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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要退休了,请我喝酒,借着醉意请求我今后要多照顾小丁,我答应了,也困惑了。
师傅和小丁有关系,这段关系维持了十年了,临走还放心不下,这是爱情吗?
1.
师傅是学校安排给我的,学校为了提高新教师的业务水平,给每一个新教师都安排了师傅,还办了“青红结对”的拜师仪式。
师傅是组里年纪最大的教师,唯二的高级教师,还有一个是教研组长。刚进学校,第一次教研组会议的时候,组长带我认识了一下组里的教师,隆重介绍了一下师傅。
师傅性子比较冷,也可能是不熟吧,只是点头笑笑,第一次组会他也没有说话,基本不参与组内的讨论。
会后组长说,杨老师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组里的事情他很少参与,教学水平不错,就是性子冷,不爱搭理人。
拜师仪式是入职后的第三个礼拜举行的,刚开学的时候大家都很忙,会前才透露出来我的师傅是杨老师,不是很喜欢,也没有反对,新老师不敢反对,也不知道和谁反对,所有的一切都是通知我们的,我们只是出席作为工具人而已。
拜师仪式还是比较正式的,向杨老师献花,恭敬地喊“师傅”,还敬茶。工会主席主持了会议,宣布了很多规矩,记住的不多,落实在纸面上的是要我们每个学期学习师傅十节课,师傅指导我们五节课。
会后很自觉找到师傅,要来联系方式,也咨询了他很多有关教学的问题。
师傅还是很冷,说“不要太在意领导,就是走个过场。”
我赶忙表示尊敬,“师傅,还是要向您多讨教,很多东西我是真的不知道,还希望您多教教我。”
师傅虽然性子冷,还是接受了我。“都是同事,不用这么客气的,小伙子,我们相互学习吧。”
都是学中文的,性格可能不一样,但基本的待人态度还是一致的,你好我好大家好。我的谦恭还是赢得了师傅的基本认可。
2.
和师傅的关系亲近起来了,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一个学期十五节课的相处,我是切切实实去做的,恭恭敬敬问师傅什么时间能去听课,诚恳谦恭请师傅来指导我的课堂。
师傅也不是不近情理的人,他的水平确实是高,起码对我来说,有太多值得我学习的地方了,在教学上。
在师傅手下呆了三年,算是出师了,也是学校的规定,带完完整的一轮,从高一到高三才能出师。
还是要感谢师傅的,在他的教导下,我第一轮就从高一直接带上高三了,同期进来的同行有好多个是带完高二又下到高一去积累教学经验的。
第一年有新教师亮相课,算是对新教师的一次大考吧,虽然只是校级的公开课,还是很重视,毕竟是第一次在全校教师面前亮相,总不能丢脸的。
提前准备了很久,拿出第一稿教案去请教师傅,问是否可以,师傅看了一眼,叫我下午去图书馆聊,学校图书馆的环境还是不错的,有好多类似咖啡吧小情调的桌椅,适合小范围的研讨。
下午过去,师傅拿着我的教案,我写了详案,3000多字,师傅一直要求我写详案的,他说新教师,前三年还是应该写详案的,不要在这方面偷懒。
三页纸,上面写满了各种批注,他指出我很多问题,很多环节需要调整,很多问题的提法需要修改,很多语言需要重新设计。
即便已经在师傅手底下学习了大半个学期了,即便在准备这堂课之前已经参考了十几篇论文、教案、教学实录,可是变成我的作品之后师傅还是能轻易找到我教学设计里面的不足,老教师就是这么牛气。
师傅鼓励我,已经很不错了,整体设计思路没有问题,只是细节上再调整,是为了亮相完美点,常态课这样已经是优秀了。我知道师傅是一片好意,怕打击我的信心,虽然他总是表现得那么冷,其实挺好的。
改完后,拿给师傅看,师傅说起码在纸面上问题不是特别大了,让我先找个班级试讲一下,组里再磨一两次课。
上了两次,总感觉有卡壳的地方,第一次师傅提了要注意的几点,第二次自己感觉还是不够流畅,组里提了一些意见,不知道怎么改。师傅说,看我上一遍吧,拿着我的教案,借了一个班给我展示了一遍。
课堂永远是缺憾的艺术,上完之后和我探讨在哪些环节需要注意,师傅说其实上课是很难复刻的,班级不同,学情不同,处理就需要不一样,无论磨多少次课,最后的课堂的表现还是要随机应变的,不可能一成不变。
还是经验的问题,如何处理课堂的意外生成,是我接下来要解决的一大难题,但这个只能交给时间去解决。
亮相课不是很好,但也没有什么大的纰漏,评课的领导、同行还是比较良善的,师傅也在点评会议上给我撑场子,详细说了我的付出,也可能有一大半原因是师傅定的调子,其他人不好意思再说我的缺点了吧。
很感激师傅,教会了我很多,也很照顾我。
3.
