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肤为纸 悦人悦己

以肤为纸 悦人悦己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竟然会写和化妆有关的文章，概因我一直认为自己不喜欢也不擅长化妆。原因有二，一是因为我清汤挂面式的生活轨迹用一句话总结就是——从学校到学校，包括成长环境也是如此。父母都是教师，从小就跟着爹妈辗转于各个学校，一口气读成了大龄剩女。好不容易毕业了，又阴差阳错地站上了讲台。

首先是《教师守则》上对教师着装有严格规定，低胸不能超过哪哪，短裙不能超过哪哪，正规场合应如何如何。就连春秋的黑丝，夏天的凉鞋，样式也有讲究，当然也包括不能化浓妆。

其次是我老觉着靠脖子以上的家伙什吃饭的人，如果太浓妆艳抹，容易给人造成俗艳肤浅的印象，尽管后来我发现，这或许才是多数女人应该活成的样子，但不同的职场环境对人们的形象要求不同确是事实。

再就是确实也没那个时间精力，每天俗务缠身，常有分身乏术之感，如再加上早起拿个调色盘，把自己的脸当作画布，来来回回搞上几个小时，出门沾一脸灰，回来还得用各种卸妆乳卸妆水捯饬半天，想想就够了，真心受不了这麻烦。

倒是一直喜欢看一档叫做“美丽俏佳人”的节目，一群时尚靓丽的男男女女在台上说着蹩脚的汉语，像魔术师似的在人们的眼皮底下，分分钟将一个毫不起眼的丑小鸭秒变白天鹅，惹得一群癞蛤蟆哈喇子直流。对颜值平平自信心不足的人来说，这才是真实的励志纪录片。

还有就是看他们时不时推荐一些护肤化妆神器，什么马油洗面奶，黑晶眼膜之类的，好用不贵，省却了许多像我一样的菇凉们的选择恐惧症。

有时心想，即使不化妆，学习一些简单的化妆术，也算是作为女人的必修课吧，不然好像自己真是太Man了，好像嫁不出去是因为不会化妆似的。

再说，万一哪天用得上呢？

想想郝思嘉在家园被毁，死里逃生，最穷困潦倒时为了去见白瑞德，还得扯下唯一的一块绿天鹅绒窗帘裁剪成曳地长裙，那十足的女王范儿气场才烘托得出来。不然，一个菜市场的灰姑娘是没有足够的自信去秒杀那个骄傲的王子的。

因此，不要动不动就说女人拜物，她有可能只是需要一个支点来崇拜自己，至于支点究竟是一块旧窗帘还是LV或宝马，那自然是因人而异了。

我就这么一直清汤挂面式地活到现在，后来发现身边一些半老徐娘的闺蜜们，文艺范儿的小清新女友们，也都渐渐爱上了化妆。精致的小坤包里常年放着一些美丽小物件儿，时不时拿出来捯饬一下，才明白如今化妆术的发展已非人们所狭义理解的“浓妆艳抹的狐狸精”，而是"浓妆淡抹总相宜"，不同的造型、风格简直多得不计其数。甚至有些看似漫不经心的日常自然妆容，其实恰恰是精心修饰的结果，美其名曰——"伪素颜"。这就是伟大的汉语文化，看到这里时不由得会心一笑，有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美妙，心想怕是翻遍英汉词典，也译不出如此神韵。

这年头，网络热词以其简单粗暴却又直接精准的特点丰富着我们的日常生活，不知怎么的，大家就习惯了叫女人各种"婊"，其实个人以为，这"婊"就像"小姐"和"美女"一样，早已失去了本义，也不一定就是贬义，很多时候充其量就只是个性别指称。

后来发现这个"婊"竟然是来自英语"bitch"，英国人喜欢私下叫女人各种" bitch"，在许多非正式场合，当男人们私下八卦时，即使是夸某个女人聪明伶俐，也是说"that smart bitch"，我想，是不是因为英语里的脏话不够丰富呀？

