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西莫夫的作品不仅对于硬科幻粉而言是杰作,它们还具有深刻的哲学含义。不过在国内,人们更容易接受《三体》,而不是思想性、科学性和文学性都远远高出一筹的《基地》和《机器人》系列。
关于他的中长篇小说,熟悉的人很多。我更想提两部他的短篇小说,从中更能反映他的哲学思想。阿西莫夫曾自己挑选他所写的、他最喜欢的短篇小说编成《阿西莫夫最佳科幻小说集》,内中收录All the Troubles of the World, the Dead Past, Dreaming Is a Private Thing, Flies, The Fun they Had, It’s Such a Beautiful Day, Jokester, the Last Question, the Ugly Little Boy等精品。
Jokester(《爱说笑话的人》)讲述一位计算机大师通过研究人类的笑话,发现原来人类只是类似上帝存在的智慧生物的小白鼠试验品而已。笑话,是智慧生物对人类的心理进行测试的一种方式,也全部是由该智慧生物编写的。而且当人类发现了这个秘密以后,所有的笑话都不再好笑,人类只能惴惴不安地等待下一个试验。
The Last Question(《最后的问题》)描写人类建造的超级计算机,为了回答每一代人类提出的一个共同问题——如何逆转熵增。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如何把一块木炭烧成灰烬后,再把灰烬还原成木炭。这是建立在整个宇宙能量有限的假设上。当宇宙所有的能量用完后,人类也就无法再生存下去。而人类建造的超级计算机有自我学习和更新的能力,在无限漫长的时间里,最终它找到了解决人类共同问题的答案。尽管那时候人类早已灭绝,但它作为计算机,依然忠实地履行早已为它设定的程序。于是它设计了展示这一答案的程序,而第一步就是圣经旧约创世纪中上帝创造世界的第一句话:
“要有光……
……于是就有了光。”
每每看到这个结局就忍不住会心一笑,再也没有哪一位作者,能像阿西莫夫那样,在一部短短的小说中把科学、哲学和宗教如此完美地结合在一起。
阿西莫夫还在一篇短篇小说的序言中写道:“很难想出一个完全新的想法,我甚至怀疑是否有新想法存在。即使现代技术也不会带来真正的新想法,它们只是旧思想的新变化而已。”
在这一点上,这位大师又说对了。哲学,自从古希腊的哲学家们建立了完备的体系以后,后代的哲学家只不过在他们的基础上进一步发挥,而基本没有任何突破。仅仅从人的思辨,也业已被证明是无法回答任何终极问题的。宗教,从原始的自然崇拜发展到当今世界的几大主要宗教,也无一不是在已有宗教的基础上建立发展而来。科学,在古希腊时期和哲学分道扬镳以后,目前发展最为迅速,对人类的认知也产生了最大的影响。
无论是宗教、哲学和科学,依然想要回答困扰人类的终极问题,却依然没有答案。这个世界,如果真的有创世主,必然是一个类似钟表匠或者电脑程序员之类的存在,只设定规则后,就让一切自然发展。哲学,早就动摇了对于宗教的信仰。而现代科学的迅猛发展,则显示宗教并不是神启,而只是当时的人类基于当时的科学技术水平的一种看法而已。
不过,理查德·道金斯在其《上帝错觉》一书中,完美论证了这个世界不存在造物主,因为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造物主的话,它本身也必须是经过漫长进化的产物。而我们尽管可以设想有造物主,却依然无法回答这个造物主是从哪里来的问题,它不可能凭空出现。
以人类本身的智力和思维,想要解答终极问题,看来是不可能的。那么突破会不会在于人工智能?只要具备了自我学习和完善的能力,人工智能就可以把人类远远甩在后面。而且这一发展的速度也会越来越快,因为它可以利用人类积累的所有知识。
古罗马哲学家塞克斯都·恩披里柯比不可知论者更加激进,他认为我们不能知道我们所不能知道的,不可知论是不容怀疑的教条。不过,他安慰我们说:概率出于所有实用的用途而言对于人类早已足够,既然我们没法确知任何事物,就安心地接受我们所处时代和地点的习俗和信仰好了。
其实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他们早就、也一直是这样做的。要回答终极问题需要人类的协作,而建立在私有制基础上的文明社会是各自为政。如果不假手人工智能,人类不要说回答终极问题,可能连自己的未来都无法把握。这也是阿西莫夫为什么会写《最后的问题》。因为希望就在于人类建造的超级计算机。在他的《基地》系列,最后拯救银河系人类共同命运的也是机器人。阿西莫夫对人类是具有极其坚定的信心。而我们,虽然可能没有他这样的自信,却还是能在人工智能上看到一线希望和曙光。希望终有那么一天,人工智能会找到这些终极问题的答案。
还有一个美妙的想法,就是人类有可能遇到拥有更高智慧和能力的外星生物。他们肯定也要回答这个终极问题。也许他们也能找到终极问题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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