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老破败的院子,荣愔愔听着外面喇叭锣鼓的喜悦声,热闹非凡,她站在院里的梨花树旁,遥望着院外,她记得那年也是这般,十里红妆,漫天飞絮,她欢天喜地的嫁入丞相府,成为这府中后宅里唯一的正主。她曾记得母亲为她簪发时所说“我的愔愔,一定会是这天下里最幸福的新娘子”她红着脸对着娘亲说“会的”。而今她不过入府一年,他便已另娶她人,前程似锦,而她,已然成妾,孤苦无依,如今被关此处,也无法与家人联系。
那年,花灯夜,她与他初识,他是皇上亲自钦定的状元郎,就在茫茫人海中,她一眼倾心,此后她便眼里心里均是他。她那时天真任性,缠着自己的爹爹娘亲,硬是要嫁予他。爹爹,无奈,为她打探状元郎是否已有婚配,可惜得来的消息让她难受,他已有婚配的女子,那女子,她曾见过,灼灼桃花夭,有女一倾城,便是那女子—姚兮儿。她怒极,她不愿他娶她人。
她背着爹娘,哥哥,利用一切她所能得到的资源去设计,设计那女子,荣愔愔没想过伤害其女家人,便只是设计让其全家离开京城。她爹爹曾对她说过,她的才智实属大将之才,可惜为女儿身。
在祁丞失去那女子时,她便时常偷偷去看他,后来被他发觉,慢慢的他不再抗拒她,慢慢的在接受她,荣愔愔记得他说娶她时,她懵了一天,她觉得不真实。当她真正披着盖头的时候,她才恍然安稳,她终于嫁给他了,她的心愿达成了。
她与他举案齐眉,他看书,她为他绣花,她偶尔喜欢对他使小性子,他也是笑笑哄她,他会在每天回府给她带她喜欢的,他对她很好很好,好到荣愔愔以为她已经成功把那个女子从他的心里挤掉。可是,他每年都会有一天不在府中,她问了府中所有人,没有人能告诉她他去哪了,她便等他到凌晨,他回来后看着她肿红的眼睛,叹息抱着她,之后便不再出现不回府的现象。她知道她始终比不过那女子,比不过她在他心中的分量。
来世,我宁愿一死,也不愿再爱上你后来荣愔愔感觉他对她的态度变了,他躲着她,或者说他时常不在府中,就算见到也只是冷冷的看着她,荣愔愔知道他该是知道了。
成婚这么久,她想,或许她不该如此去设计他心爱之人,罢了,荣愔愔觉得就这样吧,这样也很好,不再去强求。
当他把姚兮儿带到她的面前时,荣愔愔知道,他们回不去了。他谴责她,说她毒妇心肠,她含着泪看着他抱着心爱之人,一脸疼惜,对着她却是一副恨不得杀了她的神情。他说他要将她休了,他看不得如此毒妇在其府中逗留,他怕他的爱人又受到她的陷害。
荣愔愔笑了,看着他,说她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两个月。祁丞愣了,他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刚好的怀孕了,他怀疑的看着她,呵责下人去找大夫来瞧瞧。她知道他以为她是妄想假怀孕来欺骗他,可是她真的是怀了他的孩子,她那时很开心,她即将拥有一个与他的孩子,是他们的结晶,她想着要告诉他。可是荣愔愔没想到竟然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大夫的诊断结果,让祁丞留下了她,把她贬为姨娘,也把她关了起来,派了个女婢照顾她,其实监视她。以防她与家里人联系,所有她娘家带来的人全都被他关了起来。
当她被关了两个月的时候,肚子也渐渐显怀,荣愔愔见到了那个美艳的女子,她在一群人的拥护下,进了她的房间,荣愔愔知道她来者不善,她下意识的护着自己的肚子,姚兮儿愤恨的盯着她,“你害我一家落得如此境地,竟然还敢嫁给祁哥哥”“我虽害得你们举家搬走,可我却未让你家有一人损伤”荣愔愔沉静的望着她。
“是,你是没有害死人,可是你却抢了我的祁哥哥,他是我的”姚兮儿死死的盯着她的肚子,姚兮儿一想到荣愔愔与她的祁哥哥拥有一个孩子她就心里难受。
荣愔愔慢慢的后退,她不敢保证姚兮儿是不是要伤害她的孩子,这是她的孩子她不会让人伤害他的。
