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看起来这么高冷

“你为什么看起来这么高冷？我前些天听了一个笑话，从前有一个杀手，他非常冷，他的剑也非常冷，最后，他冷死了。我不想你冷死。这样，我也会冷死。”

—01—

初次遇见阿冬是在一个冬日，连续下了好几日的雪，天气冷得厉害，我早早地命春巧放下珠帘睡下了，却在夜半，被风吹动窗棂的声音惊醒了。

殿内的香烛已燃尽了，我披了一件衣服起身，想再点上一支，却冷不防被一把冷冰冰的剑抵住了咽喉。我居然一点都不觉得害怕，黑暗中我直直地看着拿剑抵住我咽喉的蒙面男子。他的身上有一种很好闻的气息，跟宫里的那些宫人们很不一样。

我很新奇地瞧着他：“公子，更深露重的，你拿把剑闯入我的宫殿，所为何来啊？”

阿冬很直接：“我刺杀了你父王。现在他们正在宫里大面积搜查我，你需要掩护我，直到安全离开。”

我笑了：“公子，你该去找我的王姐玉如，他才是被王上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公主。至于晴雪不过是一个下贱的浣衣女所生之女，在这宫里头随便什么人都能踩到我头上来。你值着拿住我走出王宫，可是个很坏的主意呢。”

“说这种话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吗？”阿冬说这话时，声音就像这几日的天气一样冰冷。

我不笑了，很认真地看着他说：“我不怕死，我只有一个要求，带我离开。”

—02—

我在一个冬日的雪夜里，跟随一个叫阿冬的杀手离开了王宫，这个我呆了十六年的地方。

江湖很大，形形色色，一切落在我眼里，都是那么新奇，完全不同于宫里的死气沉沉和千篇一律的浮华。我在第一眼就爱上了江湖。

只是，那个带我离开王宫的人，把我丢到他租来的民舍后，就去出任务了，只留了一个叫阿芫的丫头陪我说话。

从公主变成民女，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适应，我花了一天时间，把民舍重新收拾一番，把屋子里的每件物什都仔细擦干净。我在日头洒满屋子的时候做这件事，嘴里面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我觉得心情好极了。

阿芫一直抱着剑守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瞧着院子里的某个点，她话极少，我若没有问题问她，她连一个字都不会跟我讲。原来我在风和宫，虽不得宠，身边的宫女还是会同我聊聊天。眼前这个阿芫不过才十岁，却像个小大人似地老成。不管我去哪里，她都会一声不响地跟到哪里。这个时候，我才明白过来，阿芫是阿冬留下来保护我的。

我从未被人这样在意过，我的娘亲当年在生我时难产死掉了，宫里人都说贱婢就是贱婢，真以为有命享受荣华富贵呢。至于父王就更不用说了，他从来就没有待见过我，我的存在对他是一种耻辱。那些宫人们除了春巧，都是些踩高拜低的，又何曾真心待过我。

我感觉自己的心，在这一刻，仿佛刚刚被人打开了一个缺口，外面的日头哗啦啦地全住进来了，暖洋洋的。

—03—

阿冬七日后才回来，他回来那日，我正在他的屋子里，拿新摘的山菊替换掉昨日的，我刚摆弄好那些花儿，听到脚步声，我以为是阿芫，就叫着说：“阿芫，快看，今天的花比昨个开得还要好。”

没有得到回应，这一点也不奇怪，我继续围着花儿，开心地说：“要是阿冬回来看到这花开得这么好，应该会很喜欢吧。”

“我不喜欢，拿走。”回答我的是一道冷冰冰的声音，是在我梦里响起过千百回的声音。我不敢相信地转过身去，阿冬就拎着剑和包袱站在这间屋子里，他好看的剑眉微微地蹙着，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倦意，在他身后，日头安静地落了一地。

这不是梦，我高兴地跳了起来：“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了你好多天。”

阿冬的声音却更冷了，像在雪地里冰过似地：“我很累，想休息一下，你先出去，把这花也拿出去，我不喜欢。”

“啊？”我眨了眨眼睛，像犯了错的小宫女，默默地把桌子上的花收走了。阿冬至始至终都没瞧过我一眼，仿佛我只是个陌生人，他连眼角的余光都懒得施舍给我。

我不明白这七日发生了什么？大概是他出任务不太顺利，被上头骂了，等休息过来就好了吧，虽然他是冷了点，但，他是个好人。

我走出去的时候，发现阿芫不见了，找遍整个民舍都没有找到她。就像她的到来一样，她的离开，也悄无声息。

—04—

一直到夜色降下来，阿冬都没有从屋子里走出来，我把饭菜热了又热，最后，我实在太困了，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我在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好好地躺在自己的屋子里，身上还盖着厚厚的棉被。我记得很清楚自己昨夜是在主屋里的，定是阿冬送我回屋的，只是，我居然睡得这样沉，想到这里，我的心像吃了一口集市上的糖人，甜丝丝的。

