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光者

我知道我这段时间一直很丧，但是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丧而已。直到我今天看完《雷神3》，看了锤基各种甜，跟着情节笑了一场又一场，我才猛然发现，原来这才是开心啊，也失落的发现，原来我很久都没有开心过了。

去年的这个时候，我每天在学校图书馆自习。每每我笑的时候，坐在我对面的王世琛都会一脸肯定：“我就知道你会笑。”

“为什么啊？”我每次都下意识的接茬。

“因为不笑就不是你了。”每次他说这话的时候都是一脸欠扁的样子，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是在嘲笑我还是在夸我。不过，那时候的我确实爱笑。

怎么能不笑呢？崔沼就在我左手边一转头就能看到的地方，我为什么不高兴呢？

崔沼其人，确如崔户其诗：“人面桃花相映红”。我从来没见过有人的肤色白得这样高级，极有质感，且白得恰到好处。但是他得脸面也很薄，冷风一吹，就呈粉红色。配以他招牌得那种安静的笑，我想，这就是理想中的男生了。

“喂”，王世琛拿笔砸了我一下，把我吓得一激灵，不耐烦的看过去，发现他正右手挡住脸，无声的和我说着什么，我细细辨别，他说：“别看了，人家都发现你了”。

“啊？”我吃了一惊，我那时还小，特别莽撞，一吃惊就看了过去，崔沼果然正在看我；我那时确实是年轻，一看见他，立刻就脸红的转回了头。

要是现在的我，肯定可以厚脸皮的脸不红心不跳的，甚至还可以冲他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可惜，当时的我只知道脸红害羞。

我那时虽然已经大三，年龄不小，却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不知道怎么去表达喜欢，只能一直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默默的追逐着他。王世琛是给我打掩护的，他目睹了我暗恋崔沼的全过程。他说：“真好。”

“真好？是说我能有一个这样喜欢的人真好，还是说我这样傻傻的喜欢真好？”

这一次他没有回答我，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瞥了一眼崔沼，语重心长的跟我说：“车晓，我觉得你这样也不是回事儿，你该去表白了。去让他知道。”

王世琛的话让我心头一颤，喜欢了崔沼很久，但是我从未想过表白。此时经他提醒，我才想起这么回事来。

可是，于崔沼来说，我至多只能算得上是一个经常看得见的陌生人而已，一起在考研自习室自习，又经常坐在固定的位置而已，冒冒然表白，不是挺吓人的吗？

王世琛一句话打消了我的顾虑：“有我呢。我和他认识。”

“哇，这么屌？”虽然说出的话不大好听，但是我是真的开心。

可是开心过后我突然反应过来，质问他：“都两个月了，你怎么才告诉我？”

他耸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我以为你看到过我和他打招呼。”

不管怎样，王世琛答应帮我去探路。那天晚上，他去崔沼背书的走廊和崔沼闲聊，委婉的表达了他有一个同学喜欢崔沼的事情。我就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假装背书，实则是在听崔沼的回答。

“不好意思，我有女朋友了。”他轻飘飘一句话，落在我心头，却碎了一地。

我拿着书，转身回了自习室。一边走一边难过的想哭。

收拾东西之后我就回了宿舍。一边看《忠犬八公》一边哭的稀里哗啦的。文艺心理学课上曾经学过，看悲剧可以发泄情绪，舒缓人的心情。等到电影看完，眼泪擦干，我看到王世琛发来的一连串消息。

“我和崔沼聊了一晚上，他说他有女朋友了。你还记不记得前段时间有个女生给他扔了张纸条？当时咱俩还说呢，那个女生还没你好看呢，崔沼肯定看不上他。那就是他女朋友，他们俩就是因为那个纸条在一起的。”

“你怎么不回复我？你在哭吗？你是不是哭了？”

“别难过，我认识好多比他好的男生呢。我有一个哥们，贼帅，给你介绍啊。”

“？？？”

“好啦，别想太多了，早点睡吧，你可是仙女！安安！”

我看完这些消息，刚才被释放的情绪瞬间又回了来，像原子弹在胸口一次又一次炸开，冲击着我脆弱的心。

我一直坐在崔沼右侧隔了一个过道又一个人的位置，我始终注意着他，自然也看到了那个女生和他表白的全过程。可是我以为，崔沼这样的男生，不应该被如此轻易的得到。所以我一点也没把那个女生放在心上，“她会失败的”，我想。所以我当时只看了看，就继续满心欢喜的和王世琛计划怎样才可以一举感动崔沼。

不曾想，我心目中神仙一样的人，其实也是个凡人啊。

他有女朋友以后，生活并没有多大改变。依旧是每天早上六点半到自习室，每天晚上十点半离开，期间除了吃饭，几乎是整天都泡在图书馆。女朋友偶尔来探班，他便和她出去说会儿话。