姚兮儿突然一瞬间扑过来要死死掐着她的脖子,她一惊,向后闪,姚兮儿便撞到桌角,额头流血,眼神更加的狠毒的看着她,转而拿起椅子狠狠向她砸来,她一惊,伸手欲抢椅子,可是没想到她刚把椅子夺过来,房门便被狠狠踢开,祁丞抱住欲晕倒的姚兮儿,向前一踢,荣愔愔没想到他会有此动作,整个人便倒在地上,她的肚子一阵阵抽痛袭来,荣愔愔哭着捂着她的肚子,嘴里喊着她的孩子,她的孩子,荣愔愔不知道祁丞是什么心情向她踢这么一脚,她只知道她整个世界都是红色的,之后便不省人事了。
祁丞怔愣的看着这满地的血,猛地抱起地上的人儿,嘶喊着“大夫,大夫”他不知道他刚才是怎么了,看到她手上举着椅子,而兮儿的额头在流血,他以为她又要伤害兮儿,一时间愤怒,便踢向了她。祁丞抱着她往自己的房间而去,留下了姚兮儿在原地怔愣的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姚兮儿眼眸含泪,她的祁哥哥心里已有了那女人,随即眼一敛,不行她一定要把她的祁哥哥夺回来,现在已经差不多可以动手了,荣愔愔,荣府,绝不放过。
她醒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之前在小院里照顾她的女婢阿萝,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的孩子没了,苦笑,笑着笑着泪流满面,她的孩子,她从来没有这么一刻这么痛苦,她的孩子。孩子,对不起,娘亲,对不起你,你都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个世界一眼,就这么走了,孩子。
“夫人?”阿萝担忧的看着夫人痛哭,她知道丞相踢了夫人,夫人的孩子就这么没了,她抹了抹眼角,她不知道夫人和丞相大人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自从丞相大人带回兮儿姑娘后,夫人便被贬为姨娘,还把夫人的人全部都关了,而夫人本人也被囚禁起来,她因为夫人曾经救过她,便求了总管让她来照顾夫人,才得以照顾夫人。
她抬头看着眼前的阿萝,看着周围,荣愔愔知道这是祁丞的房间,她垂眼,唤阿萝为她着衣,她不想留在这里,她要回家,回她的家去。
她抓着阿萝的手,踉跄着准备离开。
“你要去哪?”祁丞听到她醒了便急忙回来,却看到她准备离开。他抓住她的手,手上的冰冷让他的心一抽。
“放手,我要回荣府”荣愔愔冷冷的看着他,慢慢的抽出自己的手。
“不行,你不能走,来人把姨娘送回房间”
“不用,我自己走”荣愔愔转身便离开,没能看到祁丞听到她说回荣府时眼里的慌乱。
祁丞怔怔的看着毫无反抗的她靠着女婢,慢慢往前走。
来世,我宁愿一死,也不愿再爱上你一个月后
“夫人”阿萝看着外面的丝萝红绸,丞相大人即将迎娶兮儿姑娘,她明明能感觉得到丞相大人对夫人是有情的,她记得夫人晕倒那天,丞相大人完全没了平时的儒雅,嘶吼着大夫,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夫人呢,监视夫人,让她无法知道外面的消息。她刚才偶然听到其他女婢说荣府全府被人陷害,全府今天午时监斩,她眼角一红,不敢告诉夫人,她看着眼前苍白的女子,她怕夫人一旦知道这件事,或许活不下去了,她便欺瞒着,夫人一问起她便说打探不到外面的消息。
“阿萝,还是无法向外传递消息么?”她无神的看着前面的热闹婚礼,想着自己的家人,她有些害怕,她怕姚兮儿和祁丞会因为她而牵累自己的家人。今天她心里的不安特别强烈,她好怕。
“夫人,没办法传递”阿萝低头,眼睛泛泪。荣愔愔叹了叹,眼神黯淡,她何时才能见到家人。
“你们给我让开,本夫人要进去看看荣姨娘”
“夫人,这。。。大人交代过。。。。”姚兮儿使了使眼色,身旁的丫鬟便拿了个荷包往守门的手上塞“那夫人您尽快出来”守门人笑眯眯对着姚兮儿说,手上慢慢惦着荷包的重量。
