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那年冬至,天都下了一场很大的雪。
广府后花园里,两个小小的身影正在雪地里堆雪人,这场大雪无疑为孩子们提供了不错的玩耍机会。
穿着鲜丽,正在笨拙捏着雪人的眼睛的是当今尚书广纪文之女广玉蝉, 而她身边衣着朴素,努力滚着雪球的是她家的马奴柯策。
“阿策,你看我的眼睛和嘴巴捏的怎么样?”广玉蝉拍拍手上的雪把柯策拉过来问道。
“嗯——”柯策看到皱了皱眉头,说:“玉蝉,为什么你的雪人眼睛是一大一小呢?”
“真的吗?我看看……”广玉蝉睁着无辜的眼神看着柯策说道。
“啊,真的是这样子的,好丑啊,我不做了……”广玉蝉嘟起小嘴,粉雕玉砌的脸更加惹人喜爱了。
然后她生气地将雪人的眼睛抹掉了,将冻得通红的小手摆在柯策的眼前,撒娇地说道:“你看,我真是太笨了,手都冻成这样了,结果连个眼睛都弄不好。”
柯策看着玉蝉通红的双手,心里没由来的一阵心疼,顾不得她是高高在上的小姐身份了,执起玉蝉的双手,放在嘴边轻轻地哈气,不停地用双手搓着她的小手,想让她缓解手上的冰冷。
“有没有暖和一点?”柯策边哈气边问道。
“嗯,玉蝉暖和多了。”
“你别动了,我来堆,阿策答应你,肯定会堆一个大大的雪人给玉蝉。”
“好。”
玉蝉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为她取暖的男孩,雪花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一眨一眨地像是要展翅的蝴蝶,好看的嘴唇正在轻轻地哈着热气,即使穿着下人的衣服,依旧挡不住身上的英气。
渐渐地玉蝉粉嘟嘟的小脸像是染上了一层云霞,十年来,这是广玉蝉第一次觉得心里扑通扑通地在跳。
但是玉蝉在雪地里嬉戏之后就感染上了风寒,高烧不退。
广老爷爱女心切,盛怒之下,将柯策鞭打二十,并惩罚他不准再进前院,更不能接近小姐。
马厩旁的小屋里,被鞭打得鲜血淋漓的柯策,眼神空洞,嘴里念着:“玉蝉,玉蝉……”
旁边为他上药的人都在唏嘘老爷下手如此之狠,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这寒冬腊月的哪能承受得了。
柯策望着窗外的雪花,一声不吭,紧锁的眉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是夜,在马厩那片雪地里,一个瘦弱的身影在雪地里滚着雪球,脚印深深浅浅,冻的通红的双手也毫不在乎。
在经过一番努力之后,一个比他高出大半截的雪人屹立在他面前。
柯策看着雪人,脑中浮现出来玉蝉粉嫩的小脸。轻声地说:“玉蝉,你看,我答应你的雪人我已经堆好了,所以你要赶快好起来,不能一直赖在床上不起来啊……”
广玉蝉的风寒慢慢好起来已经是三四天之后的事情了,当得知柯策被鞭打和不准再接近自己之后,广玉蝉大哭大闹了一番,说不让她见柯策的话,就不好好吃药。
广父膝下就玉蝉这一个女儿,经不住她这一哭,于是稍稍心软,答应可以让玉蝉去马厩找柯策,但柯策不能上前院,因为他实在不愿意看到他那张脸。
02
“阿策!”远远的广玉蝉就看到正在给马儿洗澡的柯策。
柯策放下手里的刷子,看着玉蝉。
“玉蝉,你的身体好了吗?”柯策关心地问道。
才几日不见,玉蝉的小脸就明显的瘦了一圈,脸上也不见昔日的红润。
“阿策,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害的你被我爹打了一顿。”说完玉蝉的眼里泛起一层雾气。
“我没事,一点都不疼了,你千万别哭啊,你知道的我最怕的就是女孩子哭了。”
“嗯,玉蝉听阿策的,不会哭。”玉蝉抹掉挂在眼角的泪滴,然后仰起头来对柯策说:“我也想给马儿洗澡…….”
柯策看着玉蝉犹豫了一会,说:“好。”
挽起袖子,手持着刷子,玉蝉学着柯策的模样,认真地在给马儿洗澡。
“阿策,这马叫什么名字?”
“它叫奔驰,是这里最好的马。”
“阿策,你说奔驰会不会听懂我们说的话?”
“我相信马儿是通灵性的,他肯定能察觉到玉蝉对它的关爱。”
“嗯,我也觉得奔驰能察觉到我对它的爱……”
马棚内传来女子银铃般的笑声,像是一首动人好听的歌,缓缓地融入柯策的心里。
而夕阳西下,这被暖暖金色笼罩的马棚,奔驰享受的表情,柯策认真的模样,成为了广玉蝉这一生难忘的画面。
八年后,初春的郊外,万物复苏,空气中都渗透着清新的绿意。
骑在奔驰身上的玉蝉笑盈盈地看着牵着马的柯策,眼里尽是女儿家的娇羞。
八年时间,柯策已经由一个小男孩蜕变成了一个棱角分明,俊朗坚毅的少年郎。
“阿策,前天我交给你的《孙子兵法》看得怎么样?”
