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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谷鸟的鸣叫声钻耳空灵,
山梁上的红太阳撒落慢坡一地热浪滚滚;
黄河大峡谷激流澎湃汹涌,
粗犷豪放的信天游飘荡在古老神奇的陕北大地上。
——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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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嘞在那个山嘞上哎呦呦,哎……我呀么我嘞在沟,拉话话的那个人儿呦,哎……招呀么招一招手。”
父辈们常挂在嘴边的爬山调从高科技魔滤过的音响里翻唱出来,氛围感更加逼真、令人震撼!
听完了微信录音,小翠在微信上给大军发了一条信息:“明天我要回县里去出席一个会议,顺便回家去看看老爸。大半夜了,我实在是犹豫不决,是坐着班车回去呢?还是自己一个人开上车回去?或者是劳烦你明天一早开上车来把我送回去?”
大军收到小翠的回信后也在思考,让小翠坐班车回去吧?210国道上来来往往的运煤大车肯定还会像往常一样拥堵不堪。本来只有两个小时120公里的班车路程,可能会因为堵车而额外地耗去三四个小时,或者是更长的时间。唉,谁都知道,那趟班车本来就不是很准点,真担心小翠会耽误了回去的行程。
看来这个方案不可行。
让小翠一个人开着车回去吧?小翠说她的驾龄还不满一年,从来没有在正式的国道上开过车,肯定行不通。其实,小翠也晓得自己的驾驶技术还不足以在大车来回穿梭的国道上行驶。
看来第二个方案也不可行。
大军和小翠是同一个部队上的老战友。那一年,大军从南疆的基层中队考入了边疆武警指挥学院,小翠也在那一年应征入伍到边疆武警指挥学院成了一名军校教勤中队的战士。他俩的家乡同在黄河岸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里。
小翠又在微信上怂恿大军说:“老班长,陪我一起回去吧?一来你可以在沿黄公路上领略天下黄河九十九道湾的自然旖旎风光,说不定灵感来了还能写成一篇佳作哩;二来么由你来开车,能保证我这位你自认为十分重要的亲密战友的安全呀;这第三嘛,你还可以帮助我实现一个大大的心愿哩——这可是一次能在我爸面前表现、表现的机会呀。”
看来是小妮子早就“算计”好了的——既想让大军亲自开车安全地护送她回去开会,还能实现小翠心中的一个大大的心愿哩。得嘞,成人之美何乐而不为?大军迅速回信,欣然应允了小翠:“明天我亲自驾车送你回去开会!”
上午九点整,大军把公司里主管的几件主要工作交待完毕,拨通了小翠的电话:“准备出发!”
十年前,大军和小翠偶然相遇在西部边疆的军校里,那时候的大军还是一名初入学的军校学员,小翠也是一名新入伍的女通讯兵,他俩来自同一座小县城里!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保卫祖国的边疆,而走到了一起。十年后,他们一个是士官转业回到了市里的邮政局工作,一个是正营职干部自主择业回来家乡第二次创业。又在同一座城市里相遇。他们的人生与爱情好像在冥冥之中早就安排好了似的,经年以后竟成了一对相濡以沫、相伴一生的情侣。
人世间有一种不是所有人都能拥有的特殊关系——战友关系!它是建立在牺牲的基础之上的!一个人如果在青春的年龄里没有去追求和选择它,很可能一生便失去了这种机会——当兵的机会。而这种特殊的战友关系主要表现为:当祖国的权利受到来敌的侵犯时,他们面对生死可以毫不犹豫地把生的希望留给对方,而把死的选择据为己有。这是一种怎样至高无上的生死托付关系啊?!
在一个郊区的加油站里,大军给他的小汽车加满了油箱。而后,他拉着小翠向着陕北黄河岸边的那个南部小县城驶去。
他们没有走车流如织的210国道,已经成为一条名副其实的运煤专线,而是选择了车流量相对较小的地方二级公路道路。小翠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把安全带系牢了。路途上,她一会儿给大军讲北宋杨继业与佘赛花在府谷孤山“七星庙”私定终身的故事,一会儿又像一位饱经沧桑的过来人那样大发感慨,恋爱是一个多么辛苦漫长而又神圣伟大的修行。看来,我们的大龄青年小翠是话有所指的嘛!而同样是单身至今的超大龄青年——大军又怎能会无动于衷呢?
好像老天爷特意给他俩在今天的道路上开设了绿色通道似的,几乎没有多少辆大车驶过,既能确保一路平安,又可以快捷地到达目的地。
大约两个多小时以后,进入县城郊区的公路上迎堵了一条长长的车队,原来这里正在给翻新的路面上铺设沥青。那种刺鼻的化学反应的气味随着摇下的车窗玻璃扑鼻而来。有位好心的老乡走近大军的车跟前说:“快把车倒回去吧,都堵了一早上了,掉头走便道也能进城。路挺好走的,是新铺的水泥路面。”大军和小翠忙不迭地谢过满身灰尘的中年男人,赶忙把车头调转,朝着老乡所指的水泥路上驶去。
水泥道路的一边长满了高大密集的芦苇,郁郁葱葱的苇杆顶端芦花白花花地盛开了,茫茫一大片。风儿吹拂,大片的青纱帐仿佛一块硕大而狭长的织锦在山谷里蓝莹莹的大坝边飘荡!疑似那衣袂飘飘的凌波仙子在轻歌曼舞!