想和师傅再走近一点的,但是师傅从来不给我机会,我以为他就是这么一个性格,也没有在意。
师傅和我的交流只限于在学校,在教学上他帮助我很多,多次想请他吃饭的,都被拒绝了。
总有人是把工作和生活割裂开来的,这是习惯的问题,不能强求,也不用强求。
三年出师,还是很尊敬师傅,依旧会向他讨教一些教学相关的问题。
在学校呆得时间长了,也交到了一些朋友,也会听到一些八卦。
师傅在学校的工作年限不是很长,以前是另外一所学校的中层领导,八年前调入我们学校的,据说是犯了一些错误。
偶然在一次饭局听到其他老教师在八卦,但没有人详谈,毕竟是同事,可能也有我在场的缘故,我是他的徒弟。作为教师,聊旁人八卦的时候,还是会注意同事之间的关系的。
作为学校里面的小字辈也不适合打听这些八卦,特别是说我师傅坏话的。
小丁是我进学校的第四年转到我们学校的,开学迎新的时候介绍说是师傅原来待过的那个学校调过来的,顺理成章地成了师傅的新徒弟,我的小师妹。
因为师傅的关系,和新同事熟悉还是比较快的,了解了小丁的一些基本情况,和我同龄的,离异,有一个孩子才一周岁,母亲在带。
并不清楚为什么离异,不是一个特别八卦的人,又是一个女同事,交情也没有深到可以聊家长里短的程度。
出于同情吧,又是同一个师傅,会稍微照顾一点。我想师傅也是基于这些考虑吧,当然师傅本来就对自己的徒弟挺照顾的。
小丁的新教师亮相课教案是师傅给的,她给出的第一稿真的有点惨不忍睹,不知道她在原来学校是怎么熬过去的。
没有经历我的磨课过程,师傅直接给了教案,又示范了一次,就在组里展示了,展示的过程并不是很理想,因为去听课的都是同组的老师,都能听出来她的问题,点评的时候都很委婉。
小丁似乎没有听出来画外音,师傅皱了眉头,也没有多说,会后安排我的班级再给小丁去磨一遍,他带着小丁去的,没有让我去。
学校的亮相课展示结束,效果一般,正常新教师的水准,不像已经教了一轮的教师。
熬过了新教师的第一年的亮相课,本来应该还有区里的公开课、优质课评比的,小丁没有去。
4.
是在工作的第六年有人问我知道师傅的八卦吗。
在和同事打球的间歇,他向我求证。在学校也交到了一些朋友,同事算是我的球友,两个人的关系比较亲近了,他才会和我聊这些八卦的。
“知道你师傅和丁老师的事情吗?”
“什么事情?”
“你不知道?”
“你倒是说什么事情啊,说话说一半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事情啊。”我也是醉了,同事教数学的,却一点数学老师的严密都没有。
“就是他和丁老师好上了呗。”
“别乱说,怎么可能?”