“嗯,还在雕琢之中,孙膑不愧为著名的兵家,他的计谋值得千秋万代传颂。”
“真是不懂你这个脑袋,不爱诗词歌赋,偏爱这行军布阵的兵法。现在国泰昌盛,歌舞升平,不会有战乱的。”玉蝉略略抱怨道。
柯策牵着马儿,没有做声。听着林间的黄鹂啼叫,看着路旁的花红柳绿,玉蝉想着,要是这样一直和他走下去,也好。
傍晚时分,玉蝉在婢女的带领下回到府里。
刚刚踏进前院,就看见广纪文站在大厅里,玉蝉自知这次是躲不过去了,便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爹!”玉蝉有些忐忑地喊道。
广纪文闻声,转过身来,沉着脸看着玉蝉。
眼前的女儿已经长大了,出落的亭亭玉立,面容姣好,恬淡可人。
“今天去哪里了,到现在才回来?”
“我和阿策去了郊外骑马……”玉蝉如实的交代。
“玉蝉,爹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成天和一个马奴走在一起,你是想存心气我是不是?”
玉蝉听到爹的话,心里不禁微微愤怒,说:“爹,马奴怎么了,阿策是个马奴。但他勤奋上进,有鸿鹄大志,我觉得他比那些富家子弟要好上一千倍。爹,您是当朝尚书,怎么能这样以身份卑贱看人。”
“玉蝉啊,你还不懂,不懂门第之别,这是无法跨越的鸿沟,柯策再优秀如何,他始终是一个马奴。”
“爹——”
“不用多说了,你女孩子家家的总是和一个马奴走在一起,难免会遭来别人的闲言碎语,从今以后不准你和柯策再见面。”
“爹,你不能这样,你凭什么阻止我见他,”
“就凭我是你爹,凭你即将嫁入靖王府,成为靖王妃,你就不能再和柯策有任何的纠葛。”
“什么——”玉蝉在听到成为靖王妃的消息,杏目圆睁,微微张大的小嘴看着父亲,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
“爹,你说什么呀,什么靖王妃,什么靖王……”
“今天,皇上在御花园召见了我和靖王,靖王如今也到了纳妃的年纪,听皇上的意思,是有意将你许配给靖王。”
广纪文看着目瞪口呆的女儿,心里也生出一丝不忍,“人言可畏啊,一个女子名节是最重要的。”
“爹,我不要,我不要嫁给什么靖王,我只想和阿策在一起!”
“胡闹!”
“啪——”一声响亮的巴掌打在玉蝉脸上,划破了刚才的争吵。
刹那间,玉蝉泪如雨下,内心悲恸。
“如果我娘还在世的话,她肯定不会逼我的。爹,我讨厌你,我更讨厌自己的身份!”
说完,玉蝉就委屈的跑了出去。
大厅里徒留广纪文一人,呆呆地喃喃自语:“玉蝉,爹是无心的,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爹的良苦用心。”
03
玉蝉来到马厩,看到柯策正在认真地看书。
少年平静沉稳,眉宇间尽展轩辕之气,为什么爹爹就是看不见他的过人之处,为什么就不能放弃身份等级的眼光,为什么我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这么困难,为什么……心里越想越难过。
“阿策,”
柯策这才抬头看到站在马厩旁的玉蝉。
“你怎么来了?”
“阿策,你带我走好不好?”玉蝉的眼睛里闪动着泪花,楚楚可怜。
“你怎么?”阿策觉得事情不对。
“阿策,除了你,这辈子我谁也不想嫁,我不要嫁给什么王爷,我不要。”
柯策慢慢安抚下来情绪有点激动的玉蝉,从她口中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玉蝉几近哭腔地哀求着柯策,希望他能带她离开这里,只要是他,去哪里都好。
柯策沉思了一会,对玉蝉说:“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玉蝉,天涯海角我们又能逃到哪去呢?你是大人的掌上明珠,大人肯定会不惜一切抓你回去,我不要你跟着我一起过着颠沛流离的逃亡生活。”
“我不怕,我只要能和你在一起。”
“但是玉蝉,我不想让你过这样的生活。”
这是保留在柯策心底里最后的坚持,因为这是玉蝉,他想保护一辈子的人,她那么美好无暇,他舍不得。
“你放心,我一定会说服大人,让他心甘情愿地把你许配给我。”
玉蝉看着柯策的眼神,那里没有慌张,没有恐惧,有的是如一汪池水般的平静和坚定。
“我信你。”
所以当玉蝉和柯策牵着手出现在广纪文面前时,可想而知,他没差点当场气晕过去。
“大人,我和玉蝉真心相爱,请您成全。”
“爹,求您成全。”
二人双双跪下,颔首请求。
“想娶我女儿,我就问你,你觉得你配吗?”
“爹,你太过分了。你怎么能……”
“玉蝉,”柯策拉着玉蝉,让她不要说。
“难道我有说错吗,柯策?”
柯策抬起头,望着广纪文,说:“大人,柯策出生卑贱,的确不配。”
“你知道就好……”
“但是,给我两年的时间,我一定会在漠北沙场上闯出一片天来。”
“漠北与我朝交好数载,怎么可能开战。”
“不出半月,漠北必反。”
“你……”
广纪文看着眼前少年,眼神坚定,胸有成竹之气,一时语塞。
“好,柯策,今日之言望你铭记于心,两年为期,两年之后你若不能功成名就,玉这辈子玉蝉就和你再无瓜葛。”
“一言为定。”
“谢谢爹。”玉蝉喜极而泣。
“你呀,哎……”广纪文没有说完,甩了衣袖走掉了。
“阿策”
柯策将玉蝉揽进怀里,说:“相信我,等我回来,好吗?”