我飞快地起身，跑了出去。阿冬正在院子里练剑，他的剑法极快，剑尖在空中挽起一朵又一朵的剑花，好看极了，在他头顶，几株腊梅零星地开着，那清丽的颜色衬得他的身影格外的清俊无双。我有些呆呆地瞧着眼前这一幕，心里头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留恋。

阿冬看到我收了剑，迎着日头走了过来：“我马上要动身去出新任务，早饭在锅里，阿芫很快就过会过来。”

阿冬说完，甚至不等我有任何回应，就进了屋子，拿起早已备好的包袱。

我像傻掉一样站在原地，看着阿冬从我身旁经过，没有任何停留，就直接往门口走去，我忍不住大声叫住了他：“喂——等一下。”

阿冬的背影僵了一下。我飞快跑进屋摸出昨夜绣好的荷包，那里面装着一条平安符，是前几日我跟阿芫去庙里求来的。我把荷包塞到他手中，一字一字清晰地说：“你一定要平安地活着回来见我。”

在那一瞬间，我清晰地感觉到阿冬的手在轻微地颤抖，他仍然没有看我，低着头说：“我在你屋子里放了一个包袱，都是锦地现在流行的花样，你拿去做几件新衣裳。好歹也是个公主，现在。”后面的声音低了下去，阿芫已经站在门口了。

—05—

阿冬半个月后才回来，他脸上的倦意比上回还要浓。我等他休息好了，才围过去，同他讲话：“你看，这是你上回送我的布匹，我拿去做了两件衣裳，我和阿芫一人一件，我穿起来是不是很好看？”说着，我还在他面前转了两圈。

阿冬却连眼睫都懒得抬，就从我身旁走了过去，我继续说：“我给你也缝了一件，你试试，尺寸合适不，我可是花了七天七夜才缝出来的啊。这是我缝的第一件衣裳呢。”

我拿出早已缝好的新衣，阿冬却早已走到院子里练剑去了。他这种故意的漠视让我特别难过，我不晓得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让他生厌，我追到院子里，不肯罢休：“你就看看嘛，我这第一件衣服缝得怎么样？这颜色你是不是不喜欢啊，我看你一直穿着青色，以为你喜欢青色。”

“我有衣裳，送给旁人吧。”阿冬终于肯跟我说话了，声音却冰冷得没有任何温度，剑在他手中唰唰唰地越舞越凌厉。

我虽然难过，但，他终于肯跟我说话了，我哗啦啦地打开话匣子，跟他讲了很多他离开的这段时间，我遇上的有趣的事。

阿冬都不再搭理我，他那冷冰冰的样子，仿佛我欠了他好多钱似的。他之前虽然也冷，却还有温情的时候。我的心情灰到了极点。他是不是也和宫里的那些人一样瞧不起我啊，他是不是很讨厌我啊，我怎么看他跟旁人说话还有点表情，怎么跟我讲话，就完全不一样呢？

我每天被这个念头疯狂折磨着，我感觉痛苦极了，我想我一定是生病了。然后我偷偷去看了大夫，是个女大夫，我向她诉说了我的症状，女大夫笑了：“姑娘，你没有生病。”

“啥？”

“你犯了心病。”

“心病？”

女大夫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你有什么烦恼，不如找到系铃人，问个明白。”

我找到阿冬问他：“你为什么看起来这么高冷？我前些天听了一个笑话，从前有一个杀手，他非常冷，他的剑也非常冷，最后，他冷死了。我不想你冷死。这样，我也会冷死。”

阿冬当时正坐在屋里看一本剑谱，听了我的话，他的眉毛动了动，好半天才说了句：“杀手不应该有感情。”

我跳了起来：“太棒了，你终于肯承认对我有感情了。”

“你——我，我什么时候承认了？”阿冬脸上青青红红的，好像刚刚喝下了一坛桃花酒那样好看。

“我不管。”我上前死死抱住阿冬的胳膊说：“你把我从王宫里带出来，让我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这么自由舒心的地方，你让我第一次感受到被一个人在意是这么的幸福和温暖。你走到哪里我都要跟着你，我生要嫁给你，死也要嫁给你。你若不同意，现在就用你的剑杀了我，反正我无处可去，天下之大，我只有你一个人了。”

阿冬的嘴唇抖了抖，似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我只是一个杀手。朝不保夕。你跟着我，只能受苦，连生命都有危险。”

“我统统不管。”我扑进阿冬的怀里，呜呜咽咽地说：“春巧告诉我，她家乡有一种竹子，一生只开一次花，花开之后，即是死亡。我这一生，只为你一个人开花。”

阿冬的身体很明显地僵了下，终于慢慢地伸出双手紧紧地抱住了我。

(无戒365挑战营第16篇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