“真的,好多人看见过。”同事应该知道一些,不然他不可能和我说关于我师傅没影的事情。
可是这事情多少感觉有点离谱了。
师傅今年五十了,看上去最多四十出头,个子又高,180的身材在江南已经是拔尖的了,学校里面是第三海拔了,外表也很儒雅,有点清冷书生的味道。
可是师傅有老婆啊,应该还比较和睦的吧,只见过师母一面,印象倒是比较深刻的,是市区三甲医院的主治医师,比师傅要显老相一些,应该是工作比较忙碌的缘故吧,感觉有些疲惫感。
很少听到师傅在学校聊自己的家庭,可是他女儿还是见过好几回的,身材高挑,随师傅,听说对医学很感兴趣,有家学渊源,已经是复旦大学医学院的高材生了。
小丁是离异的,也没有听说她再找。女儿还小,经常来学校玩,还是她妈妈带过来的,听说租住在附近的小区里面。
师傅和小丁年纪相差二十岁了,都和小丁妈妈年纪相仿了,会走到一起吗?
小丁应该也知道师傅的情况啊,暑假一起旅行的时候师傅是带她女儿一起去的。
这样的组合会在一起吗?
5.
知道师傅的八卦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是很相信,再加上都在学校里面也确实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可能是有人嚼舌根吧,师傅的人际关系一般,他对自己的徒弟又比较上心,超过了对一般的同事,让别人误解了吧。
学校里面的八卦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特别是我们这种学校,男女同事之间有八卦你很难分清楚传言的人是开玩笑还是认真在造谣。
而且这种八卦一般都是在无关的同事间早已传疯了,当事人却一无所知,甚至和当事人关系比较亲近的都不一定会知道,同事和我说这个八卦除了求证,也可能是提醒吧。
毕竟我们是事业学校,还肩负着教书育人的责任,可能在其他单位这样的风流韵事只要不影响工作就无关紧要,但我们不行,有时候会涉及到其他方面的。
2014年,工作的第八个年头,学校换了一个领导,带来一个基建项目,拆了老的行政办公楼,顺带也改造了教师办公室,改造的结果就是带来大变局,不再按照年纪、班级分办公室,而是全部按照学科坐,说是要提高学校的学科研讨氛围。
于是我们组十六个老师除了四个行政领导其余十二人全部搬到一间由教室改造出来的办公室,十二套桌椅是按两竖列三横排分的,师傅和我面对面,坐最后一排靠窗,在他的右手边是小丁。
办公室很宽敞,所以又点缀了很多绿植,几个女同事的办公桌边上都摆了好多绿植和鲜花,很是养眼。
待在一个办公室了,我才察觉到可能师傅和小丁之间是有点问题。
师傅是一个很清冷的人,即便我们共处一个办公室,他也很少参与我们的办公室闲聊,多数的时间都是看书,备课,浇花,或者出去走走。
师傅在办公室是没有绿植的,他以前的办公室也没有养绿植的习惯,他侍弄的是小丁的几盆绿植和鲜花,有些绿植是需要阳光的,所以经常搬到走廊上,傍晚边再搬回来。
师傅不在办公室的时间挺多的,他的课不多,大部分的时间我们是同步的,一般都是上午有课,他经常上完课就会在校园里面走一走,人还是需要经常走动走动的,也都能理解,可是他走动的时间小丁也经常不在办公室。
6.
