跟妻子说自己已经没有那方面的心思，保证不再沾花惹草了，得空就会回家。于是妻子就在阿元上初三的时候回来陪儿子，自己也确实是一有时间就飞回来陪她们几天，慢慢地儿子的成绩又开始好起来了，中考儿子考得不错，为了庆祝，一家三口自驾旅行，结果却出了车祸，坐在副驾驶上的妻子因为伤重没有活下来。

“你知道吗？从那时阿元就和我闹翻了，他不能接受妈妈离开的事实，我打算接他去云南读书，也根本不可能，他根本就不肯接受我的任何安排，他说了他只有爷爷奶奶，没有妈了，也就没有爸了。他恨我，恨我曾经让他妈妈那么不快乐，他甚至觉得我是害死他妈妈的元凶，他就哭着和我喊过‘为什么死的不是你，而是我妈？’我其实也是这样想的，可他不信。”

郑光明放下杯子，长叹一声不再说话。

陈曦以前只是知道郑德元妈妈是因为车祸离世的，却不知道里面有这些故事。除了静静地听，他竟不好说什么。

“后来的事你就知道了，阿元在高一下学期调班的时候遇到了简宁，他能有今天，你都不知道简宁下了多少功夫。我和阿元关系能和缓像现在这样，全都靠她，润物细无声，她是真的无声地做这一切。我常想，如果不是碰到简宁，阿元不定变成什么样子。

她做了这么多，却从来没有和我这做家长的表过功，求过我什么，你要知道我是很乐意给老师送一些东西的，老师们到云南来玩我也乐得招待，反正餐饮酒店我也都有投资，这些都不算什么。人家额外地多照顾了我的孩子，我额外感谢也是情理之中，可她从来就没有接受过我的感谢，我请老师们吃饭她从来没有去过，她根本不屑于认识我，真的，她照顾阿元，完全和我这所谓的大老板无关，她是真的发自本心，我想换了别人她也是会这样做的。现在你去哪里，还可以找得到这样纯粹的人呢？”

这番话让陈曦想起了自己和简宁的初识，是的，简宁就是这样的人，看见素不相识的自己要淋雨，就停下来带自己一程。她这样的好完全是发自天然，全无造作。

“我只有和她一起，才觉得心里踏实安稳。”

听着郑光明这样说，陈曦张口想说我也是这样，但觉得太唐突，最终还是沉默。

“我和她说开了，不再做恋人，只是因为我一点压力也不想再给她，简宁这样的女人，就像有些人说的‘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可遇而不可求，如果后来她和我在一起，不再觉得有压力，偏向我了，我会为之欣喜，如果她有更好的归宿，那我就为她祝福。我不缺女人，但阿元的妈妈这个位置只能是她的。”

郑光明停了停，继续说，“从前阿元的妈妈在的时候，我不知道珍惜，前车之鉴，断无再犯的道理。而且刘彬也教训我了，我钱挣得也不少了，有些事也不必亲力亲为，该好好陪陪我心爱的女人，让心爱的女人过她爱过的日子。我正愁找不到理由，你就给了我一个。”他拍拍陈曦的手，“不过你放心，我爱简宁，没有执念，不在得到她，而在她快乐，我不会是你们的障碍。”

郑光明说了这么多，却并不觉得累，反而觉得很开心，和人谈一谈心爱的人本来就是很快乐的事，尤其是这个人也认可自己的感受。

天快黑的时候，郑光明看了看表，说要去接安安了，已经快到安安放学的时间。

陈曦看着郑光明远去的背影，心里泛起一阵苦涩，他也很想安安，很想去接安安，但他不敢，他心里也一片茫然，自己已经因为简宁连家也不能回，他更想去简宁家和简宁一起，但现在简宁身边的人却不能是他。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像郑光明这样，可以光明正大的和简宁在一起呢？他拿出手机，翻看简宁着的照片，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同在这个小城，自己想她了却不能去看她。

