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68期“憾”专题活动。
“嘀，嘀，嘀”床前的仪器发出规律的响声，似有若无地刺激着人们的耳膜。在这幽闭的空间里，呼吸都是谨小慎微的。躺着的人发不出什么声响，坐着的人不敢发出声响。这里唯一响亮的大概是挂在中间墙壁上的那台41寸电视机吧，此时正在播放着中央联播新闻，可是并没有一个人真正关心过播放的究竟是什么。大家只是希望能有一些正常的声响存在罢了。
房间里并排放着三张床，每张中间都有一张帘子隔着，一般情况下不会拉开，因此彼此间根本看不穿彼此的情形，唯一能畅行无阻的大概只有阳台处透过来的阳光，其余的物事均不能看清。
这是三楼的心脏内科病房，这一层的病人多半患了心脏方面重大疾病，从天南地北不同的地方聚在了一起。每隔一段时间，护士就会过来帮助患者更换一下药剂，调整一下睡姿，安排一些检查。白天房间里都是静悄悄的，除了电视发出的白噪音，就只剩下家属偶尔低声交谈的响声，除此以外没有别的声音。
晚上九点，探视时间结束，家属们陆续离开房间，这里也迎来了黑暗的宁静。
“咳，咳，咳……”一声比一声密，老张听到了3病床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中间还带了些许痰音，咳得有点辛苦。他凝神听了听，最后还是忍不住问到：“病友，你没事吧？太难受的话要不要帮你叫一下医生？”老张担忧地问。这几天虽然他们从未交谈，但是心里总会有那么一些熟悉感，大抵是因为大家同住在一个房间吧，感觉应该彼此照应。
“人老了，不中用了……”好久，旁边床上悠悠传来一句。
“怎么会呢？听你的声音还很年轻呢。”
“六十好几了，都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龄了，还怎么年轻，咳，咳……我这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也不知道还有几天日子过，只能过一天算一天了。”
“不用太悲观，总有方法的，你是什么病进来的？”
“我有慢性心衰，今年已经入院两次了，每次都感觉呼吸不了，走快一点都气喘，每天都要吃药，真的还不如死了算了。”
“别这么想，现在医疗发达，配合医生治疗还是很有希望的。”
“我年轻的时候吸烟，自从有了这个病就没有再吸了。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整个人生都了无生趣，你说现在活着连自己想做的事情都做不了，还有什么意义？”
好像也是这样，老张心里想。自己自从患了冠心病，以前喜欢吃的猪蹄，肥猪肉统统不能吃，连晚饭都要控制着量，不能做激烈的运动，每天饭后还要散步半个小时。要是有时候提不上来一口气，还要急忙往医院赶，折腾了大半年最终还是要做“搭桥”手术，怕是以后的限制会更多，有的还说以后都不能再上飞机了，那他还能去别处看看不同的风景吗？
“多想想其他，你看你还有家庭儿女，你也想同他们好好生活吧，吸烟有什么好的，感受感受身边的风景不也挺好的吗？”忽然另外1床的病友发出声音，瞬间把老张的思绪拉了回来。
“病友，你们已经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你们好歹还有家庭和家人，你们看看我，我生病了就只有我姐过来照顾我，她自己也都有家庭，我看着也实在于心不忍。以前好端端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一个人挺逍遥自在的，现在大病如山崩。以前老妈常说，等我老了就知道什么叫'凄凉'，现在总算知道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老张听出了一丝哽咽声。
“要是给我选，我情愿不要家人，我这个病照顾起来很麻烦，就怕什么时候忽然一口气提不上来，就一命呜呼了。现在整天身边都要跟着个人，没办法独立行动，我觉得特对不起我的老伴。”3床的病友说，无限惆怅。
“百年修来同船渡，千世修来共枕眠，我觉得一切都是天注定的。我一直觉得自己工作好，要钱有钱要自由有自由，此生应该无憾了，但是我病了才发现，原来自己是那么的渺小，在疾病面前，钱和自由有个屁用！你已经比很多人要好了，还有亲人照顾，我爸妈早就走了，要不还有个姐姐，我就是孤寡老人了，以前想得有多得意，现在想想就有多悲惨。多少人穷其一生也找不到一个爱侣，你就尽管安然接受着家人对你的好就行，多想无益。”1床的病友翻了个身，声音清晰了许多，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那么清晰的声音，听起来却感觉那么地模糊，让人的心头不自觉痒痒的，很不舒服。
“唉……兵败如山倒，一日不如一日了，我这个只能这样治，久不久就入院，我是真觉得还不如给我个了断。中间的那位病友，你是什么病啊？听你的声音中气十足，不像有病啊！”3床问老张。
“我是忽然觉得心好痛，痛得不行，具体情况医生还在给我检查，前些年吃酒厉害，我都知道肯定有问题的了。媳妇都吓坏了，还好是在家里发现马上叫的救护车测，不然我现在可能不能在这里说话了……”发病的时候是在清晨，一早起来发现心跳得厉害，很不舒服，下一秒直接心痛得不行。媳妇叫来120的时候，他整个人已经躺下了。医生只要再晚一点点，就有危险，老张现在想想也是后怕。
"唉……"唉叹声此起彼伏。
所以人生啊，哪有无憾的，只是不说而已，说起来全是憾事，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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