“嗯,不管多久,我都等你回来。”
04
果真不出半月,就看到京城到处张贴皇榜,紧急招兵买马,一时间,要打战的恐惧笼罩在每个人的心里。
柯策房间里,玉蝉正在给他收拾包袱,一股离别愁绪弥漫其间。
“阿策,你怎么知道漠北会反?”
“因为我看了这些年我朝的史册,发现漠北与我朝历朝都会因为疆域问题兵戎相见,骚扰我朝边境,而这些年来一直不犯事,我想是他们在养兵蓄锐,因为和前朝那一战,他们死伤太惨重。但最近一年,京城来往的漠北商客增多,尤其是购买军火的,我就在想他们开始在蠢蠢欲动了,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玉蝉听完,不由地笑着说:“阿策,你定非池中物。”
“那,等我回来,我定会风风光光地娶你,成为我的妻。”
“嗯,我等你。战场刀剑无眼,万里黄沙,一定要小心,切莫让玉蝉担心。”
“好,我答应你。每月我都会给你写信,汇报平安。”
自从柯策走后,玉蝉便觉得日子过的是那么的无所事事,唯一的乐趣就是经常去给奔驰洗澡,她有太多话想说,她有太多的思念想倾诉。但家中无人可说,她就和奔驰说。
这日玉蝉又来到马厩,坐在奔驰的旁边,开心地将一封信在它面前晃了晃,说:“你看,这是阿策这个月的来信。嗯,你猜猜看他会写些什么呢?”
奔驰甩甩尾巴,好像在跟玉蝉回应。
玉蝉撕开信封,认真地读起信来。读到好玩之处的时候就眉开眼笑的,读到战事吃紧的时候就眉头紧皱的。
那时候玉蝉才明白何为牵肠挂肚,何为相思成灾。原来被一个人左右着喜怒哀乐是这般的痛苦,但却又是欲罢不能。
“奔驰啊,阿策在信上说,他在上旬的战中设计一举烧掉了敌军的粮草,大挫敌军,将军论功行赏,封阿策为中郎将。”
……
“但是,我真的好想他,但又好担心他。明天我去庙里祈福吧,祈求他平安。”
05
翌日,玉蝉在征得爹爹同意后去了城隍庙祈福。
一求战争早日结束
二求阿策平安归来
三求自己得偿所愿
四求爹爹体态安康
玉蝉在祈完福后就来到京城最繁华的街道转了转,漫无目的。
“让开,快让开,快让开。”
突然街道中横冲直撞一匹马,像失了疯一样朝前奔去。
玉蝉无心留意身边之事,自然不知道人群唏嘘一片,大家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因为眼见这马就要撞上玉蝉了。
玉蝉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到了,一时只能呆呆地看着离她越来越近的马,不能动弹。
就在这时,一道白色的身影来到玉蝉身边。
“姑娘小心!”
还未待她反应过来,那人轻搂住玉蝉的腰身,一个及时的旋转,巧妙地避开了前方失惊的马。
“姑娘你没事吧?”温润的声音再次响起来。
这声音不同于柯策,如果说柯策的声音是低沉浑厚的,那么这个声音就是温润而又有磁性的。
玉蝉抬起头来,眼前这公子,一身月白华裳,面目俊秀,尤其是一双眼睛,生的如天上明月,熠熠生辉。
“哦,没事,没事,多谢公子刚才出手相救。”
苏宇墨仔细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子,鹅黄的衣裳,淡素但不缺优雅,眉目清秀,像一朵夏日的圣莲,美好如初。
呆呆地看着,以致于出了神。
“请问姑娘芳名?家住何处?”苏宇墨突然开口问道。
但又觉得问的唐突冒昧了,于是着急解释说:“姑娘,我冒昧了,我……”
看着他这般局促的模样,玉蝉倒是觉得好玩,笑着说:“既是救命恩人,我应当告知,我叫广玉蝉,今尚书之女。”
“再次多谢公子的救命之恩,后会有期!”玉蝉作揖,转身准备离开。
“姑娘等下。”苏宇墨看着离开的玉蝉,喊道。
“嗯?”
“姑娘难道不想知道我的名字吗?”
“那公子贵姓?”
“苏宇墨。我……”
“嗯,我知道了,苏公子再会。”玉蝉打断他的话,做最后的道别。
“希望我们还能再见。”苏宇墨低声地说。
那天晚上,苏宇墨做了一个很长很美的梦,梦里有娘亲,有红灯笼,还有今天在街上遇到的那个女子,她对着他温柔地笑着。
半月后,尚书府。
“尚书大人,本王今日造访实属唐突了。”
“王爷说哪里话,您的到来让广府蓬荜生辉,下官高兴还来不及呢。”
“王爷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本王是来看看玉蝉姑娘可还安好,上次在街上她应该受惊不小。”
纪广文倒是听玉蝉说起过这事,但却不知道竟是王爷救了她,想到这里不禁看向苏宇墨,心里顿时明朗:原来王爷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上次救下小女的是王爷您啊,下官在此谢过王爷了。”
随即就对丫鬟说:“快,去请小姐过来。”
广玉蝉听到丫鬟说爹爹找她,于是便放下手边正在缝制的荷包,匆匆就去了前厅。
临近前厅的时候,听到里面有人在同爹爹说话,很耳熟的声音,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女儿拜见父亲。”
“来,玉蝉,见过王爷。”
“玉蝉拜见王爷。”
“玉蝉姑娘不必多礼。”那人温柔地回复到,站起了身。
玉蝉缓缓直起身子,抬头看向所谓的王爷,然后发出感叹而不是疑问的语气——
“是你!”