我在宿舍难过了几天，刷微博时看到“考研倒计时”的热搜，恍然想起来还有一个多月他们就要考研了。考完之后大四的就没什么事儿了，如果他们想，他们甚至可以不来了。我突然觉得，再没有比我见不到他更让人难过的事。于是我洗了头发，换了衣服，化了妆，又重新去了考研自习室。

“你来了。”

看到我去，王世琛一脸惊喜。

“嗯。”

“要不咱们换个位置吧，明天咱们去二层吧？”他小心翼翼的开口。

“咱们就坐这儿吧。”我有些艰难的开口，“我还是很想看着他。”我想冲他笑一笑，可是嘴角刚一弯，眼泪就冲出来了。

“行行行，都听你的。”他忙不迭的给我拿纸巾。

还好崔沼和女朋友出去了，不然，我这脸可就丢大了。

我在他右边继续坐了一个多月。

崔沼女朋友很瘦，我便也减肥；从王世琛那里弄来了他的网易云歌单，他听《before love》，我也听；他走路腰板很直，目不斜视，我也跟在他身后，将腰挺直；他喝豆浆，不吃薯片等膨化食品，我也丢掉垃圾食品，喝起了豆浆。

我瘦了十斤，我白了不少，我走路的样子好看了。可我还是跟在他身后的那个默默的追光者。

“像影子追着光梦游。”

12月25日，圣诞节。

王世琛给了我一块巧克力。我接过巧克力的时候，崔沼还在学习，今天他的女朋友没有来。

我把手放在书包的夹层里，想鼓起勇气，却始终心头惶惶。

王世琛问我怎么了。

我犹豫了好久，还是告诉他：“明天他考试，我想祝福他，想送给他巧克力。”

王世琛皱了眉：“车晓，你知道吗，他没有女朋友的时候，你什么都不做，现在他有女朋友了，你却想做点什么。你全都弄错了。”

我那时到底太小了，太不经说了，他一说我眼圈就泛红了。

“你别这样说我，我知道。可是，他那么好，我这样普通，我配不上他…”

“我还觉得他配不上你呢！”王世琛打断我。

“啊？”要知道，王世琛和我是那种互损的关系，此前他可从未对我有过正面的评价，我有多震惊，可想而知。我张了张嘴，只说出一句“谢谢”。

“可是，他有女朋友了啊。”他继续道。

“我知道。”我把书包里的巧克力拿出来，“我真的什么也没想，我只是和他有一点点联系而已。这巧克力你帮我送，就说是你给他打气用的。”

“我一个男生怎么送啊，多奇怪？”王世琛的脸都垮了。

“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了。”

“好吧好吧好吧。”

他向来受不了人撒娇。

他拿着巧克力，脸红的朝崔沼走去。我则收拾东西，等他送完我们一起走。

我当时甚至还在心里哼着歌，完全没有意识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回来的不是王世琛，竟是崔沼。他拿着巧克力，脸颊粉红，将巧克力还给了我。

“同学，谢谢你的好意。”他开口，嗓音低沉，却又清澈。笑起来害羞的模样，可真好看。

我当时整个人都愣在那儿了，“王世琛说什么了？我没有别的意思，你明天就考试了，就是给你加油打气的。”说到这儿我停住了，这一整盒德芙巧克力确实不怀好意。

“要不，你拿一块儿吧。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我乞求道。

“好。”

那天可真尴尬，我们俩都太慌张了，以至于都手抖的打不开那盒巧克力。我生怕他不要，最后只好把王世琛给我的巧克力送了他。

他说：“谢谢。”

我也傻兮兮的说了句“谢谢”。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他。听说他考上了南方一所大学的研究生；听说他又分手了，和他前前任复合了；听说他的真爱始终都是他的前前任。

我有时候也会想，那块巧克力他有没有吃；也会想，我在他的世界打酱油了那么久，他有没有注意过我；如果当初先表白的是我，他会不会和我在一起，哪怕不爱我。

可是一切我都无从得知了，他留给我的，只有关于冬天的记忆。每每空中飘下雪花，我都会想起那年冬天，大雪像一张网铺天盖地而来，压得人喘不过气。崔沼从风雪中走来，黑衣黑发，黑白分明，像一幅水墨画，惊艳了我的世界。

他说：“同学，你知道四教在哪儿吗？”嗓音如泉水叮咚。

今天又下雪了，我依旧站在图书馆门口。踮着脚尖张望，期待风雪中能再次走出那个像画儿一样的男生。

可是我等了又等，雪都停了，他却始终都不出现。

其实我知道，我等不到他了。他不会再回这座城市。

我裹紧了衣服，向雪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