确定师傅和小丁有情况是一次小丁在接电话的时候不小心按到了外放,师傅的声音从话筒里面传了出来,“你过来吧,我在老地方等你。”
上课时间,办公室很安静,整个校园都很安静,话筒里的声音很响,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虽然小丁立马把接听模式切换了,可该听的都听到了,抬头看去,小丁的脸瞬间就全红了。
知道是一回事情,暴露是另一回事情。共处一个办公室将近一年了,发现了很多端倪,但是办公室里面从来没有人聊师傅和小丁的八卦,相信大家都是如我一样保持着一种默契,只要当事人不说,我就当作没有看到,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情。
在这一件事上,办公室的同事都保持着一种奇怪的同步,我不确定其他同事在私下相处时是否会聊到师傅和小丁的八卦,在办公室,在我和其他同事相处时,无论师傅、小丁在与不在,我们都很少聊相关的话题,甚至连电视剧里的八卦都不谈。
小丁的电话就是一个导火索,好像一点水落到沸油里面,全都炸开了,平静的办公室在这个话题上维持将近一年的沉默,不是没有八卦之心,全都如沸油一般,早已滚烫,却缺少一个契机引炸。
其实都看在眼里的,即便再不敏感的人,在办公室也能看到师傅对小丁的呵护远远超出了一般师傅对徒弟的照顾。在这个办公室除了我和小丁还有两个,都是我的师姐,其中一个还是和师傅一个学校出来的,理论上应该更加亲近吧。
师傅对我们几个徒弟都算是不错的,在教学上的指导是尽心尽力的,可他的性子是真的清冷,和我们几个的交流几乎是只限于教学,和对待其他同事没有差别,除了态度可能稍微亲和一点。
小丁走出之后,大家都开始八卦起来,分享各自在校内、校外偶遇两人的情形,在八卦上大家的好奇心都是很旺盛的。
7.
对师傅的这段感情并不是特别看好,不知道他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收场。
我能理解有些感情的迸发是不能以常理来计的,爱情来临的时候它不会考量很多,它不在意你是不是结婚了,有没有房子,年龄差距有多大,很多世俗的考量在那一刻是没有意义的,爱上了就是爱上了。
特别喜欢李健的《传奇》,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容颜。感情的世界里面太多这样的毫无道理,很多时候你是没有办法分清见色起意和一见钟情之间的差别的。
无意去探究师傅和小丁的爱情纠葛史,内情只有他们两个当事人才能知道,外人的任何猜测都只能是猜测,是不可能得到证实的。
师傅的性子是如此的清冷,这么多年了,除了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几个老教师还能有说有笑的,而且这个交流范围也只限于校园之内,他一下班就回家,从不在外逗留,同事间的各种私下饭局从来没有见过他,也没听说过。
小丁也在学校这么多年了,也没听说谁和她处成闺蜜了,办公室里大家都是同事,能有说有笑的,出了学校好像都没人和她有联系。
把工作和生活分离开,在这个时代是越来越正常的事了,可是把工作和生活分离得这么开,还是比较少见的。
8.
师傅和小丁的风言风语越传越盛,几乎所有的同事都知道了,甚至到了可以公开谈论的地步了。
学校是教书育人的地方,可八卦之心还是人皆有之,更何况这一对的消息还是如此的劲爆:同一个学校,办公室恋情,男女主角大家都熟悉;老少陪,婚外恋,狗血的要素全都具备。
还是维持着最后的体面,校级层面也听说这段关系了,保持了沉默,没有在公开的场合评论过。
是不予评论还是没有办法评论呢?是有工会的,也有纪检委,全都知道了,也全都保持了沉默。或者也是不得不沉默吧,发声是要有证据的,证据是要能摆到桌面上的。
有吗?没有吧。所有关于师傅和小丁关系的猜测都是基于两个人经常走在一起,师傅经常给小丁浇花,对小丁的事情异常热心,又看到师傅和小丁两个人中午不在食堂吃饭,一起去校外的餐馆吃东西,又碰到师傅和小丁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回学校……
所有的所谓证据都可以说明,不能证明。都只能说明两个人关系密切,却没有办法证明两个人违背了师德师风。
学校层面保持了一致的沉默,或者也是因为即便师傅婚内出轨也只是违背了婚姻法上夫妻应当相互忠实的法定义务,而小丁却是离异单身的。
这层纸学校应该是不会去捅破的,谁都不会,可大家都知道肯定会捅破的,迟或早而已。
9.