荣愔愔听到外面的声响,神色暗了暗,随即便恢复平淡的样子,荣愔愔淡淡的看着眼前穿着红色耀眼嫁衣的姚兮儿,荣愔愔知道她来作甚,不过是来踩她的,嘲讽她罢了。
“荣愔愔,我说过,祁哥哥是我的。今天就是我和祁哥哥的婚礼,真应该让你来参观参观祁哥哥给我的十里红妆。”姚兮儿一脸幸福,转而狠狠地的盯着荣愔愔的平淡的神情。
“姚夫人,您请便”随后径直荣愔愔靠着阿萝往房间走去。
“荣愔愔,你可知你的家人今天午时即将奔赴地府?哈哈,你当年设计姚府的报应来了”姚兮儿愤恨的看着她,看到她的惊慌的表情,她就心里顺畅。
“你说什么?怎么可能?”她惊慌,怎么可能?
“是你,肯定是你陷害荣府,当年是我私自设计的,跟我的家人没关系”她猛地抓着姚兮儿的衣袖,她不相信,不可能。
“要不是你的家人暗里偷偷支持你,你怎么可能害得我们离开京城”姚兮儿一想起来就嫉恨,要不是她,她早就嫁给祁哥哥了,拥有和祁哥哥幸福的生活。
“不过也幸好是祁哥哥,不然就没那么快扳倒你们荣府,祁哥哥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顺便帮助圣上除了你们荣府这个祸害,祁哥哥将会得到圣上更多的信任,更多的荣誉。”姚兮儿看着眼前的荣愔愔,随后便高傲的离开了,反正她的目的达到了。
“不可能,不可能,爹爹他们不会有事的,不会”她失魂的昵喃着。
“夫人,您冷静些”阿萝红着眼睛,呼唤着荣愔愔。
“阿萝,她说的不是真的,对吗?”她紧紧的抓着她的手臂,急切的看着她。
“夫人。。。”阿萝低头,眼泪顺着眼角滴落在地上,这是真的,她不知道怎么开口说出这句话。
“不”荣愔愔向着外面跑去,她满脑子想着她以前,爹爹斥责她,而娘亲总会帮着她,三个哥哥也是为了她,跟爹爹对抗。他们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夫人”阿萝呼喊着向外跑的人儿,急忙追赶。
当荣愔愔到达魂归台时,看到的便是她那视她为掌上明珠的爹爹,在那明晃晃的刀下丧生,“不”她看着她的娘亲追随着爹爹而去,她的心疼得让她脚下一呛,整个人摔倒在地。
“爹爹,娘亲”荣愔愔哭着向前爬着去,她的三个哥哥似是听到了她的悲喊,看向她,对着她说了一句“好好活着”,她不要,不要,等到她满身血泪的爬着到达魂归台下时,头颅均已滚落地上。荣愔愔怔怔的抱着头颅,一个掉了,她又把它捡回,死死抱住。
“夫人”当阿萝赶到时,看到这情景,跪地不停的哭着。
荣府,曾经辉煌至极的国公府,府中一派清和,她是府中唯一的女孩,被封“愔愔郡主”爹爹,娘亲,三个哥哥,无不是把她捧在手心上疼爱。就算她要天上的星星,荣愔愔想她的家里人也会为她摘取。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都是因为她,
监斩官看了荣愔愔一眼,叹了一声,国公府算是倒了,幸得祁丞相,荣郡主才免过一死,也总有人为其收尸,哎,随后便离开了。
祁丞赶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荣愔愔死死不放弃的抱着一个又一个头颅,他的心猛地一痛,他与兮儿的婚礼到一半时,下人惊慌跑来告诉他,荣愔愔跑去魂归台,他知道他瞒不住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慌张,他在怕,国公府倒下有一半的责任在于他,若不是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协助圣上设计国公府,或许就不是这种状况,尽管最后他请求圣上留下荣愔愔,保住了她。
“愔愔”他踉跄的走到她的身边,嘶哑的唤着她。
“爹爹,娘亲,哥哥,你们别怕,愔愔一定会带你们回家的”荣愔愔呢喃着。祁丞看着她这样,痛苦的把她抱住,他不想看到她这样。他后悔了,他不该如此做的,看到她这样,他的心好痛,他才反应过来,他爱上她了。可是错误却已经犯下了,他该怎么做?