“正是在下,多日不见,玉蝉姑娘别来无恙。”苏宇墨微笑地说道。
“玉蝉那日不识,多有冒犯,还请王爷恕罪。”
“只要玉蝉姑娘无事便好。”
广纪文听着二人一来一往的问答,心里暗自窃喜,便说道:“既然王爷光临寒舍,那玉蝉你就陪王爷四处走走吧。”
“是。”
“有劳玉蝉姑娘了。”
06
自那以后,苏宇墨会时常来尚书府造访,并会带来一些玉蝉这种大家闺秀不曾见过的小玩意,逗她开心。
这日,苏宇墨来到尚书府,见到玉蝉后说:“今日可愿随我去个地方?”
玉蝉犹豫片刻,在征得父亲的同意后就随苏宇墨出去了。
尚书府外,玉蝉神情怪异地看着一匹马,眉头一皱:如果只有一匹马的话,就意味着我要和他同骑一匹马,想到那种暧昧的姿态,玉蝉就内心不舒服。
“走啊!”苏宇墨牵着绳索走了过来。
“这……”玉蝉依旧站在原地不动。
苏宇墨似乎看出了玉蝉的犹豫和面上的尴尬,然后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你上马,我牵着你走。”
玉蝉坐在马背上,看着牵着马儿的苏宇墨,高绾的发髻,一身月白华裳,挺拔的身姿,不知不觉就和记忆里的那个人影重合,重合,最后混为一体。
“阿策!”玉蝉小声地喊着,不觉眼眶渐红。
“嗯?”苏宇墨偏过头来看向玉蝉,见她这模样,着急地道:“怎么了?”
“没事,就是沙子进眼睛了!”玉蝉低下头来。
“那我走快点。”
“好。”
苏宇墨牵着马穿过天都最繁华的街道,玉蝉也不记得到底转了几个街道,最后在一条安静整洁的巷子里停下来了。
“到了。”苏宇墨温柔地说道。
“来。”苏宇墨准备搀着玉蝉下马。
“多谢,我自己可以。”说着就熟练地从马背上跃下。
苏宇墨欣赏地看着她,说:“看来玉蝉姑娘骑马的技术应该不错。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王爷过奖了,要说骑技,全天都我想只有一个人的技术才配得和王爷一比。”
“谁?”
“一个远在边塞奋勇杀敌之人。”玉蝉用着极尽钦佩的口气回答着。
“哦,是我朝的热血男儿,等他战场归来,定当好好与他比试一番。”
推开门,这是一所安静的小庭院,虽然没有人住,但是很干净,看来一直都有人在打扫整理。
“感觉这里怎么样?”
“嗯,很安静素朴,很平常人家。”
“好,你再随我来。”
玉蝉跟着苏宇墨来到一间厢房,玉蝉在房间里转了转,一尘不染的梳妆台,墙上挂着一名女子的画像,床边还有放的整齐的小话本。看来这里曾是一名女子的住处。
“这里是我娘生前住的庭院。”苏宇墨淡淡的说道。
“祁妃娘娘!”玉蝉不禁诧异道。
“嗯!母后说她生前最开心的光景就是和父皇住在这里的日子,今日我想带你来,让我母后见见。”
“王爷,你——”
苏宇墨看着玉蝉,眼神里全是说不尽的宠溺。
他牵起玉蝉的手,然后对着挂在墙上的画像说:“母后,今天儿臣前来,是想带个人让你瞧瞧,她是儿臣心仪的女子,是儿臣想照顾一生的女子。”
然后看向玉蝉,满是柔情地说:“自那次在街上邂逅,我终于懂得何谓一见钟情,何谓两地相思皆晚叹。我知道皇兄早有旨意欲将你许配给我,但我不想就这样让你跟我成亲,我想让你真心实意地爱我,所以我便以公事为由前去尚书府,就是想见见你,想让你重新认识真正的苏宇墨。”
“玉蝉,所以今日你明白我为何要带你前来母后的住所了吧。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我想爱你护你一生,就跟我父皇母后一样,恩爱两不疑。”
玉蝉看着苏宇墨,一时语塞,脑子里还在转着他刚刚说的话,“这怎么可能呢!”
玉蝉抽回双手,低着头说:“王爷,玉蝉惶恐,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
“我是认真的。”
“只是玉蝉不配,玉蝉早已心有所属。”
苏宇墨听着,不相信地说:“怎么可能?我和你在一起近一个月,未曾听你尚书府任何人提起过!”
玉蝉听了,嘴角泛起一个苦涩的笑,说:“因为父亲不准提,没有人敢忤逆他的意思。王爷想知道吗?”
“我想知道他究竟是何人?”