于是我就想到了"女王范儿"，"女神范儿"，"御姐"，“绿茶婊”，"蜜糖婊"，"小萝莉"等等，如果隐去其人格内涵只说外在形象的话，感觉她们的风格塑造从某种程度而言，的确是拜化妆所赐，确实离不开各种不同妆容。因此在诸多影视剧，日本动漫，二次元和各种网游中，才会对人物造型有严格规定。

比如呆萌就一定要大大的，水灵灵的眼睛；可爱就一定要小小的，粉嘟嘟的嘴巴；冷艳就一定要烟熏妆才出效果；妖媚就最好用袋装血浆色的口红，一吻便是永恒印记，洗都洗不掉；阴毒就必备黑心后母色唇膏，轻轻一涂，气场瞬间爆棚。

渐渐地，我也越来越认识到化妆的神奇魔力，尽管依旧很少尝试。

到英国后，被毁的不光是三观，最直接的其实是审美观。比如一名政府部门的公务员竟然可以有多处耳钉和纹身，比如一名办公室的男职员可以蓄一头狮子样纷披的金色波浪卷，很朋克很ROCK AND ROLL，形象造型全凭个人喜好，没有人因此而质疑他的工作能力。再比如女性，几乎是不化妆不出门的。

在中国，上了点年纪的女人如果闲着没事每天化妆，常会让人觉得不可理喻。

有个段子说，一女子去问大师，身处当今乱世，一名弱女子当如何保全自己？大师闭目不语，良久，曰：把妆卸了。

这个段子很中国，也很男人，因为它从一个侧面反映了一部分中国男人对于女人化妆的态度。

著名作家赵树理写到三仙姑喜欢擦粉时，说她的脸像"驴粪蛋上下了霜"，充满了揶揄。但大家都觉得赵树理三观很正，不正的是三仙姑，因此无论在小说中还是舞台上，三仙姑从诞生之日起，就一直是个反面形象。但西方人不理解，问：三仙姑爱美何错之有？

中国人说喜欢捯饬的人是"爱臭美"，如果再加上颜值不高，则说"丑人多作怪"，在这种粗鄙简陋的审美观作用下，许多人的审美能力可能都被削弱了。

而在这里，可以说遍地"三仙姑"，一出门便碰见无数。最常见的是，尽管皮肤松弛，皱纹明显，但五颜六色的精致妆容和一脸开心的笑容绝对是日常标配。对她们而言，这是自信，是热爱生活，也是对别人的尊重。

在英语班，每天素面朝天去上学的大概也只有我一个人，即便是年过花甲的非洲玛丽，从我见到她到现在，光假发就已经换了十几套。同样年过花甲的葡萄牙女人瑞塔，尽管每次都是拄着拐去上课，但衣服，丝巾，发带和口红的颜色必须协调一致，毫不含糊。

而且欧洲女人对小女孩学化妆之低龄化的支持，简直超乎我的想象，FACEBOOK上一位年轻的妈妈每天教自己五岁的女儿化妆，竟然积攒了大量粉丝，女儿现在俨然已是一个娴熟的化妆师和小萝莉麻豆。这要在中国，简直就是虐童，不知要惹多少非议呢。

后来在一家超市，我真就看到了给小萝莉们准备的Q版彩妆包，才明白那位妈妈并非奇葩。

有一次，老帕的一个朋友在FACEBOOK上转了一篇文章，作者是一个在中国学习工作过的印度女人，大意是说，中国女人普遍不喜欢化妆，却喜欢每天自拍之后用各种手机软件美白，磨皮，瘦脸，把自己搞得不是自己，所有人都搞成差不多的样子，然后再晒到朋友圈。她的疑问是，与其花时间去做这些无聊的事，为什么不去学化妆来让自己真正变得更美呢？

在我赴英之前，老帕把他不知何时何地淘来的化妆小物件拍了图片给我，说这是准备好的礼物，我看到里面最多的就是不同牌子和色号的唇膏。

他说，这是让你搭配天气，心情和衣服用的，我没有很多东西给你，但我有一颗心。

他总是能在瞬间把人暖哭。

写到这里，我突然想，不行，我要先去化个妆吓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