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的雪

我想要给你幸福，可我太笨，在匆忙间就弄丢了你。
                                                      ---小七

陈素:

习惯，在物理老师激昂的声音里昏昏欲睡，在摞得好高好高的书背后，做着自己很冒险的梦；不用提心吊胆也不用小心翼翼，有人负责认真听课，有人负责心安理得的睡。

没有彼此漠不关心，就不会彼此生厌。

养足精神，在语文课上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语文老师在黑板上，写下一个又一个小楷，在白色粉末里描绘出彩色的故事。

故事里有一个叫方超的男孩，穿着白色的衬衫，有着忧郁的眼眸。

如果说我是北极人，那么相距35厘米的方超就是南极人，我们终究要彼此妥协，才不会天各一方，可生活走的太匆忙，我们终究是没有学会对彼此妥协。

握手言欢，背对背，心心念念。

高二那年的运动会是最后一次运动会，那个时候的我，离开了叛逆的中学时光，却还没有学会安稳的生活；

暂时还不需要考虑文理分科的问题，但我从那时就已经很明白，我很确定我不喜欢理科，我也永远都搞不懂物理。

就像我讨厌那年轻的物理老师一样。

那场运动会之后，疯狂玩了一天的我像个孩子，在晚自习的时候，有气无力的趴在桌子上，只差一步就可以无聊的吐泡泡。

而物理老师关上了教室后排的日光灯，打开了投影仪，给我们讲了一些关于大学的故事，那是我第一次接触大学这个话题，十七年以来第一次感觉到那么近，却只感觉到了疲惫。

那天晚上我好累，真的好累啊，最后还是没有坚持到最后，在她的声音里，睡倒在了自己的手臂上，眼角有打哈欠时涌出的泪痕。

睡着之前，我看到方超在认真的听课，他还是那么喜欢物理，我却突然间就开始讨厌他认真的样子，讨厌自己的心安理得。

我还是睡了很久，那天的内容也还是一点都不记得了，也不记得了他认真的侧脸。

方超:

少年里的普通人，走在人群中都不会被特别关注，和方野有一样的篮球梦，一样的恶作剧心理，一样的叛逆，不一样的生活轨迹。

和一个叫陈素的女孩之间，有两个人的秘密，没有不可告人也没有缠绵悱恻，只是青春里一道明媚的阳光，躲在尘埃背后摇摇摆摆，倔强的不肯轻易落下。

我可以笑的没心没肺，我可以在篮球场上肆意挥洒汗水，我可以在不喜欢的课堂上睡到天昏地暗，我可以在陈素看不见的地方哭。

我不可以牵她的手。

记忆被无限的拉长，痛苦的环绕不去，欢喜的少之又少，我很害怕，所以不敢说，不敢伸手，最后看着她走；那天她走的很慢，我知道她在等我，可我怎么能用她的一辈子来赌呢？

她是我青春里一道明媚的伤，只能念念不忘。

那天晚上的灯光很昏暗，老师的声音还是很聒噪，她描绘的梦很绚丽，不适合我的黑白世界。

运动会后陈素睡觉的样子有点蠢萌，长长的眼睫毛偶尔会动，我趴在对面看了一晚上；压麻了胳膊，听到了她暖糯的喊了我的名字，我开心的像个傻子。

就这么简单的看着，不会觉得无聊，一直在重复说:“我在”；在有些傻的在想，我能看多久，以后她这个样子又会给谁看。

想到以后，心有种莫名其妙的疼，一丝一丝的渗透，像凌迟时绝望的光。

雪落的声音

方超:

转笔并不难，她学得很快，笔尖在阳光下有了琉璃的色彩，她胖胖的小手转起来更好看，她的手很凉，以后冬天要记得给她带暖宝。

“陈素，在写什么？”

“秘密呀，你不准偷看！”

一米六的她在努力的踮起脚尖，却还是抓不到那张淡蓝色的纸；一米八的我举着手中的纸，笑的一脸得意，我承认我是故意的。

我看到她眼睛里的光很明媚，倔强的样子让我心疼。

“生气了？不要不理我嘛，就你一个同桌，你不和我说话会很无聊的。”

“陈素！我很认真的问你，你有没有见过蓝色的雪花？”

“你傻了？怎么可能会有蓝色的雪花？”

“来来来，我给你看蓝色的雪花。”

淡蓝色的纸被撕成了一块又一块很小的碎片，堆在了桌子中间；我用力一吹，“蓝色的雪花”纷纷扬扬的流动在空气里，落在了她的头上。

空气突然间安静，她眼睛里的泪水一直在打转，我真傻，我又把她惹哭了，第十三次。

傻丫头，我给你看了淡蓝色的雪花，我也拼好了你的话，我留着呢，只是你不知道，永远都不会知道。

陈素:

方超是个混蛋，他总是欺负我，然后再哄我，可是我每次都还会原谅他，他总说我傻，我想我是真的傻。

那天他给我看了蓝色的雪花，而我却哭了，他在我面前习惯的挠头，打乱了他精心梳好的刘海，然后咧嘴对我笑。

“陈素，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我给你唱歌好不好？”

他趴在我耳边很慢的唱着一首歌，我听过很多次，已经能够闭着眼睛背下来；逻辑思维好的不得了的他竟然也背过了他认为枯燥的文字，没有任何的差错唱给了我听。

历史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身边，我茫然的看着他站了起来，告诉老师是他无聊所以一直在唱歌。