这层纸终归是捅破了,师母来学校了。
还是几年前见过师母一面,印象不是很深刻了,再见到的时候其实没有认出,是隔了好几天有人说起才意识到那天晚上见到的是师母。
是晚上在办公室见到师母的。
那天晚上我高三晚课,上完课回办公室的时候身边还有好几个学生缠着在问问题,一路走一路讲,回到办公室,没有注意到里面有人,直接推门就进去了。
里面的人应该听到我们的声音了,推门进去的时候并没有异样,一个女人坐在师傅的位置上,师傅靠窗站着,小丁也站在她的办公桌边。
和师傅、小丁打了声招呼,“师傅今天怎么还在办公室啊?小丁也在啊。”和坐在师傅位置上的女人笑了笑,点了个头算是打招呼吧,这个时候我还没有意识到这是师母。
师傅和小丁都没有回话,只是点了点头。
隐隐感觉空气里面有点尴尬,于是把教材教案放桌上,收拾了一下打了声招呼就带着学生离开了,前后不到两分钟。
感觉到尴尬是因为师傅今年没有带高三,他这个时间应该不在学校的,小丁晚上也很少出现在学校,他们两个这个时间点还在学校,是干吗呢?虽然边上还有一个人在,还是让我感觉到不适,让我逃离了办公室。
学校高三的晚课结束是20:40,这个时间点也是尴尬的。学校里面已经是学生回寝室准备就寝的时间了,大城市却是华灯初上,夜生活还刚开始的时间。在这个时间点看到了两个本不应该在这里出现的人,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比较复杂,让本来应该在办公室继续讲题的我逃离了尴尬。
10.
轮到值班,岗位是在校门口。保安队长老叶和我的关系不错,凑过来神秘兮兮地问:“那天晚上,杨老师和丁老师怎么样了?”
“哪天晚上,什么怎么样?”
“就前两天,你上课的晚上。杨老师老婆不是也到你们办公室了吗。”
“啊,那是我师母啊,我都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各种打哈哈混过去。我知道老叶想问什么,问题是我真的不知道具体情况,也不想聊师傅的八卦。
师母来学校了,应该是听到什么了,是谁告诉她的呢,还是她自己发现的呢?
她来学校是来找碴,还是来质问。师傅这两天也还在上班,好像也没有什么变化,是事情过去了,还是事情平息了?
回想那个晚上所有的细节,师母坐着,师傅和小丁站着,隔得比较远,应该是知道了一些的,是摊牌吗?
不想问,不敢问,没法问。
还是传开了,很多细节,好像大家都目睹了一般。
师傅和小丁在学校外面吃饭,师母一个人杀到了学校,校门口被拦住了,保安履行职责要登记来访人员,师母说是找师傅,一个保安顺口说了一声应该是出去吃饭了。
师母说进保安室等师傅回来,保安室里有校门口的监控,放学的高峰期,所有的保安都在门口维持秩序,师母点了监控回放,看到了师傅和小丁两个人一起出去。
打了电话召唤师傅,师傅和小丁是一前一后走回来的,隔了十几米,脸色很难看。
三个人回到了办公室,办公室里面的声音很响,没有人敢走过去,有好事的在走廊头上听八卦,有“不要脸、狐狸精、狗改不了吃屎”等片言只语传出。办公室隔音效果还是不错的,不是高声说话,里面的声音其实不太能够传出来。
好像过节一样,大家都私下凑在一起都在八卦这件事,细节越补充越详细,也越离谱,到我耳朵里面有了好多个版本,甚至有了在办公室三人大战的画面,没有的,因为我是亲历者,没有大战,只有坐和站的区别,这个片段只有几分钟,应该是全部的真相了吧。
所有的人都在等待着后续的发展,平静的校园也期待着家庭伦理剧的上演。
11.
事情悄无声息地淡了下去,没有后续的发展,生活不是电视剧,不是每一个伏笔都必须揭示谜底。
八小时以外的故事我们都期待,但人家不展示,也没有人愿意把自己的时间花费在打探别人的生活上。
工作还是在继续的,一切都好像没有变化,可能也有一些变化吧,只是我没有关注到。
师傅偶尔还是会在办公室侍弄侍弄绿植,也会帮忙搬进搬出,只是频率低了一些,也很少在办公室聊养植物的经验了,以前他会和小丁传授很多这方面的技巧。
师傅下午还是经常不在办公室,小丁倒是经常在,很少出去了。
事情应该过去了吧,这样的事情是怎么过去的,师母可以谅解师傅吗,师傅是怎么处理这件事的,小丁是怎么面对这段关系的呢?