玉蝉看着窗外,梧桐树在风中招展,阳光晕开来是儿时的模样,那时候他们两小无猜,青梅竹马,虽然隔着云泥之别,身份悬殊,但丝毫不影响她对他的爱慕,因为她知他心中的壮志,知道他定会扶摇而上九万里,取得一番成就。
玉蝉一一道来,将她与柯策的事情说给苏宇墨听。
“所以,我一定会等他,因为他答应我一定会回来的。”玉蝉坚定地说。
“王爷,君子不夺人所好,你已知玉蝉心有所属,希望您不要逼玉蝉。”说完,便弯下身来,请求他成全。
苏宇墨将她扶起,眼里有不舍,有悲伤,有不甘,但最后所有的情绪都湮灭在那双好看的眼眸中,他说:“我不喜欢强人所难,我只怪相遇太晚,缘分太浅。既然如此,那就希望玉蝉姑娘,有情人终成眷属。”
“多谢王爷成全。”
07
夜里,醉乡居。一个人影匆匆上楼,在苏宇墨的包厢里坐下。
“七哥,别再喝了,别再喝了。”那人说完,便过去夺苏宇墨手里的酒杯。
“十一,你就让我喝吧,我这里好痛,好难受。”苏宇墨说着,就戳着自己的心口位置。
“你知道吗,我生平第一次对一个女子如此在意,我找不到什么好的理由去见她,于是便以公事的幌子去尚书府,就是想能让她多了解我一些。”
“今天我还特地将她带去我母后生前住的雅舍,就是想让母后知道她心心念念的儿子现在有了心上人了,儿子有多么钟意这个女子。”
说到这里,苏宇墨停住了,然后抬起头看着十一,眼神痛苦和狼狈。接着说:“可是她对我说,她早已心有所属,说了她和那个青梅竹马的男子的故事,那个故事那么曲折,但又那么真挚,那一刻,我发现自己像是一个跳梁小丑,无比狼狈不堪。”
“七哥怎么会是小丑呢,七哥是整个天都最英俊的男子。”
“所以,你就让我喝吧,或许过了今晚,我就没有资格这样放纵了。”
“好,十一陪你喝,明日还我正常的七哥。”
十一见劝说无用,心里想着很少见他这般模样,看来七哥是真的很爱这个女子吧,便陪苏宇墨一起放纵一回。
翌日,苏宇墨醒来时,觉得头痛欲裂,不禁感叹,昨晚真的是纵酒过度了,多亏了十一弟把他给扛回了王爷府。
洗漱整理完毕后,苏宇墨还是那个风度翩翩的俊俏王爷,与昨夜那个借酒消愁的人判若两人。
想到与玉蝉的赐婚,苏宇墨觉得甚是造化弄人,于是便想着去宫里,请求皇兄收回成命。
穿上朝服,苏宇墨让人备好马匹,准备进宫面圣。
08
刚刚到太和殿台阶前,就听见十一的喊叫:“七哥。”
“十一”
“七哥可是要去见皇上?”
“嗯。”
“七哥,十一劝你此刻不要去,皇上刚刚发了好大一通火,现在还在气头上呢!”十一解释说。
“因为何事?”苏宇墨不解问道。
“因为尚书大人广纪文,广纪文被查出来有通敌叛国之嫌,暗地里和敌国细作勾结被抓,现在被关押在天牢里呢。”
“什么——”苏宇墨一听,甚是吃惊,接着是满心的担忧,抓住十一的手臂,问:“那现在尚书府情况如何?”
“尚书府?我不太清楚,但听邢部的人说已经带人过去搜查了,估计这会那里已经被官兵围的水泄不通吧。”
“走,带我去见尚书大人。”苏宇墨冷静地说道。
在去大牢的路上,十一担心地说:“七哥,咱们还是回去吧,皇上下旨说任何人都不能见尚书大人,这样贸然过来,会惹皇兄不高兴的。”
苏宇墨沉默不说话,只是加快步伐朝大牢走去。
天牢门外,苏宇墨和十一被看守的侍卫拦下,问可有皇上令牌。
苏宇墨淡淡地说:“本王乃七王爷,奉皇上口谕前来提审广纪文。”
那两人连忙行礼并开门让他们进去了。
大牢里,广纪文被铁链锁着,背对着牢门坐着。
“尚书大人。”
广纪文闻声回头,“王爷——”
苏宇墨靠近牢房,说:“尚书大人是否遭人陷害?”
广纪文听到苏宇墨的话,不禁大笑起来,说:“当今世上还有人会相信老夫清白,还有人相信,哈哈哈哈……”
“尚书大人刚正不阿,本王相信您不会做出通敌叛国之事。”
“可是现在人赃并获,证据充分,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我,这次对方有备而来,想置我于死地,这次大概大祸临头啊。”广纪文无奈地说道。
“王爷,微臣可否求您一事?”