当我发现时，他已经一个人站在了教室左后方的墙角处。

白色的墙壁上有斑驳的脚印，旁边黑板上是我看不懂的物理公式，墙角里站着的是他，一个印在我过去的人，被他亲手从以后剥离。

课间我在努力的帮他写没写完的笔记，他蹲在桌子下面，一张又一张捡起了我们淡蓝色的雪花；

我看到他用一张白色的纸，小心翼翼的包住了所有的碎片，我看到了他走到了垃圾桶旁边，然后双手空空的回到了我身边。

那一瞬间我感觉到了呼吸的疼。

后来，那首我烂熟于心的歌被我小心翼翼的避开，我怕自己会在听到时哭的撕心裂肺，我怕，真的怕。

我会牢牢记住你的脸
我会珍惜你给的思恋
这些日子在我心中永远都不会抹去
我不能答应你
我是否会再回来
不回头
不回头的走下去
我怕我没有机会
跟你说一声再见

因为也许就再也见不到你

                                          ---《再见》

淡蓝色的雪

陈素:

十二岁那年，新学期的第一天结束后我很开心的回家，昨天下了一点小雨，坑洼的路面上还有一点隔夜的积水，小心的避开就好。

一辆单车很快的从我身边过去，溅起的灰黄色的泥水给了裙子别样的“碎花”；穿着红色T恤衫的他只丢下一句sorry，就消失在了路上，留下我一个人在风中凌乱，奥，顺便画了一个圈圈诅咒他。

没礼貌。

他初见我很匆忙，离开却很平静。

接近高三的时候，方超开始慢慢的疏远我，他给我唱歌的时候成了过去，他不再和我一起回家，不再需要我给他写笔记，不再给我带门口阿婆的红豆粽子。

是我做错了事，是我惹他生气了，我想回到过去，我怕我在不断的做加法，他却在不断的做减法。

方超:

十二岁初见，十七岁分离，这五年是我偷来的幸福；我曾经自私的以为，时间可以长一点，这样我就可以多陪她一点，可这一生就这么短。

那天我急着回家，新学期开始，没有自由自在，潇潇洒洒，母亲生病住院；方野还在等我回家做饭，我只能快一点，再快一点。

方野是我孪生弟弟，天生智力缺陷，生活无法自理；父亲酒后伤人入狱，母亲一人撑起了整个家，等着父亲回家，等着我长大。

我无法选择以前，所以自己决定以后，她安静走路的样子给了我现世安稳的感觉，岁月静好是她在。

可理智告诉我不应该，所以我只能亲手毁掉，只有这样她走的才会无牵无挂。

陈素:

我喜欢冬日里的黄昏，在结束之前有着冬日最后的温暖；可是那天我却无比讨厌黄昏，慢慢直到今天，形成一种生理上的反应，看见黄昏温暖的光我会莫名的流泪，无力，发抖。

“方超，一起回家吧。”
“奥，陈素呀，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

他的脸上有着认真的样子，身边的女孩笑的很甜，我耳边一直在轰轰的响，我用力的掐住了自己的手心。

我不能哭，也不能落荒而逃。

“方超，我们可以单独聊一聊吗？”

“可以，没问题，走吧。”

“为什么突然就和她在一起了？”

“没有很突然啊，喜欢她好久了，理科班的女神哎，长得漂亮，性格又好；

奥，最重要的是她家里有钱，以后我娶了她丝毫不需要担心工作的问题，大学对于我来说有什么用。”

“你骗人！”

“哼，骗你干嘛，你又不是我的谁？哎，算了，我得走了。”

他就这么走了，连一句再见都没有留给我。

方超:

我们一起回家五年，我总是习惯了看着她的背影，直到看不见；现在，我做坏人，我先走，那样你就会比我好过。

陈素，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写了一张又一张，每张只有三个字，我想说的那么多，可我不能说，我不能把你的一生困在这个小城里，我不能。

我不嫁，你不娶。

陈素:

我不相信，所以一次又一次去找他，给他一封又一封的写信；

可生活不是电影可以重来，也不会有圆满的结局。

我找他，他避而不见；我给他的信从来没有回音，我打的电话从来是留言；后来，他为了躲开我，转到了其他的班级；后来，在一年里结束的那天，我在漫天的大雪中发现，他搬家了。

那天路上挂满了红色的灯笼，被白色的雪映的格外清楚，像极了十二岁那年的红体恤衫，欢声笑语的时候我又感觉到了呼吸的疼；

突然间发现，他说的对，我又不是他的谁，自己没有资格去干涉他，自己没有合适的身份去质问他，自己是一个笑话。

方超:

她落寞的样子，我很心疼，可我不能回头，一回头就会万劫不复，我走才是最好的选择。

一年结束，一年开始，时间会带走很多东西，她会更好。

六个月后，她高考考的很好，我知道她想要去一座海边的城市，因为她喜欢海的淡蓝色，她是属于那里的公主，我却注定不是牵她手的王子。

陈素:

我去了一座海边的城市继续读书；

方超在高考前一个月选择了退学；

我和他终究还是成了两条平行线。

方超:

方超终究还是弄丢了陈素。

七年后

小城里唯一一家修车行里很热闹，来洗车的人和老板在聊天。

“哎，老陈啊，今天来洗车做什么嘛，前天不是刚洗过了？”

“啊，老吴啊，忘了和你说了，后天我闺女陈素从国外回来办婚礼，我得收拾收拾车啊，到时候来喝酒哈！”

一辆正在维修的车底下，被黑色的灰尘和油灰包围的男人，突然间就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他的手慢慢的攥到了一起，脸上努力的在扯出一个微笑。

“小方，你楞什么？赶快把这车修好了，你不得赶回家给你弟弟做饭吗？”

“嗯”

冬日里的白天越来越短，黄昏就在不经意间出现，最后一点温暖的光落在了破旧的修车店里；而后是无边的寒冷，无尽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