生活和剧本还是不一样的,在剧本里面,这应该惊天动地,引来腥风血雨,搅得大家鸡犬不宁的。可生活里好像是吃瓜群众翘首以盼,当事人岿然不动,最终风平浪静。
时间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流逝的,即便是再大的风浪也终将消失在长河之中,不会留下一丝痕迹。
新的一个学年开始,学校又调整了办公室,所有的班主任都跟随自己的班级分布到各个楼层去,其他的老师则根据年级组重新分配,我们组被拆得七零八落,师傅去了四楼的办公室,小丁跟着她的班级去了另一幢教学楼。
12.
新的学年,我也被安排到了校办帮忙。
在校办工作过的人才会知道校办是多神奇的一个部门,忙碌的时候一天要出去参加七八个会议,平均到每个人都要上下午串场,所有的会议抬头都是紧急,必办;空闲的时候,半个月都没有一个任务到头上,在办公室都能泡茶看报纸。
进了校办,我才明白为什么校办的人能掌握学校里几乎所有的八卦,这个部门太有趣了。
在校办里面负责人事和档案工作,和所有的老师都有直接的接触,看过所有老师的档案,包括他们的个人资料和家庭关系。
通过资料,加上更多的同事来办公室的闲聊,勾勒清楚师傅和小丁的更多细节。
师母是找到学校了,没有吵闹,没有指责,只是直接找到校长室,问师傅和小丁的情况,问办公室安排的情况,说是在校长室聊了近一个小时,出来的时候还是和校长握手告别的。
校长办公会讨论决定了办公室还是应该按照班级、年级去安排,一切为了学生,为了学生的一切,要让老师和学生走得近一些,再近一些。
小道消息是师母在竞争医院的科室主任,在这个节骨眼上要保持家庭的和睦稳定,不想把事情闹大。
个人的事业超过了家庭的重要性,只要家庭保持了表面的和谐就可以接受夫妻的离心离德?这是可能的吗?
无法揣测,和师母不熟,不知道师母是这样的事业型女性吗?
所有的揣测都是无力的,没有具体的一手资料,没有当事人的访谈,任何猜测的可能性都只是可能,不是事实。
会有真实吗?
每一位聊起师傅八卦的同事,都把话语说得那么云山雾罩,好像要透露很多信息给你,但是每一个信息都是靠你的想象才能确定的。
“知道吗,老杨老婆来过了。”
“听说去找过校长了。”
“老杨,这人啊,年纪这么大还这么花。”
有事实、有判断,所有的八卦都传得这么真实又没有细节,我没有反驳,也无法反驳。在这一场舆论的狂欢里面,大家都不需要细节去佐证,不是警察不用讲证据,只要做事实的推断就够了,甚至只是道德的评判。
13.
按班级、年纪组分配办公室之后,基本是每年小变动,三年大变动。师傅和小丁再也没有一个办公室过。
学校里面保持了一个奇怪的平衡,不再热议这件风流韵事了,好像就这么平息了。
学校里,师傅和小丁的办公室隔得比较远了,联系不是很方便。小丁在办公室养的绿植也大多带回家去了,新办公室比较小,养不了那么多绿植。
偶尔还是能看见两个人一起的,在小餐馆一起吃饭,一前一后走进校园。
好像师母并没有拆散他们两个,可是从资料里师傅和师母还是维持着婚姻关系,也能看到师傅每天下班就回家。
他们两个结合的精神基础是什么?这是我一直想不清楚的一个问题。
小丁爱我师傅吗?其实我一直无从分析得知。因为小丁与我师傅在这十年间的关系里,她始终是受到许多益处的一方。她在被我师傅照顾的过程中获得被爱的感受,在被爱的过程中逐渐陷入了所谓的爱情。
很多人都是因为被爱而被动地爱上一个人的,因为被爱,所以被关心,被照顾,被呵护,被牵挂,“被迫”产生一种此前从未有过的与陌生的毫无血缘关系的人之间的前所未有的关联,这个关联给了小丁在这个学校里一种安稳得可信,一种莫名的安全感,这个关联为小丁与原本陌生的整个校园世界搭起了一座桥。
而在此过程中,师傅是个在外人看来,清冷、有些高傲,年轻时应当风流同时又深谙感情套路的男人,感情来的水到渠成又轻而易举。按照世人的眼光,我师傅一定是爱小丁的,他给小丁解决教学上的困难,为小丁在很多事情上出主意给意见,在偌大的校园里给小丁陪伴,当然其中也许也包含性——也许女人总是更容易在被爱的过程中产生爱的感觉,而男人更容易从性与被需要的过程中产生爱的感受。
只是前者也许更容易沉溺在爱里无法自拔,而后者更容易从这段关系中抽身。但是小丁给我的感觉是她似乎并没有完全地沉溺在这段感情中,而是单单地就是很依赖于我师傅,公开课也好,教案也好,学生问题也罢,她总是会去询问我师傅的意见——所以被爱所产生的爱真的是爱本身吗,还是产生的一种依赖需要?