“大人请讲。”
“我自知此次凶多吉少,我不怕死,我唯一放不下的只有玉蝉。我知道王爷对小女的心意,王爷,万一我难逃此劫,玉蝉余生就拜托您照顾了。”
“本王一定会尽快找到证据,救您出来,玉蝉不能没有您。但本王也答应您,不管发生任何事情,我都会护她周全。”苏宇墨郑重答应。
“多谢王爷。”
那日,官兵将尚书府团团围住,在尚书府里东翻西找,书房,厢房,一处都没有放过。府里的人都被被聚集在大厅里,由官兵看管着,玉蝉坐着,心里忐忑不安,担心父亲的安危。
“别动,都老实点,等找到证据,恐怕这尚书府也就要荡然无存了吧。”那带头的长官得意地说。
“证据?什么证据,我父亲犯了何罪?”玉蝉问道。
“通敌叛国的证据。”
“你胡说,胡说。”玉蝉气愤地说道。
“大人,找到了,找到了。”
一个士兵跑过来呈上一封信,那长官一看,大喝道:“好你个广纪文,竟然真的和敌国暗自接洽,走,我们速速回宫面圣。”
虽然刚刚的士兵都撤离了,但是玉蝉还沉浸在刚刚的话里。
“通敌叛国,怎么可能!父亲,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您现在身处大牢,身体可受得住?阿策,现在我要怎么办才能救父亲……”
想到这里,玉蝉不禁揪心,泪流不止。
这时,管家走上前来说:“小姐,何不找王爷帮忙?”
“苏宇墨?”
“嗯,王爷为人温良大义,肯定会出手相救的。”
“可是我——”玉蝉想到那日在庭院里同他说的话,踌躇起来。
“别可是了,救老爷要紧啊。”管家着急地催促着。
“好,我们速去王爷府。”
09
王府外,玉蝉正在和门口小厮说话。
“请通报一声,尚书府玉蝉求见王爷。”玉蝉焦急地说。
小厮听了,说:“姑娘来的真不凑巧,我家王爷自早上进宫,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姑娘改日再来吧。”
一时间,玉蝉的心落进了谷底,苏宇墨不在,那她该找谁,又能够找谁,她要怎么办,又该怎么办。
那天晚上,玉蝉辗转难眠,在临近天亮之际稍稍有了些睡意,在睡梦中,她见到了父亲,父亲浑身是血,被铁链锁着,几日不见,显得消瘦又苍老。
父亲见到玉蝉,温柔地笑着,说:“玉蝉,爹这次可能是逃不过了,答应爹,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答应爹。”
大梦初醒,玉蝉汗湿透了衣裳,想到刚刚的噩梦,害怕担心极了。
“小姐,小姐,那群官兵又来了。”屋外是管家急促的声音。
大厅里,所有的家丁又都被召集在一起,为首的那个说:“来呀,清点好人数,男的都发配充军,女眷都收为官奴婢女,所有家产全数充公。”
“什么——”
接着是一片哭声,求饶声,玉蝉还未反应过来。
“那我父亲?”
“你父亲,哼,广纪文通敌叛国罪证确凿,定于三日后东大门斩首示众。”
这像是惊天的一道雷,狠狠地劈了下来,玉蝉煞白煞白的脸上,有惊恐,有害怕,有不敢相信。
心力交瘁,玉蝉再也坚持不住,仰头昏倒过去。
在昏迷前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喊她的名字,急切而又心疼。
会是谁呢?是阿策回来了吗?还是父亲被无罪释放了呢?
她不知道,眼前只剩一片漆黑。
靖王府,苏宇墨室内。
苏宇墨看着床上躺着的人儿,整整一天一夜,她还没有醒过来,心里不免担心。
担心要怎么和她说她父亲的事情,怎么和她说他的无能为力,怎么和她说才能分担她内心的痛。
正想着的时候,玉蝉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苏宇墨喜出望外。
“王爷?”玉蝉疑惑地看着苏宇墨。
“这是靖王府,以后你就安心的住在这里。”
“我父亲他怎么样了?他还好吗?”
“尚书大人他——”
看着苏宇墨欲言又止的模样,玉蝉更加着急担心了,掀开被子挣扎着要起来。
“尚书大人昨夜在牢里暴毙而亡了。”苏宇墨残忍的告诉了她结果。
“不会的,你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玉蝉声泪俱下,近乎歇斯底里地喊着。
“我没有骗你,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残忍,但是玉蝉,你必须坚强,因为尚书大人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苏宇墨说完就从身上掏出一封信,递给玉蝉,说:“这是尚书大人临终前让我转交给你的。”
玉蝉颤抖地打开那封信,一边看一边流泪。
信上说,父亲他自知遭人陷害,大祸临头,心里放不下的就只有玉蝉,他说王爷答应他会护她周全,父亲要的只是希望她能好好活下去。
“父亲,父亲,父亲,女儿不孝,没有见到您最后一面,也没有办法替你洗清冤屈。”玉蝉痛哭着。
“玉蝉,别这样,以后我会照顾你,有我在,我答应过尚书大人会好好保护你,不会让你受一点儿委屈的。”苏宇墨心疼地抱着玉蝉承诺道。
那一夜,苏宇墨就这样抱着玉蝉,此刻的她像是一个瓷器,精美但又极其脆弱,他生怕她会碎了。任由她哭着,喊着,泪水湿透了他的胸膛衣襟。
原本广纪文死后,尚书府所有的女眷都要入宫为奴婢,但是苏宇墨向皇上求情,希望能赦免广玉蝉,他要娶她做他的王妃。皇帝龙颜大怒,说罪臣之女不应例外,朝廷纲纪不能废,坚决不答应。
于是苏宇墨便在大殿外跪了整整一夜,更深露重,皇上向来喜爱这个弟弟,无奈之下便答应了他的请求,只是赐婚可以,但是广玉蝉只可能是侧妃,罪臣之女,有何能成为正妃。
苏宇墨踉跄起身,谢主隆恩。
赐婚的圣旨很快就下来了,玉蝉并没有多么的开心,因为这不是她想要的。
家没了,父亲走了,阿策现在沙场亦是生死未卜,没有了音信,所有的一切短短的时间里全部都变了,她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了。
她知道苏宇墨对她好,就连要过了父亲一年守孝期再成婚的要求都答应她了,这明明是一个借口,但是他答应了。他说他不会强迫她做任何事情,但是,她却给不了他真心和情感,因为她的心里已经装了一个人了。
10
广玉蝉就这样以侧妃的名义在王府住了下来,这一住就是大半载。
“这个月为何没有收到阿策的来信?”玉蝉站在别院梧桐树前思索着。
由于尚书府被查封了,玉蝉便将收信地址改成了靖王府,原本玉蝉以为再也无法同他联系,万没有想到苏宇墨亲自对她说,她可以继续寄信写信给远在战场之人,一切都和她在尚书府一样,都不会变。只求,在那人没有回来之前,她不要离开这里。
她答应了,但是她欠他的终究是不清了。
“绿萼,今日府中可有来信?”玉蝉叫住经过的侍女。
“启禀姑娘,没有。”
“好吧,那你下去吧。”玉蝉有点失望地说。
“是。”
“等下——”玉蝉再次叫住了绿萼。
“姑娘还有何吩咐?”
