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有个弟弟,叫“也球”,也球上人人都饲养一种神兽,叫“赛尔夫·康菲登斯”;这种四脚兽体格精壮、身形像牛,所以我们也可简称它为Self-Cow,“赛牛”。
也球的版图被一圈水域隔成东西两岸,西岸地势平整,东岸则多是山地和丘陵。神兽赛牛既可以生活在平原上,也可以生活在山上,每一个也球人出生的时候,都会一头小赛牛踉跄地出现在他家门口。
西岸人喜欢骑赛牛,骑牛四处奔跑,让他们觉得兴奋。赛牛被喂养得越是高大,坐在牛背上就越比别人高出一截,跨栅栏、趟溪流、跳盛装舞步,做这些特技就更容易被人瞧见;谁若是瞧见了,就一定要恭维,这是西岸人的习俗,“so cool!”听人们这样喊,骑手很高兴,牛也高兴。
东岸也有骑牛的,但是更多人用它来驮货,赛牛的背上堆了粮食、棉布,有时候还要捆上铁器、毡房,即使是神兽,也难免被压得矮一点。东岸曾经历过战乱,百废待兴的那个阶段,没人奢望骑牛的乐趣;后来日子逐渐好过一点,有些人却不习惯骑牛了。不会骑牛的人也要找乐子,于是他们拿牛背上的货物来攀比,谁的货物多、堆得高,谁就容易被人瞧见,人们就会羡慕他,就像他羡慕货物更多的人那样。
赛牛怎么想呢?
西岸的赛牛驮人,人的想法多,赛牛走的地方也多,走沼泽、穿树林,反正做什么都有人喊那句“so cool”。东岸的赛牛是驮东西的,东西可没什么想法,无非是从卖家到买家,再折返,图的是稳稳当当;有人探索出捷径,大家就都赶着牛去走捷径;有的人甚至把自己的赛牛卖给那些知道捷径的人,或者卖给那些货物很多的人。赛牛是神兽,很难被沉重的货物压垮,管教得当的话,还会愈压愈结实;但是当鞭子抽在赛牛屁股上的时候,赛牛脸上还是会显出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
故事到此告一段落,后面还会提及。
陈丹青先生第一次去美国,大吃了一惊:街上的年轻男女,人人长着一张没受过欺负的脸!
——近日,这话又一次被翻出来讨论,很多人在脑海里勾勒“没被欺负过的脸”是什么样子的?
据我考证,这话最早出现在李海鹏的博客中,那时是2010年初;而他引用的话,说在陈丹青先生第一次去美国时,那就应该是1982年。
李海鹏是著名的专栏作家,曾任《南方周末》高级记者(还有很多头衔,请脑补或者百度补)。在提到陈先生去美国的这篇文章里,他还举了个例子:
我当记者那会儿,有一回被一个人骂了一番,“你怎么跳墙过来了?你这种地方媒体的小记者,就会偷鸡摸狗!”你知道,那道墙后面既没有鸡,也没有狗,只有一架坠毁的飞机和几十具尸体,一来我觉得自己作为记者探查现场,是负责任之举,二来倘若门可以走,我何必去跳墙呢?这个人阻止我,当然是体系所致,并非他自己的意愿,我也不该怪他,可是我能做什么呢?难道说谢谢你的侮辱?我当然只能回击说,“我是小记者没错儿,可是你是大官?你大半夜的蹲在这儿盯着这墙,也不怕冻掉了屁股!你40多岁了连个科长都没混上吧你!”
你看,我们都在重复着同一句话:你啥都不是。我们在寒夜之中彼此仇恨,问题的根源却远在天边。
所以李海鹏想谈的,是没被侮辱过,才会不想侮辱人,自尊不会从互相欺负的环境中生发出来。
而我想谈的,是当下的人不受别人欺负了,却还受自己的物欲欺负。这不是三观问题,只是不够自信罢了。做个主流的人,才觉得踏实,主流讲究用货币量化成功,你也就这样框住自己,生生把神兽圄成了老黄牛。
神兽赛牛,赛尔夫·康菲登斯,self-confidence,self-respect,试问你有没有驾驭它的能力?
现在距1982年已经过去了35年,中国的经济政治、科技文化也发展了35年,在中国,尽管苦大仇深的脸还随处可见,但洋溢着自信的脸也越来越多,校园里有,写字楼里也有,朋友圈里有,《中国有嘻哈》里也有。自己就骑在赛牛的背上,何苦还要去研究大洋西岸的骑牛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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