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夜,死一样的寂静。
王强依然一袭白衣面无血色的站在秀英床头,哆嗦的嘴唇上下不停的抖动,秀英却不知道他在说着什么。突然,王强傻傻一笑,一股殷红的鲜血从王强头顶冒出,顷刻间瀑布似鲜红鲜红的液体罩满了王强整个身体——。
秀英“哇”的一声尖叫,心惊肉跳的从暖暖的被窝一下子翻身起来,抓起床头柜上放置的毛巾,颤抖的双手胡乱的擦拭着额头上不断冒出的虚汗,却是一点睡意也没有了。
连续五天,同样的镜头几乎天天半夜时分出现在秀英的睡梦中。
秀英的丈夫是煤矿工人。
这两年矿上效益不好,工资比以前少了一大截不说,还不是月月兑现,可是家里一个上大学的孩子,一个脑溢血后遗症的婆婆,还有类风湿几乎丧失劳动能力的秀英,一家几张口就指望王强一个人那点工资来维持生活,想想就叫人心寒。
王强是煤矿一线采煤工,熟悉煤矿生活的人们都知道,“四块石头夹一块肉”是煤矿工人的真实写照,可以说,在井底作业的一线工人时时刻刻面临着手生命的危险,各种风险说来就来。
因此,每一次从噩梦中惊醒,秀英胆颤心惊的同时,更多的是惶惶不安。这个梦境预示者什么?难道说——?秀英不敢多想。
不敢多想,也不敢多说,秀英知道丈夫王强从事的工作,怕给他思想造成压力,秀英唯一能做到的只能是好好的照顾公婆,想方设法改善王强的生活,再三嘱托注意安全,尽量不让孩子有生存压力等等。
早上九点多的时候,王强一脸疲惫的进了家门,秀英悬着的一条心才放进肚里。
秀英说:“晚上推着妈去体育公园活动了。”
王强:“好。”
秀英说:“工作休息的时候不要去人少的地方。”
王强说:“嗯。”
秀英说:“前天我二哥拿过来二百块钱,水电费交了。”
王强说:“不能老麻烦亲戚。”
秀英说:“孩子生活费后天我给他打过去。”
王强说:“你哪有钱?是不是又卖血了?”
秀英没接王强的话:“咱对门老李婆她弟弟在市政公司上班,老李婆给他说了,下个月我去扫马路,每月能挣一千五。”
王强瞪大了眼睛:“你这病自己走路都困难,还要照顾妈,你能干了吗?”
秀英说:“那种工作时间灵活,照顾妈没问题,我大不了比别人多干一会。”
王强把碗一放,沉着脸说:“不会叫你们再跟着我受罪了。”
秀英却是噗嗤一笑:“看你那傻样,明天调国务院了?”
晚上十点多,王强上班走的时候,秀英再三嘱托注意安全,王强“嗯”了一声,秀英刚把门关上,王强又开门进来了,秀英说:“忘东西了?”王强匆忙将手揣进口袋吞吞吐吐地的说:“没、没事、我、走了,照顾好家。”
出了门,王强眼泪刷的喷出了眼眶,他手里捏的是一张医院直肠癌晚期的化验单,已经捏了十天。
冬天的夜,依然死一样的寂静。
同样的情景再次出现在秀英的梦境中。
王强一袭白衣面无血色的站在秀英的床前,额头上一股殷红的鲜血喷薄而出,遮盖了王强的整个身子,唯一不同的是,王强突然伸手把头摘下来捧在手心,离开了身体支撑的头部看起来异常恐怖,但是这一次王强说的话却特别清晰:“矿难、补偿。”——。
秀英毛骨悚然的从床上惊起,看了一下手机,早上四点十八分。拨通弟弟的电话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开上、你、你的车,接我去矿、矿上,感觉你、姐、姐夫出事了。”
赶到矿上的时候,井口已经围满了人。
王强乘井底一列运煤车去另一个作业面工作时,被相向而行的另一列运煤车挤断头部,准确时间是早上四点十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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