再说我师傅,我师傅既然可以这样对小丁,必然也可以这样对别人,的确也听过一些师傅的风流传言,但也无从求证,似乎这样的好是很好迁移的,一切都将以时间、地点而转移。只是,在这份充斥着流言、审视、议论与看戏的感情之中,两人能够这样一步步坚持下来,是否又是在佐证两人之间感情的坚定呢?
只是这样坚定的感情,似乎还是彼此有所保留的。起码我师傅明面的妻子还是我师母。我有一种错觉,他们之间应该是不谈论现实的,小丁不会去逼我师傅离婚谋求上位或者获得正常的婚姻关系,也不会去要求金钱和其他,小丁只是获得了我师傅的这些照顾和这些好,也许她恰好最需要的也是这些——而我师傅呢,在家庭中强势的妻子,优秀的女儿,对比他的基层教师身份,也许只有在小丁这一处所能获得的依赖、仰仗、凝望,于是两者之间的关系变得稳定而持久。
在爱的过程中彼此默契地避开最不应该避开的现实问题,这是爱情童话,还是其实还是不够深爱呢?或者说,在成年人的世界里,爱情有时候就变成了一句无足轻重的“算了”,在爱情里苟且地自私着,在世俗中体面地生活着。
晚风轻轻吹。月光惨白透亮。我凝望月光,在某一瞬间,忽然意识到。
既然真的爱,为什么不离婚,和小丁光明正大在一起呢。现代社会又不是没有手段做到这些事情,但是终究还是理智远胜于一时的头脑发热的。终究不是所有人都是毛姆笔下的思特里克兰德,可以在某个时间节点,抛弃所有一切社会关系,为热爱而奋不顾身的。小丁想必比谁都清楚吧。原来我讨厌的是,明知道不能和过去的一切切割,却还是要在一起,对他人造成伤害啊。要是能果断清醒地在一起,也许我心里是服气的;但若是什么都想要,仔细一想,这样的确让人心里不适。
14.
时间很快,工作的第十六个年头,和几个同门商量着准备一起请师傅吃个饭,他今年六十了,十一月份就要退休了。
师傅突然约我到外面一起喝几杯,只有我们两个人,有点小惶恐,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让师傅请问我吃饭。
在古镇老街的小酒馆,小隔断的密闭空间里还是很适合小酌闲聊的。
师傅敬了好几杯酒才打开话匣子。
小丁是师傅第一个工作单位的调过来的,我早就知道了,运作小丁调动的是那边的工会主席,是师傅的老同事、老朋友,嘱咐师傅照顾小丁。
小丁和原单位的政教主任陷入了情感的漩涡,还有了爱的结晶,可这时的政教主任离婚手续还在办理的过程中,被原配知道了,闹到学校里面来,最后的结果就是小丁被调离原单位,政教主任没有离成婚。
小丁过来的时候正是人生最艰难的时候,孩子刚满一周岁,工作极度不顺心,来学校第一个接触的就是师傅,工会主席领着她先过来见师傅的,师傅陪着先找到出租房的。开学后,师傅又成了她的师傅,工作上也照顾着她。
小丁是一个很单纯的姑娘,大学里还听家里话没有谈过恋爱,工作之后谈的第一段感情就莫名其妙成了小三了,还阴差阳错有了孩子。师傅说,那政教主任早和老婆分居了,只是因为财产分割的原因才没有办成手续,和小丁在一起也是奔着过日子去的。只是没有想到小丁意外怀孕了,变成了他老婆攻击的借口才导致了最后的结局。
师傅说小丁的故事的时候,是带上了一些情绪的,这情绪让我有点莫名其妙,我找不到所谓的共情点。
是在为政教主任开脱还是在为小丁惋惜呢?站在旁观者的立场,我是无法理解他们的选择的,在所有一切都知情的前提下,政教主任和小丁不是意味着犯罪吗?单纯是这样写的吗?