玉蝉看见她手上拿着药罐和纱布,问道:“府里谁生病了吗?”
“是,是王爷。”绿萼犹豫地说道,然后紧接着说:“王爷让我们都瞒着姑娘,说怕姑娘担心,姑娘千万不要告诉王爷是奴婢说的。”
玉蝉听了,心不禁揪了一下,“他病了!”
他总是这样,就跟闷葫芦一样,什么事情都一个人扛。
“下去吧,我不会告诉王爷的。”玉蝉淡淡地说。
屋外,玉蝉正踌躇着要不要进去看看他,按照情理来说,她应该去看他,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会有一丝的忐忑和想逃避。
正在这时,门开了。苏宇墨从屋里走出来说:“玉蝉,你怎么开了?外面天寒地冻的,快些进来。”
玉蝉便随他走了进去。
“你——”
“什么?”
“你生病了吗?”玉蝉还是担忧地问出了口。
苏宇墨听了,摇摇头说:“还是让你知道了。没什么大事,就是在接见吐蕃王子时,与他比试切磋武艺不小心被刺伤了。”
“伤在哪里?”
“右手后背。”苏宇墨轻描淡写地说:“现在都好了差不多了,别担心。”
玉蝉低着头说:“谁说我在担心你了,承蒙你如此照顾,于情于理我都要来看望看望你。”
“是吗!”苏宇墨眼里的星光慢慢泯灭,是啊,她心里早有一人,而且满心都只装得下那人,怎么可能会担心我呢。
房间里突然变得异常安静起来,空气里透着说不上来的尴尬。
玉蝉看着沉默不语的苏宇墨,说:“今日可换药了?”
“还没有。”
“给我吧,我来帮你换药。”
苏宇墨除去上身衣裳,露出来坚实雄健的背,拆开纱布,一道凌厉的伤口,不免让人觉得触目惊心,那伤口有寸深,他居然说没事。
顿时,玉蝉觉得鼻子一酸,眼泪就不觉地流了下来。
“你忍着点,我会轻轻的。”
“好。”
玉蝉从未给人包扎上过药,所以苏宇墨背上的金创药涂的惨不忍睹。
他们两个人谁都没有再说话,苏宇墨闭上眼睛,享受这片刻的安宁和她静距离相处的时光,她为他细细包扎伤口,她的三千青丝偶尔掠过他的指尖,那里有他想留住的味道。
“也好,哪怕只有片刻也好。”苏宇墨心里苦涩地想着。
自那日起,玉蝉会时不时地过来看望苏宇墨,他的伤在后背,但始终影响到了右手行动不方便。
她过来帮他换换药,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也只是静静地坐着,他忙他的公务,她看她的书。画面安静又和谐,以致于婢女们看到了都悄悄地退了出去,生怕打扰到他们。
突然玉蝉放下手里的书,看着窗外发呆。
“怎么了?”苏宇墨也放下手里的公务,问道。
“我在想为什么这个月阿策没有给我来信?”玉蝉脱口而出。
然后觉得自己说话不当,带着不是故意的表情看向苏宇墨。
苏宇墨说:“前方战事吃紧,所以他可能顾不上写信吧,别担心,过几日你肯定能收到给你写的信。”
“但愿吧。”
玉蝉想着这都已经过去一年半载有余了,可前方的战事仍旧毫无好转之意。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阿策,也不知何时能回来!
两天之后,玉蝉正在梳妆,这时婢女走了进来,呈给她一封信。
玉蝉立马喜笑颜开,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信,仔细地品读着,时不时露出一丝浅笑和一丝忧愁。
信里的内容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只是这字显得力道不足,没有之前那么苍劲有力。
玉蝉不禁担忧:“难道阿策他受伤了吗?”