“祁丞,你放开我,你走,这下,你满意了把,我的家人都死了,而我也受到惩罚了,为什么,为什么,我只是设计让你心爱之人离开京城而已,我没伤害过他们性命,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为什么要累及我的家人,你有什么冲我来,为什么要这样,爹爹,娘亲,大哥,二哥,三哥”荣愔愔使劲推开祁丞,眼神狠狠的看着他。
“愔愔,我。。。”祁丞看着她这样心里像被什么重重的一击。
“祁丞,我只恨我自己,为什么要爱上你,如果不曾爱上你,或许我会过得很幸福,就像娘亲说的,我会是这天下里最幸福的新娘子,祁丞,来世,我宁愿一死,也不愿爱上你”荣愔愔死死的盯着祁丞,整个人往魂归台撞去,在最后那一刻,她听到祁丞痛苦的嘶喊,阿萝的哭喊,她对不住哥哥,她没有脸面活在这世上了,她只想和自己的家人一起死在一起,对于祁丞,她来世只愿不再爱上他,荣愔愔缓缓的闭上了眼镜,嘴角微弯,爹爹,娘亲,大哥,二哥,三哥,黄泉路上等等愔愔,愔愔来了。
祁丞,接住荣愔愔倒地的身体,怔怔的看着她身上的血和着自己身上那来不及脱下的暗红色衣袍,眼角的泪水顺着脸流下,他紧紧的抱着荣愔愔渐渐冷却的身体,“不,愔愔,你不要睡觉,醒醒好不好,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爱你,你醒来好不好,我会让你成为最幸福的新娘的,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愔愔”
阿萝看着面前痛哭的丞相大人,再看看已经离去的夫人,泪水不止,夫人,夫人。
来世,我宁愿一死,也不愿再爱上你阿萝
那天魂归台下,丞相大人抱着夫人的尸体离开了,她落着泪,收着夫人的家人尸首,随后便有一队黑衣人而来,帮着她收殓国公府,并厚葬了他们。丞相大人让一个小厮告诉她,让她离开,之后她便拿着夫人留下的唯一念想-簪子离开了,她记得这是夫人出嫁时,国公夫人亲手为夫人戴上的,寓意生活美美满满,幸幸福福。
后来她听说,丞相大人十里厚葬夫人,递交了辞呈,遣散了府中所有人,并让兮儿姑娘离开,之后丞相大人便在夫人的坟墓边搭了小草屋,守着夫人的坟。
而听说兮儿姑娘死活不愿离开丞相大人身边,丞相大人便告知她说“他喜欢的是荣愔愔,对她不过是兄妹之情,不过之前一直不清楚,才导致了这种情况的出现,他此生只会一直守着愔愔,向她赎罪,向国公府赎罪。”之后兮儿姑娘便离开了,后来听说她嫁了皇子,生活勾心斗角。
夫人,你可否能听到阿萝的话,阿萝要走了,阿萝准备离开京城,去江南做做小生意,阿萝以后再来看您。
终
来世,我宁愿一死,也不愿再爱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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