那山崖上的一株株红枣树更像是挂满了千万颗红宝石,大红枣在阳光的照射下满树红星闪烁。有好几次,小翠央求大军停下车来,站在红枣树下伸手摘几颗大红枣吃,惹得大军也满是垂涎欲滴。
车行到又一个岔路口时,大军问小翠该走哪个入口?虽说这里距离县城只有几公里远,但小翠从来没有打这里走过。小翠说她也不知道。正犹豫间,一个十六七岁模样的小姑娘一瘸一拐地朝大军他们的小车跑了过来。岔路的一边是一个不大的小村庄,村庄里有几座崭新的窑洞院落,那种天蓝色的彩钢房正对着窑洞,算作是院落的南房吧。大军迎着小姑娘把小车开近了一些,问道:“小姑娘,进城的路怎么走啊?”小姑娘举臂向着前方指了指:“就走这条路吧。”
小姑娘的身后又跑过来一位中年男子,他在大军的车窗外面站定:“师傅,能把我女儿捎带进县城里去么?”
小翠立即抢先回答道:“行,上车来吧。”大军也会心地笑了。
把小姑娘放到县残联的大门口,小翠把大军领到一个她小时候经常光顾的小吃店门前。
这是小城汽车站对面的一个“肉夹饼”小吃店,十几平米大小的一个门面房外面,下午一点多了,仍然拥挤着许多排队买肉夹饼的食客。看来这家小店的肉夹饼一定是当地最有名的特色风味小吃了!
小翠拉起大军的手急不可耐地挤到店门口,也不管排队的人们用怎样的眼光看他俩。小翠上去就拍了一巴掌站在店门口忙着在厚实的木墩上剁肉、在案板上切黄瓜片的老板的肩膀。两个人对目相视,都不约而同地“咦!”了一声。看来他们早就是老熟人了。
也许是颠簸了三个多小时路程的缘故,大军的肚子确实饿了。老板给他们每人端进店里一碗西红柿鸡蛋汤、一个肉夹饼。乍咬一口,绵软的猪头肉、脆嫩的黄瓜片被香酥的烤饼夹着,一股淡淡的老陈醋味儿调剂着荤素搭配的美食迎合着口腔里的味蕾,就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香”!
那一瞬间,所有关于儿时饥饿的回忆就像电影蒙太奇般闪现在大军的脑海里。儿时的大军家在农村,家中弟妹们又多,正赶上长身体的时期,吃不饱肚子那是常有的事。不比小翠,小翠在家中最小,又有两个哥哥都罩着、护着,加之小翠爸爸还时不时地塞给她一点儿零花钱。等到周末,小翠就拉着两个哥哥,用积攒下来的零花钱到小店里去吃一回肉夹饼。那种待遇对农村出生的大军来说是可望而不可及的美梦啊!
一顿香喷喷的陕北肉夹饼和西红柿鸡蛋汤吃罢,小翠要到县邮政局里去出席一个会议,就叮嘱大军到县宾馆里去休息一下。等着她。
大军把车开进县宾馆的院子里,一个人来到大院中间的凉亭里坐下,他一边抽烟,一边想象着从未见过的小翠爸爸的模样。
直到西天那最后一米阳光羞答答地拢上她绯红的面纱后,小翠才给大军打来了电话,说她开完会了,叫大军赶紧过去接她回家。
小翠领着大军上楼进了家门,她给爸爸简短地介绍完大军,就忙着去给爸爸洗衣服、整理厨房去了,把两个老、小军转干部撂在客厅里不管不顾了。
小翠的爸爸也是一位转业军人,虽然退休几年了,但老爷子的身子骨还十分地硬朗。他独自一人住在县城中心地段上的一座单元楼房里,两个儿子和唯一的女儿小翠都在市里上班,退休后的生活就是跑跑步、看看书、钓钓鱼,有时也到县里的书法协会去和笔友们交流交流书法心得。日子倒也过得清净自在、相当充实。
临出门前,小翠爸爸紧紧地握住大军的手,只说了一句话:“好好照顾小翠,我相信你!”
惹得小翠一头雾水、满脸疑惑,不知道两个大男人包藏了怎样的秘密与约定。
在回往市里的公路上,小翠坐在大军身旁的副驾驶座位上,一路盯着大军的脸在看,直弄得大军不得不把车停靠到空旷的公路边上,问小翠:“怎么了啊?你老盯着我在看,我这心里直发慌,还怎么敢再开车呢?”
“老实交代,你和我爸爸到底达成了什么共识?”小翠扬起脸认真地面对着大军。
“你想猜一猜,还是想直接听我的回答呢?”大军的脸上第一次泛起了强烈的绯红色。
小翠伸手捂住了大军那一张刚毅而显得厚笨的大嘴唇。
他俩都笑了!
“你嘞在那个山嘞上哎呦呦,哎……我呀么我嘞在沟,拉话话的那个人儿呦,哎……招呀么招一招手。”
伴随着环绕立体声的车载播放音乐,小翠和大军重又启动马达,一起奔向属于他们的城市里温馨的家园。
哦,一路欢歌!欢歌一路!
(2011年10月初稿,再改于2018年7月7日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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