玉蝉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问问苏宇墨漠北战事战况如何,因为阿策每次在信里都是轻描淡写,一笔带过,不想让她担忧吧。
11
苏宇墨的书房门是开着的,所以玉蝉就没有敲门走了进去。
“王爷?”玉蝉行至案桌前轻喊一声,无人回应,环顾四周,苏宇墨人不在书房。
玉蝉有点失望,便准备离开。
这时一阵风从窗户里猛灌进来,撩动了玉蝉的秀发,也吹扬起来桌子上的纸张,散落一地。
玉蝉赶紧走到窗边,关上窗户。然后蹲下身来,一张张捡起地上的纸。
捡着捡着,玉蝉拾起一张纸,缓缓站起身来,略带疑惑地看着这纸上的字迹。
“不可能——”玉蝉自言自语道。
玉蝉来到苏宇墨的桌子前,焦急地寻找着什么,与其说她在找什么,不如说是在求证什么。
一通胡乱寻找之后,玉蝉在柜子里找到一个精致的箱子,玉蝉将它拿了出来,打开。
里面装着的是一封封信,而这信,玉蝉最熟悉不过。
这都是她写给柯策的信。
玉蝉颓然地滑下坐在椅子上,心底一片冰凉。
原来她写给柯策的信全都在苏宇墨这里,这就意味着同她通信的都是他而不是阿策。
难怪他会不阻止她写信,这个阴险卑鄙的人。
夜里,苏宇墨来到玉蝉的别院。
玉蝉沉默地坐在床头,眼睛红肿,像是刚刚哭的样子。
“听婢女说你去找过我。”苏宇墨温柔地问。
玉蝉没有回应。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苏宇墨继续好脾气地问。
玉蝉还是沉默不语。
“那如果你没事的话,我就走了,你早点休息。”说完就准备转身离开。
“我都看到了。”玉蝉沙哑着声音说。
“什么?”苏宇墨疑惑地问。
“你书房柜子里那个箱子里的东西。”玉蝉看着苏宇墨,眼神里透着恨意。
她站起身来,走近苏宇墨,“为什么,为什么我给阿策写的信,都在你那里。”
“我……”
“你说啊,你到是给我一个解释啊!”玉蝉含泪看着苏宇墨质问道。
苏宇墨只是看着玉蝉,不知从何说起。
“你个骗子,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对不起,我骗了你,但是我是有苦衷的,请你相信我。”苏宇墨愧疚地说。
“苦衷?什么苦衷要王爷你绕这么大的圈子来欺骗玉蝉。”玉蝉嗤之以鼻。
“因为,因为柯策已经死了,一年前他就已经死了。”苏宇墨近乎残忍地回答。
“阿策死了!”玉蝉看着苏宇墨一会,然后仰面大笑,说:“王爷,你有必要编出这段好笑的话来为自己辩解吗?我不信,我绝不相信。”
苏宇墨看着玉蝉这般模样,拉住她的手腕,说:“玉蝉,你清醒点好吗?我说柯策死了,一年前因为我军困在峡门山谷的时候,柯策组成的突袭没有突围成功,全军覆没,柯策也没有幸免。那会正值你父亲被害入狱,暴毙牢里,我怕你一下子接受不了失去至亲挚爱的打击,所以没有告诉你。”苏宇墨痛惜地说。
“后来,我无意中发现你在给柯策写信,但没有寄出去,我想如果和他倾诉能让你开心一些,那你就写吧,至少这样你的生活还有期待。”
“所以,一直给我回信的人是你”难怪上一封信的字迹显得力量不足,因为苏宇墨受伤了。
玉蝉觉得自己很可笑,很愚蠢,为什么她会没有想到,顿时觉得自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对不起,我不想你受伤。”
“不想我受伤就可以欺骗我,不想我受伤就可以把我耍的团团转。苏宇墨,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所以才要用谎言来让我生活下去。”玉蝉越说觉得悲凉,觉得气愤。
“玉蝉,我……”苏宇墨顿时觉得自己百口莫辩。
“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走啊!”
苏宇墨怕再刺激到她,便离开了。
这一夜,玉蝉流尽了一生的泪,想到了以前在尚书府的日子,想到了父亲,阿策,奔驰。也想到了现在的生活和苏宇墨,顿时觉得生活可笑。
这一夜,苏宇墨亦是一宿未眠。曾经他想过和她开口说明真相,但却不知道如何说,所以他努力模仿柯策的字,只是不想让她看出破绽,让她以为这就是从边塞寄回来的信,因为这里面有她的一份执念,他怕这份执念没有了,她也就没有了。
而他,不能没有她。所以,哪怕是骗,他也心甘情愿。
这件事情过后,靖王府里还是依旧平静,但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觉察出来两人之间的冷战。因为玉蝉没有再去看过苏宇墨,而苏宇墨也没有再去找过她。
两个人就这样,各自安好地活在靖王府两处角落。
后记
半月之后,靖王府外。
“真的非离开不可吗?”苏宇墨还想做最后的挽留。
“嗯,我想离开这里。你会放我走吗?”玉蝉淡淡的说。
“你知道的,只要是你喜欢想做的事,我都会答应你。”
“对不起,苏宇墨,你为我做的这么多,我却都没有和你说一声谢谢。”
“我做这些,心甘情愿。”
“既然你要离开,那就忘记所有的伤痛,等你哪天想回来,记得我一直在这里等你。”苏宇墨深情地看着玉蝉说。
“但愿吧。”
“王爷保重。”
“珍重。”
苏宇墨看着玉蝉离去的背影,心里有万般的不舍,也有万般的无奈和万般的说不出口,就算他开口,她会为了他而留下来吗?他不确定。
但他能确定的就是,无论山长水阔,无论天涯海角,无论归来不知何时,他都会等,一直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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