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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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王芳逼死了自己的婆婆。”村里的人都这么说的。

刚开始也没多少人信，后来说的人多了，这事也便成了真的了。因为事实是她婆婆确实是死了，而且是上吊死的，村里人都去送了礼，有人还去帮忙了，吃了斋饭。

流言是在王芳婆婆下葬后两天兴起的，发酵的速度非常之快，知道的人越来越多，也越传越真切。

据说最这话最开始是胖婶在田间割猪草时遇到五嫂，悄悄跟五嫂说的。胖婶家与王芳家就隔一堵墙，说那天上午听见她在家里骂老太太，说老太太不干活吃闲饭，谁会养她一辈子。老太太一把年纪没受过这气，结果下午就拿一块白布往房梁上一搭，脖子往上一套，腿一蹬，了结了自己。

胖婶儿说得绘声绘色，双手还一边比划着，表情也是十分变化多端，声音透着一股气愤。说真看不出来王芳原来是这样的人，一个老太太能吃多少粮食啊，竟然都容不下她。平时在外人面前装得多么老实，背地里却这么恶毒。

胖婶一阵义愤填膺，叽叽呱呱地把一肚子话倒完出来，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好像这些话她在她心里压了好久不吐不快。完事后她还特意叮嘱五嫂可千万别往外说，自己可是跟谁也没说，就只告诉她了。让五嫂听了就把这话烂肚子里，别说了让王芳以后在村里被人指指点点不好做人。

五嫂嘴上答应得好，说自己可不是那多嘴的人，让胖婶放心，自己指定不能往外说的。只是感慨前阵子跟王芳摆龙阵时，王芳还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老太太帮着煮饭做做家务啥的，减轻了不少活。

次日，五嫂上地里挖红薯又碰见村头刘三姑在隔壁地里扯草。两人倒是有个伴，一边干活一边摆摆龙门阵。这话匣子一打开，五嫂的嘴好像闹钟上了发条似的，一会张家长，一会李家短的，硬是滴滴答答地讲说不停。

说到尽兴处，五嫂停下了手里挥动的锄头，把头朝五米开外的刘三姑地里伸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说道：嗯，有个事你还不晓得吧，王芳她家婆啊，都是王芳给逼死的，说她不干活吃闲饭，唉......你说多好的一个老太太啊，遇上这媳妇.....真是看不出来啊。

刘三姑惊讶道：这种事情可不能乱说的哦，我们又没看到听到的。

五嫂一口唾沫吐在手掌上，交叉双手搓了搓，握起锄头把子一锄头下去，一条好好的大红薯硬给切了两半，可是心疼了。抱怨了一声：哎哟，这锄头不长眼啊，这么好一条红薯给挖烂了。

五嫂一边低头着捡红薯，一边对刘三姑说道：这不胖婶说亲耳听到的么，那还有假么，胖婶亲自跟我摆的这些话，我这人你是晓得的，不得乱说的。

两人摆道完，五嫂也一样叮嘱刘三姑不要把这话往外说，自己也就跟她一个人说过的，可不能再跟第四个人说了。刘三姑一副不宵的表情：我一天吃饱饭没得事干，摆这些空龙门阵干啥，又不关我事。

没几天这话就在村里传遍了，人人看王芳的眼神都有些怪异，透着一股鄙视和厌恶。

王芳嫁到外村的大姑子，小姑子怒气冲冲地跑回来，看见王芳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说她黑心肝的，良心被狗吃了，说她自己也会有老的一天，怎么就容不是一个老太婆了，能吃她多少饭，为啥要骂老太太，为啥要硬生生把老太太给逼死。

俩姐妹冲上去就要打王芳，幸好被王芳老公给拉住了。王芳似乎这才明白为啥最近村里人看她的眼神如此怪异，还在她背后嘀嘀咕咕，原来是这么回事。

老太太的突然离世，王芳心里也是一万个伤心难过，这下受如此冤枉更是哭得伤心。王芳老公见状，不得不跟姐妹俩解释当天的事情。原是王芳老公不想干农活，嫌地里也扒不出金子银子，便想着去学门手艺。王芳也赞同，便自己包揽家里的农活，找关系托人到镇上的面馆给老板送了点礼，将老公弄去当学徒，想着以后也开个面馆。

哪知他干了两月就撂挑子，说学这个没前途，卖面不赚钱；于是又找人托关系去一个摩托车维修店里当学徒，结果干了两月又嫌脏嫌累又不干了，就在家呆着，又不想出去干农活。这把王芳给气坏了，那天家里的争吵就是在骂这不争气的老公。

老太太护儿子，便维护了几句，王芳就叫她别管。正在气头上的人吧，语气自然多了几分严厉，少了往日的和气，这本也没什么的。但不知道后来老太太为啥就想不开了，以至于酿成了悲剧。被听了几句墙角的胖婶添油加醋的传扬出去，就演变成另一番模样了。

这下全村人都信了，是王芳这个当媳妇儿的太苛刻，太恶毒，容不下自己的家婆。面对村人的指指点点，王芳是百口莫辩。而且连亲戚们听到这些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流言，也指责起王芳，疏远他们。

王芳整日承受着这些流言蜚语，饱受精神上的折磨，终于抗不住，也病倒了。王芳老公想出面去跟村人解释清楚，却发现自己根本将事情说不清楚，也并没有人在乎他的解释。

最后王芳老公痛定思痛，总的来说这事情也是因自己而起的，媳妇有没有苛刻，是不是传言的那样恶毒，自己心里跟明镜似的。不能因为自己过失和懦弱，继续让媳妇饱受委屈。

现在村里全是这该死的流言，那就去一个没有流言的地方。于是便将家里落了锁，夫妻双双带着孩子出去沿海打工，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虽然刚开始很艰苦，但是没有了精神上的枷锁，一家人也轻松自在了不少。

等过三五年，时间自然会冲淡这些阵年旧事。流言也会因为没有可寄托的对象而变得苍白无力，也会随之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