在小丁刚过来的前几年里,师傅一直在为小丁的事跑前跑后,那段时间,小丁爸爸还在湖南老家身体又不好,小丁的妈妈回去照顾了,只有小丁一个人带孩子。
一个单身妈妈带着一个一岁多的孩子,又要工作,又要照顾孩子,父母远在湖南还身体不好,确实精神容易崩溃,希望找一个肩膀依靠一下。我瞬间就明白了看上去不怎么登对的老少组合为什么能走到一起了。
“小丁不容易啊,四十岁的人了,一个人带着孩子,十多年了,也没有说要再找一个。四十岁的女人了,要是再不找,是真的一辈子单身了。孩子也大了,肯定会离开了。那得多孤单啊。”师傅喝着酒,一脸的落寞。
我连震惊的表情都做不出来了,不敢震惊,这是洗白的节奏,还是托孤?
“小丁,现在呢,教学还是过得去的,但学校里面的人际关系还是不太会处理,你也算是她的师兄,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师傅说。
还好,不是叫我帮小丁找一个伴侣,也没有提什么奇怪的要求。师傅教了我很多东西,这还是他第一次开口和我提要求,自然满口答应。
和师傅碰了碰杯,38度的白酒还是有点小辣,酒里面还是些许年华的苦涩的。师傅这么清冷的一个人,在临了还是有这么多挂念舍弃不下。
“小丁是个好姑娘,你身边要是有合适的对象还是要给小丁介绍一下的。”师傅咽下一口酒,还是说了这个奇怪的要求。
我不知道怎么接这个话,只能打了个哈哈。
我开始对我的认知产生了怀疑,是我一贯以来认定的事实出错了还是我不能理解师傅的想法?
15.
酒局是在我的惊愕中结束的,师傅请我喝酒的目的是要我给小丁介绍对象还是他想找一个人聊聊这些事?
师傅和小丁认识十二年,学校里有传言师傅和小丁在一起到现在也有十年了,中间师母还出现过,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假象?
同事信誓旦旦地告诉我亲眼目睹师傅和小丁一起从一家酒店走出来,我也在小丁居住的小区看到过师傅的身影,这些都是巧合,是假象?
如果是,师傅背负得实在是太多了,小丁也背负了太多了,我就成一个小人了,一个卑劣无耻的小人。
为什么不解释,没有办法解释吗?不用向大家解释,不用向诸如我一样的卑劣小人解释,可是师母那边也不用解释吗?
师母她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难道连生活在一起三十多年的丈夫也不能信任吗?
如果不是,师傅最后的嘱咐是什么意思,相伴了十年了,终于选择了放手,“我给你最后的疼爱是手放开”?
和师傅从小酒馆走出来,空气中还带着一些暑气,吹过的风还有一些燥热。
我也有些燥热,落后了师傅几步,看着师傅的背影,有些陌生。师傅的十年,我不认同但是我还是能理解的;今天的师傅,我无法理解也不知道怎么认同。
师傅总还是师傅吧,他马上就退休了,学校里的一切都将随着他的退休而退休的吧。希望师傅退休后的生活不要这么纠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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