这时黑子忽然打电话来问他在哪里，他说了自己的位置，一会儿黑子就开车过来了，他刚要逗黑子让黑子请客，就看见妈妈从后面下来，怀里还抱着一个餐桶。

……

白洁看着儿子，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几天不见，陈曦就瘦了一圈。

陈曦坐在妈妈对面，往服务员要了筷子，大口大口地吃着饺子，一边吃一边说还是妈妈包的饺子最香。抬头看见妈妈掉眼泪，他笑着拍拍妈妈，“妈，你这样哭哭啼啼的，还叫不叫我吃啦？”

白洁叹口气，擦擦眼泪也笑话自己老了，几天不见儿子就想儿子了，然后告诉陈曦快点回家，这两天他父亲已经问了他两次。

“其实你爸也是惦记你了。你爸在气头上是打了你，骂了你，难道你还记你父亲的仇啊？你喜欢谁的事咱以后再商量，老这样住健身馆算什么？跟你爸认个错，咱先回家再说，好吗？”白洁说。

“我不回去，我现在回去算什么！认错吗？我不认为我喜欢简宁是错。”陈曦一口就拒绝了妈妈的提议，“妈，我喜欢谁，我也没选择，我要是能选，我也愿意选一个你和爸爸喜欢我也喜欢的姑娘。可是老天偏偏让我喜欢简宁，我就想和她待一辈子，和别人我都不开心，难道你们就叫我不开心地过一辈子？简宁真的是很好的人，你们为什么就不能接受他呢？”

“天下的好人多了，难道我能都接受做儿媳妇吗？儿子，你想过没有？你所谓的开心可能只是一时，你要是真和简宁在一起了，可能就是你一辈子不快乐的开始呢？先不说她比你大那么多，还带个孩子这些事，别人会怎么看你呢？在一个别人都笑话的世界里你怎么活得有质量？你头脑一热却要你用一辈子做代价，儿子，这样的事咱不能做！”白洁苦口婆心。

“妈，我不是头脑一热，更不是脑袋发昏，生活这么紧张，谁一门心思光盯着别人过日子呢？能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不错了！再说别人怎么看，我才不在乎呢！”陈曦耐着性子劝妈妈。“你们爱我，就尊重我的选择好吗？”

“爱之深则为之计深远，”白洁正色，“爸爸妈妈都是过来人，你看不明白，别人只会说你小孩子糊涂，可是如果我们听任你胡闹，那别人就会笑话我们大人忒昏聩了。儿子，你别固执了好吗？爸妈怎么会坑你呢？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妈，‘我们都是为了你好’这是紧箍咒的咒语吧？唐僧对孙悟空念了那么多遍，有哪一次是对的呢？”陈曦很烦恼，“妈，你想过没有呢？你们所谓的好并不是我想要的呢？让我过我想过的生活好吗？”

白洁叹口气，不再说话。

“大姐，你放心好了，我从来没答应过你儿子什么，也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和你儿子在一起，我有自己的男朋友，你管好你儿子就好了。我本来就和他联系不多，以后也不会和他再有什么联系。”看着儿子这样一股劲儿地要坚持出个结果，她忽然想起简宁对自己讲的话，看来简宁真的是信守承诺，没有和儿子说一句，她是真的不再和儿子联系了。虽然当时被简宁怼得很没面子，但现在这个结果正是它要的。

想到这里白洁忽然对儿子满是同情，孤军奋战的儿子并不知道结局早已注定。

其实我还应该让简宁出来当面告诉他，人家根本无意于他，这样儿子才会彻底死了心。长痛不如短痛，快点了结了这段孽缘算了。

这样是不是对简宁太不公平了呢？她并没有答应陈曦什么，陈曦喜欢她为什么却要她来买单呢？不管了，无论怎样，自己的儿子绝对不能和这样一个离婚女人有什么牵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